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穆雲喬一邊穩住要歪倒的雲朵朵,一邊護住幾個重傷的小兵,正要扯開帳簾從車內趕出,就見木雲喬已然騰身而起,接連踏過幾人的馬背躍上驚馬之後,探腰搶過韁繩緊勒驚馬,然而受傷的馬匹蹄速極快,猛然減速卻難以停步,兩邊不光有圍觀的宋民,還有堪堪推倒的雪牆,混亂之中一個瘦小的姑娘被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個踉蹌,跌倒了中央,她受驚過度,張大嘴巴卻一聲聲音都發不出來。


    驚馬再一次受驚,高高的掀翻了前蹄,眼看那小女子就要喪命於馬蹄之下,緊急時候,雲朵朵掙脫了穆雲喬的手,自簾帳中衝出,一把抱住那小女孩,兩人團抱住在一起,借著雲朵朵的那股衝力朝著旁邊連滾了好幾圈。


    等到馬蹄落下,馬匹又往前跑了好一段距離才停下,驚馬被安撫之後,木雲喬迴頭,臉色蒼白地衝著雲朵朵那邊望去,自剛剛開始,雲朵朵和那個被就下來的小姑娘從始至終都一動不動。


    雪花依然在落下,然而木雲喬並沒有感覺到冷,那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覺像是沙子,他的眼前也如起了風沙一般有了一層迷夢的霧。


    一旁的張憲察覺不對,派兵阻止了木雲喬和宋迴他們的靠近。


    那個阻止了木雲喬的小兵上前,用手中的長刀撥拉了一下地上的人,等到雲朵朵放開之後,騎在馬上的木雲喬赫然發現,少女的腹部多了一大攤深紅的血跡,而那個剛剛被雲朵朵救下的少女此刻臉上一掃此前的驚恐,麵上全是陰霾的殺意,她手上還握著一把帶著血的匕首。


    此刻宋迴等人也看到了雲朵朵腹部的血,以及那兇手,宋迴驚叫,帶著族人連連後退,大聲道:“她!她不是我們的人!”


    其實不需要宋迴提這一句,那匕首暴露的那一刹那,那兇手就活不成了。當然,兇手自己也沒打算要活,本就在給了木雲喬一個挑釁眼神之後就準備反手抹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兵士的砍刀來的比她的動作還快,她很快變成了一堆碎肉。


    木雲喬幾乎是摔下馬的,他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雲朵朵身邊,想要抱她,卻又不敢動。他用雪塊堵住雲朵朵的腹部,想要阻止血流的更多,然而雲朵朵的臉色很快就變得比雪還要白,她蒼白的臉色和身下漸漸雲開的血跡形成了鮮明有心驚的對比。


    木雲喬緊緊捂著雲朵朵的傷口,哭都哭不出來。他已經說不出來話,渾身抖的很厲害。


    那邊的宋迴不顧一切的衝出來,搖著木雲喬的肩膀:“小宋!小宋!你不是大夫嗎?快點看看啊!”


    木雲喬連唿吸都已經唿吸不過來了,他十分虛弱地搖了搖頭。


    懷中的雲朵朵,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變涼,從剛剛開始,木雲喬就已經感受不到她的唿吸了。


    這一切的變故太過於突然,包括宋迴以及周圍的兵士都沒有料到人群中竟然混進來一個刺客,此刻已經開始紛紛排查起來。


    張憲騎在馬上看著這一切,遙遙對上了馬車上穆雲喬的視線,他緩慢地搖了搖頭,示意穆雲喬不必下車做些無用之事。


    然而穆雲喬的眼神在看到了其中一個探頭張望的百姓脖子之間出現的一道寒光的時候,再也坐不住。


    那匕首橫在了一個男人的脖頸之間,還沒來得及往下用力,一記羽箭就刺穿了他的喉管。


    那個差點喪命的男人迴頭一看,正撞見了對方被貫穿喉管的模樣,以及對方從口鼻中噴湧而出的飽含泡沫的鮮血,再迴頭,便是車馬旁邊舉著弓箭的穆雲喬,他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現場的百姓嚇得亂做一團,四下的逃了起來。包括他們自己都想不明白,怎麽不過是幾日的功夫,自己堅不可摧的桃花源就湧入了至少兩個刺客。


    那男人連滾帶爬的逃離,逃離的方向是衝著兵士的反方向,他指著張憲和穆雲喬大聲指責:“他們!他們根本不是宋兵!他們是金狗!是喬莊的金狗!要來滅我們宋民的!啊啊啊啊啊啊......”


    宋迴愕然抬頭。


    他對上了騎在馬背上一臉漠然的張憲。


    他一下子糊塗起來,看了看麵前已經氣絕的雲朵朵,再看看和死人無異的小宋,再看看從變故發生開始到現在都一動不動的張憲,幾乎是下意識的,把木雲喬往外推了一把。


    木雲喬跌坐在雪地上,以一種十分茫然而遲鈍的表情抬頭看向宋迴。


    宋迴等人已經退迴了峽穀洞中,換成了一臉的戒備。從人群中,木雲喬還能看到彩萍那張淚流滿麵的臉一閃而過。


    張憲依然不動,隻是淡淡道:“宋裏長,如今這是什麽意思?”


    宋迴臉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抖,然而麵對張憲背後刀劍齊全的兵士,他知道自己不能夠說些什麽,費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後,宋迴艱難道:“穆大人,張大人,你們還是走吧。”


    張憲道:“宋裏長之前說過......”


    宋迴搖頭:“從未說過什麽,請穆大人等原路返迴吧。”


    張憲手上韁繩緊了緊,之前宋迴就說過,這處山穀,路徑許多,早已經被他們摸了個透,若是穆雲喬要去攻打敵營,那麽有一條路便是最為保險和快捷的。如今突發變故,宋迴失了對他們的信任,甚至連指路都已經不再願意。


    沒有宋迴指路,這山穀的路一個不慎便是死局。


    但是若是原路返迴,天知道那出口是不是有金狗把守?


    張憲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穆雲喬阻止。


    穆雲喬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箭,他知道,多說無益,穀中的這些人本來就是驚弓之鳥,如今莫名出現的兩個刺客解釋不清,信任瓦解在意料之中。或許這也就是敵人派來這兩個死士的緣故吧。


    穆雲喬走下馬車,對著那些已經滿麵戒備的宋人講道:“前幾日多謝你們仗義相救,如今局麵,並不勉強,隻不過這刺客之事實在是抱歉,另外,還請你們之後再自查一番以保完全。”


    在對宋人說完之後,穆雲喬走到了雲朵朵身邊,他腹部有傷,根本沒有力氣抱起來少女,旁邊的年輕人已經頹廢著腦袋一動不動,直到穆雲喬托著他的下巴將他的頭抬起來,這才看到,那張臉上已經滿是結了冰晶的淚。


    “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恩?”


    見木雲喬依然不動,穆雲喬那邊捏著他下巴的手施加了一分力氣:“旁人便罷了,你難道不明白,她還能不能活?你還想不想救你的小娘子了?”


    這聲音極低,低到除了木雲喬之外誰都聽不到。


    而木雲喬在這句話尚未落地的時候就醒悟過來,他猛然抬頭,死死盯著眼前的穆雲喬,不對,是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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