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彭城的毖王翠眼開啟,碧水寒宮的深泉在激烈的爆發後,最終裂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毖王的聲音在靜謐的四周環繞:“那人也醒了。”


    他似乎在對誰說。


    “能讓他清醒過來,也是不容易。”寧無闕淡漠的聲音飄蕩在素仙閣裏,卻不見蹤跡。


    毖王隻微微發力,便將門閂上的鐵釘震落,素仙閣的大門今日被開啟,塵封數十年的冰塚,在寒氣中沉浸。


    如今正值隆冬,冰塚並不會被破壞。


    寧無闕消失得徹底,衣袂之影就這麽明晃晃地邁進了素仙閣。


    來者像是一蹴而就的存在,毖王翠綠色的眸子第一次見到傳聞之中的尊長。


    “尊駕親臨我素仙閣……可為何事?”


    蕭定恆帶了一貫而有的風度,他覷了眼冰塚方向,終未言其它,指明來意道:“良城郊野發現祭坑,有人使用複生咒召喚亡者,這事,你如何看?”


    ……


    毖王絲毫感受不到他的壓迫,可他心知這件事的輕重。


    “複生咒?”他聲音輕顫,若天下間還有誰可令複生咒重現,那必然得是碧水寒宮,難怪來素仙閣尋他。


    是對他有了疑心?


    莫不是當初建造素仙閣,為貴以奕備置棺塚,在今日看來,都成了別有用心?


    真是鍋從天上來,不背也不行。


    毖王原是盤腿打坐,這會抬仰向他,說道:“尊長可要聽實話?”


    毖王否認道:“良城的複生咒與碧水宮廷無關,確實,這罪名我們無法洗脫,當年複生咒確實在碧水寒宮被泄露出去過。”


    “有位弟子生了邪念,上一代毖王及時發現,懲戒他後,百年將他驅逐出了碧水寒宮。”


    “若我沒記錯,他早在五百年前就死了。”


    這關係到碧水寒宮的聲譽,毖王不願提及太多。


    蕭定恆大約是相信了他的解釋,不再追問。


    他望了一眼冰塚方向,說道:“她何故安眠在此處?”


    毖王緩緩迴憶道:“多年前我途徑彭城,見彭城正中心有一座山,依山建城本不少見,可我霍然看見了多年以後的場景:一座依山築造的閣樓。”


    “而我,正默默守在閣樓裏。”


    “彼時黔平之戰尚未發生,彭城還是葛魏主持。”


    “因緣巧合,我在城外偶遇他帶著重傷而迴……於是順手在路邊救治了他。”


    “他的親衛們不放心,定要將我帶迴城內,等他安然無恙醒來。”


    “醒來後的葛魏聽說我自碧水宮廷而來,自然舍不得放我走,而我正巧順水推舟留在了彭城。”


    “建這素仙閣單單是覺得貴大小姐死得令人惋惜而已。”


    毖王所說仿佛與一向以來的傳言對上了號。


    蕭定恆沉思著,他亦認為毖王沒理由那麽做。


    便問道:“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尊長說……事件發生在良城郊外?”毖王對良城並不陌生,它能如此有名,是當年貴襄侯就在良城大敗金氏部落才中毒身亡的。


    “去金氏部落查查看,或許有線索。”毖王認為,這一切的發生,與金氏部落有著牽扯。


    “金氏部落……”蕭定恆迴想他看過與聽過的,有關金氏部落的消息一直很少。


    毖王亦在思考,說道:“良城馬郡守應知一些金氏部落的情況。”


    “他被殺了。”蕭定恆冷不丁地冒出來。


    “被殺?”毖王再次心驚,說道:“看來良城有禍事,馬郡守與金氏部落相處多年,這個時間節點被殺……”


    “正是金氏部落下的手,良城如今人心惶惶。”蕭定恆將良城的情況如實告知。


    毖王歎息一口氣,道:“枉我活了多年,也無法左右局勢,尊長該也很無奈吧。”


    蕭定恆望著眼前這位少年,模樣俊逸卻散發出老氣之態來,微微哂笑道:“你說話的口吻一點也不符合如今這個年齡,再說,我有什麽好無奈的?”


    毖王自詡知道他不少事,此前無緣一見,現下遭他調侃,反倒覺他平易近人。


    “這是我十七歲時真實的自己。我尚且懷念那時帶了點純真與散漫……與日後的我……有著天壤之別。”毖王感念過去。


    蕭定恆卻道:“十七歲,可不會這般沉暮。”


    毖王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蕭定恆再看一眼冰棺,叮囑他道:“人們常說入土為安……何況他們還不被允許瞻仰遺容。”


    毖王總覺得有餘事未了,便道:“再等等,我感覺……她也在等什麽。”


    ……


    隻是,在等什麽呢?著實費解。


    蕭定恆淩白眼眸看著他,仿佛是想看出他話裏有多少真摯的含義。


    頃刻後,他道:“明白了。”他從他翠碧色的眼裏,看到了一抹等待的人影。


    他確實沒有說謊。


    蕭定恆轉身之際,毖王在身後說道:“素仙閣終有傾倒一日,尊長,碧水宮廷並非會永遠置身事外。”


    “到時,願為你效力。”


    蕭定恆滯身不動,他大約沒想牽扯別人進來,不過世界瞬息萬變,終不能把話說的太死,便迴他道:“可以,到時若我有需要。”


    蕭定恆走出素仙閣衣影便在光氣中漸漸不見。


    毖王重新閉上雙眸,合上門窗,伴隨萬籟俱靜重新迴到初始之狀,他想起幼時,幼時的自己,那兒被冰層裹挾,獨遐在雪鬆間,不經意間,忘記了自己最初的樣子。


    ……


    蕭定恆迴到良城時大雨早停下,金晨展露在斜上空,如裂開的傘下,射來層層光瀲。


    蕭定恆見官越凝息屏神靜坐在地上,半疑著眼說道:“若水劍可有動靜?”


    官越睜開了眼,聲腔冷靜,他說道:“我‘看到’了那場殺戮,亡者已進入山間。”


    蕭定恆擰眉,他站在他衣旁,一夜過去,該顯露的真相終於也要出場。


    “走吧,去見見金氏部落大本營。”


    蕭定恆反手用強大的吸力將若水劍重歸於手,望著它笑道:“我曾經也有一把陪伴多年的配劍。”


    “它好像還被我留在某地。”


    蕭定恆知道,待他迴到那處地方,便是離解開謎團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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