“雲朵朵”繼續笑,笑得又冷漠又殘酷,用一種近乎於惡趣味的表情,至少在雲朵朵自己看來從未出現過的表情和春妮貼近,隻差一點,隻差一點點,少女冰涼神情的臉就能夠到春妮發燙的皮膚:“他給你神骨,又給你神心.....聽起來,簡直愛慘了你,對不對?”


    對方用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話,根本看不到春妮的瑟瑟發抖。


    一旁旁觀的“木雲喬”看得分明,春妮盡管發抖,卻能夠看出來,她並不是嚇的,而且她雙唇也跟著顫抖,似乎在喃喃自語什麽。


    她忍不住湊近去聽,卻依然什麽都聽不到,“木雲喬”記得抓耳撓腮,就差要急的跳起來,猛然之間,許是急中生智叫她想到了什麽,忽然一下子衝過來,在任何人都沒有防備之下,伸手捏住了春妮的兩片嘴唇,原本在激動的顫抖的春妮,一下子愣住了。


    同時愣住的,還有那個在鍋裏矜矜業業準備溺人大業的“雲朵朵”。


    “雲朵朵”並沒有鬆開對春妮的鉗製,但是表情十分不善,盯著一臉冒著傻氣卻依然十分英俊的“木雲喬”,問:“你幹嘛......”


    他問出了口,卻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因為緊接著“木雲喬”的手指就捏住了她屬於少女發軟的耳垂。


    “木雲喬”從未這樣近距離的看著自己,尤其是在自己目光純淨,且帶著一臉邀功表情的笑意中的時候。


    他隻覺得別扭。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麽自己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了——他的耳朵裏傳來一個非常非常細微的,卻依然還是十分清楚的聲音:“......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果然......果然如此......”


    再一看,那邊春妮又恢複了喃喃自語,“雲朵朵”已經明白“木雲喬”做了什麽。


    ——她把長舌蟲借著捏嘴的時候偷偷貼在了她的嘴邊,所以他們現在可以聽到她一切的細語。


    她一直在喃喃自語,發抖,重複一個“果然”,但是果然了什麽,他們卻沒有等到。


    那邊的門又開始被砸,這一迴的聲音如舊,但是氣勢卻兇了起來:“春丫頭!你到底煮好了沒有?我掐了漏來算的,往日這時候,人早煮的鬆快了!——我刀都磨好了!”


    裏頭沒有動靜,春妮並沒有恍若未聞,依然在發抖的喃喃自語,這一迴,他們終於聽到了一點點內容:“......他果然愛我,如此愛我,愛到要讓我做神仙......”


    雲朵朵並不知道什麽叫做神仙,也不知道剛剛木雲喬說的意思。


    但是她覺得木雲喬一定是明白的,因為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翻了個白眼,雲朵朵從未覺得,自己原來翻白眼也十分的好看。


    她原來生的挺好看......


    雲朵朵美滋滋的想,修仙弟子總是看輕人間歲數,覺得十五歲的年紀簡直和嬰孩無異,懵懵懂懂之下,她跟著精怪慢吞吞的長大,便是連後來串門的大師姐問了一句“小師妹的及笄之禮可辦了?”


    彼時青引才驚覺她已經十五歲,且個頭也竄了好幾個,快要到他的肩膀。


    然而及笄確實真的忘了,青引打哈哈,推說十五歲有什麽了不得,一百五十了再辦才叫新鮮。


    結果被大師姐嘲弄,說當飛升修成如此容易?還一百五十歲......青引自然跳腳,說自己便是如此,稀裏糊塗發現自己盡管青春年少,卻已經過了百歲,她是他的土地,為何不能......


    最後吵的不歡而散。


    大師姐修習半成,容貌秀美端莊,卻是個少婦模樣,她辦成之後得了百歲壽數,出了五十橋,遊走江湖,中途似乎成親過,又很快分離,並非生死,隻是分離。她看得淡然,當時的雲朵朵十分的向往這樣孑然一身的大師姐,如今覺得,大師姐這樣的雖然還是叫人敬佩,卻又覺得有點孤單。


    不過......大師姐當年出場,是不是也像她初見木雲喬一樣?


    她雖然想得多,可是其實這思緒過得很快,快到她還能聽到離開的老神婆的一句尾音:“......我就知道,你公報私仇!見不得石爺有新歡.......傻子!”


    老神婆後麵走遠,之後嘀咕聲音再傳來:“.......一個兩個,不過都是泥!”


    最後那個字,雲朵朵不敢保證該自己聽到的是什麽,是“泥”,還是“你”,還是“膩”......總之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若是輕易判斷,搞不好會錯了方位。


    那邊木雲喬已經知道時間緊迫了,他對雲朵朵講道:“那個神婆一定是去找石山的,若是他又要把我們丟到小譚,咱們再想要出來,可能就難了。”


    他揚起臉,用自己的表情,說著急切的少女音,那雙大眼睛裏閃閃發亮隱隱淚光,看著若是自己跟著點頭,對方就要哭。


    當然,用著雲朵朵殼子的木雲喬是不會哭的。


    可是木雲喬卻要哭了,當然,是頂著木雲喬殼子的雲朵朵。


    於是木雲喬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臉十分自然的做委屈的動作,撇嘴,揉臉,然後一臉茫然:“為什麽咱們會變成這樣?”


    問的當然是互換殼子的問題。


    木雲喬用少女的臉來糾結,最後說:“許是神識的作用......”


    雲朵朵用英俊臉張大嘴巴:“哈?”


    木雲喬無奈,少女的臉上有一種沉穩的冷靜:“莫虛言說自己在這裏放出了神識,神識會因為本尊的引導而保護修仙弟子,也是多虧了這個上身的神識,我,或許是你,才沒有被這一鍋東西煮到對方滿意......但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緣故,你我竟然掉了個個.......”


    他不自覺的上手抹了一把臉,手掌觸及到的卻不是熟悉的有清晰下顎線的皮膚,卻格外的軟綿細嫩,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揉的是雲朵朵的臉......不過,用雲朵朵的手揉雲朵朵的臉,不必受到雲朵朵的怒視吧?


    盡管如此,他還是悻悻地把手放了下來。


    他不動聲色地咳嗽一聲,盡量開口的時候把雲朵朵脆生生的少女音壓的穩重一些:“別著急,等我們把那老神仙救出來,他會有辦法把這一切恢複如初的。”


    這話一出,雲朵朵確實覺得安心不少,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發抖地喃喃自語的春妮猛然抬起頭,一雙因為泡的太久熱水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緊接著哈哈大笑:“神仙?哪有什麽神仙?這裏是神仙的不歸處啊不歸處!你知道他要做什麽嗎?他要做茶骨尋湯!隻有神仙才能喝的茶骨尋湯!”


    她笑得暢快,然後恨恨的盯著門口:“那老婆子總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不過是個容器,有一個就有兩個,所以成天說我不過是一攤泥,有了福氣被塑成了花瓶就忘了自己被踩在腳底的感覺了。可是......誌怪中哪怕是一根蘿卜,有了靈性也會談情說愛,何況我本來就是個人,我不光有了靈,我還有了神.......我豈能還做個聽話的泥呢?”


    雖然不知道春妮為何忽然之間清醒,也不確定這個時候她是否真的清醒,但是,木雲喬還是覺得要試探一下:“那你既然有了神骨,還有了靈,你要做什麽?”


    按照木雲喬的想法來說,既然那神婆覺得石山把她當做泥,自然不會是隨隨便便說的,一定有某種原因,甚至這個時候木雲喬已經開始隱隱覺得其實春妮已經明白了石山的用意。


    若是如此,她奮起反抗,也不能說是錯。


    畢竟,誰願意去做花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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