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過之後,雲朵朵就餓了,於是決定自行去吃早飯。


    早飯是街邊麵攤老板做的麵片兒湯,午飯是客棧廚房做的香油雞蛋麵,晚飯依舊是麵片兒湯。她中午一不小心吃撐了,所以隻好吃點好消化的,免得積食發胖有損修仙弟子的名聲。


    一直到她打水洗漱完畢準備睡覺,隔壁的房門依舊沒有打開。


    雲朵朵忽然有些疑惑。


    在木雲喬的房門前轉悠了好一會,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有燈光沒有人聲,寂靜的如同死物。


    雲朵朵忽然忐忑起來,心口掠過一陣不安,她迴憶了一下木雲喬把她趕出房間的時候的表情,那個時候他雖然比剛開始遇見的時候正常了很多,會和她爭辯會生氣也會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可是那些似乎都是表麵上的東西,他的眼神空洞,一切的東西在他麵前流過,就像是拂過死水的煙雲,風過無痕波瀾不興。


    雲朵朵忽然心驚肉跳起來,什麽情況?


    難道那個美人姐姐不是木雲喬的豔遇而是厄運?


    就說嘛,月老就算是做好事,也不會這樣突然,人家郎情妾意的哪個不是花前月下,哪有掛個大風就把媳婦兒給刮來的。


    雲朵朵撫胸,反複安慰自己,淡定淡定,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那個……要不要吃宵夜?”


    沒有香豔沒有奸情。


    木雲喬也沒有吊死在橫梁上。


    他孤單單的席地而坐,背靠床沿,麵朝緊閉的木窗,一動不動。


    “木雲喬?”雲朵朵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木雲喬神色漠然,眉宇間彌漫著刻骨的悲涼,眼中空無一物,就和她剛才迴憶的情境一模一樣。她環顧了一下房間,沒有美人姐姐。


    “那個……”雲朵朵盡管被那雙傷到極處萬念俱灰的漂亮眼睛逼到心髒砰砰直跳,可是依舊沒有擋住她八卦的天性,“就算是被甩了也不用這樣啊……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說不定下迴月老會送個更漂亮的給你呢……你不是跟月老很熟嘛——”


    這樣的一通安慰似乎有了效果,木雲喬終於有了一點表情,視線裏終於凝聚起一點光芒,他看了一眼雲朵朵,用手撐著地板試圖站起來,誰知還沒用上力就一頭栽了下去。


    被氣暈了?!


    雲朵朵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把人扶住,急忙掐人中,誰知掐了半天都沒有反應,她隻好先把人拖到床上再跑去找店小二請大夫,剛剛跑了兩步又迴來,抽出被子給木雲喬蓋上。


    索性這個鎮子很小,大夫腿腳也很快,在醫者仁心的驅動下飛快的趕來,一把脈,什麽事沒有!


    雲朵朵不信:“什麽叫沒事?人都暈了!”


    大夫:“你一天一夜沒吃飯你也暈!”


    好麽,感情是餓的。


    媳婦兒跑了也犯不著絕食啊!才多大點事。


    雲朵朵咬牙,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過到底是悟出了一個道理,原來甩人和被甩是兩種情況,一個瀟瀟灑灑,一個尋死膩活。


    木雲喬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聞到了食物的香氣,有蔬菜的清香和稻米的甜糯。他感覺胃部如抽筋一般難受,他想坐起來,可是渾身上下一點氣力都沒有,就在他絕望到無法思考的時候,他感覺有人走來把他扶起,喂給他吃下了一碗混著青菜香氣的米粥。


    第二天早上金輝鋪地,明亮而帶著熱度的陽光融化了虛無的夢魘。


    木雲喬艱難地睜開眼,隻覺得頭疼欲裂,身上每一寸的骨頭都酸痛無比。他好像死過一次,然後又活了過來,如同一個初生嬰兒一般,帶著剛剛降臨世間的茫然和無措。那些痛苦的過往,那些無法麵對的未來,還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都如同前世舊夢。


    然後,他看到了一張年輕的、安靜而美好的臉。


    那個平日總是嘰嘰喳喳冒冒失失的小姑娘此刻正安靜的窩在被窩裏,聽到他的動靜也跟著醒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你醒啦?餓不餓?”


    “嗯。”木雲喬看到雲朵朵在地鋪裏蜷縮成一團,隻都出一個毛茸茸腦袋,仿佛一隻在打洞的兔子,“你怎麽睡在這裏?”


    “怕你想不開唄。”


    “……”木雲喬遲疑了一下,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雲朵朵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不是媳婦兒跑了想不開麽才絕食的嗎?”


    “......”


    ......


    木雲喬其實並沒有想不開,他張了張嘴,想告訴那個小姑娘其實你猜錯了,我沒有想過要去死,那個美人也不是我的媳婦兒。


    我隻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無關於我的夢。


    可是如果他這麽說了,小姑娘一定會問,你做了什麽夢會睡了這麽久?甚至睡到餓暈過去?


    他暫時還不知道應該如何迴答。


    是說實話還是幹脆蒙混過去。


    他這一生受到的關愛並不算少,可是每一份關愛都是有所原因。


    父母、隨仆,還有師兄……他們都是有原因才會關心自己,有的是因為血緣,有的是因為恩情,有的是因為過往。


    隻有這個姑娘,毫無緣由、不知所以地對他好。


    就因為這樣的念頭,加上當時木雲喬極度虛弱,警惕性也下降,在雲朵朵端著早飯進屋的當口,他對著雲朵朵淺淺一笑,此時初生的陽光投進,滿室明輝,木雲喬的笑容融化在陽光裏,流淌在眉梢眼角的笑意淡薄卻真實,光彩奪目。


    差點閃瞎雲朵朵小姑娘的眼睛。


    雲朵朵放好早飯,走到床邊蹲下,仰起臉來看他:“木雲喬,你果然病的不輕!”


    “哦?”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雲朵朵會下這個結論,不過好像很嚴肅和厲害的樣子。於是他有點好奇地想要聽一聽。


    “因為你笑了!”


    “……”木雲喬有些無語。


    這個姑娘的腦子裏到底是如何運轉的想必就算是神醫華佗都會很好奇,他在想,如果當初華佗同時遇到她和曹操,華佗一定會比較想抓她來開刀研究:“我平時也有笑。”


    “可是那時冷笑、嘲笑、幹笑、苦笑!你剛才才是正正經經的在笑……”所以木雲喬一定是生病壞了腦子又餓暈到產生幻覺了。


    好可憐。


    木雲喬又笑了:“笑了好不好?”


    雲朵朵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如何迴答:“挺好的,反正怎麽樣都是美人。”


    木雲喬又笑了。


    依然是那種輕鬆溫柔的笑,雲朵朵的好奇心被這一大早仿佛不要錢一樣看到的笑勾的不行,她幾度欲言又止,想要問木雲喬:“今天你怎麽一下子對我這樣的笑?”


    她還想問一問:“你是不是餓的腦子壞掉了?”


    同時還想如果可以,敲打一下木雲喬的頭,看看他如今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隻是她不敢,於是老老實實吃飯。


    早飯是白粥,店裏新開封的酸筍切得細細地碼在碟子裏,還有一盤油煎蘑菇。香噴噴又下飯。雲朵朵照顧了木雲喬一夜,也餓了一夜,木雲喬則是睡了兩天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兩個人很快把一小鍋的白粥和配菜吃了個幹淨。


    期間木雲喬有些心不在焉,他用了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問她一句話:“那紅娘給你的吃的,你吃了嗎?”


    雲朵朵反複想了好幾輪才半確定木雲喬口中的紅娘大概率就是那位跑掉的美人姐姐:“當然沒有,我怎麽會吃精怪的東西。”


    她沒有告訴木雲喬的是,那美人姐姐變出來的食物沒到一個時辰就變成了一堆土疙瘩,倒是還好,她還聽師父說過,一些惡趣味的精怪,會用蛤蟆蜈蚣變幻美食捉弄人,還會用臭水溝的水變成美酒哄騙人喝下。


    如此看來,這個美人姐姐倒還算是厚道。


    木雲喬遲鈍的鬆了一口氣,道:“你倒不是太笨,我多少可以放寬心去。”


    就在雲朵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木雲喬緊接又說:“否則我真不放心你自己迴去。”


    雲朵朵吃驚,就連原本要跨出去的腳都忘了怎麽邁:“你,你不和我一起迴去了?”


    木雲喬似乎又困了,怪不得師父說凡人渴睡,越睡越困,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你我不同路,不如今日好好說個再見。”


    雲朵朵迴頭,正對上木雲喬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又濃濃的困意,有揮之不去的笑意,還有一絲,訣別?


    她腦中不可控的冒出一個想法:“該不會木雲喬因為又跑了個媳婦,所以這迴真的不想活了?”


    等一下,她為什麽說又?


    第三個故事狸貓篇,待續,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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