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恆仰天長望,迴首笑睨:“有人與我打賭,我對此不大有興致,可那人手上的砝碼份量足夠重,我不得不應戰。”


    辰雲開依舊不明白他所說的,可正如他所言,有些事,他還是不知道為好。


    “蕭定恆。”至此以後,辰雲開便是喚他全名了,曾經謙遜而灑脫之人也有了蛻變。


    蛻變成為真正的辰雲開。


    “先迴去吧。”


    他抬頭看了他一眼,如常神情。


    官越碰巧這時轉至樹杈邊,見他倆一前一後走來,便問辰雲開:“你覺得怎麽樣?其實……”


    他原想多作幾句解釋,哪知蕭定恆用眼神製止了他,官越心領神會,隨口說道:“呃、我們……迴去吧!”


    辰雲開停頓腳步,苦澀聲起:“沒想到花城戰事能解決的如此之快,我們倒白跑一趟,我得整頓軍務,先迴戟山地區赴命。”


    “順帶的,得查翻菅陵大人的下落。”


    “菅陵的下落?”他可是被阿瓢救了,沒準這會接到信息正趕往……


    “他……或許在迴來的路上,你不必特意去尋他。”官越顯然知道很多。


    辰雲開覷他一眼,歎道:“明白,那我先迴去赴命。”


    他好像冷淡了,官越見他先行一步,擔憂地說:“你沒有跟他說明詳情嗎?我看得出來,他心裏有股氣。”


    蕭定恆說道:“與人交友也講情緣,我們與他……或許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亦或許……還能再把酒言歡成為知己良友,但這些,都取決於他的選擇。”


    官越吐槽道:“我不曾想你會花心思與人交友,辰雲開是個正直、灑脫又聰慧無比之人,他與寧無闕是不一樣的,他更重情義。”


    “重情之人,明麵上雖沒說什麽,暗地裏許在抱怨你未同他講實話。”


    “真相說了一半,藏著掖著,才更讓人厭惡,你說是不。”


    經官越點醒,蕭定恆才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真的有待商榷。


    他不是各固執己見之人:“容我再想想,是否應該把真相告訴他。”


    “我們的敵人足夠令人生畏,將他拉入此中,我的行事準則不容許我這麽做。”


    官越道:“你考慮的不無道理,出於保護,就該蒙頭蓋被子,睡著了,或許外麵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不會有絲毫反應……可這樣真的好嗎?你其實在自相矛盾吧!”


    “明明可以選擇隱瞞卻覺得有必要告知他,說了一半,又擔心他受不住……不將事情挑明,任由誤會深入,憑著這一點做法,我就不讚同。”


    官越的話起到醍醐灌頂的作用,蕭定恆堅毅的心如冰麵一般有了裂痕。


    “或許我該再想想。”蕭定恆甩下這句落寞的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此地。


    遙遙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官越亦陷入了一種無可名狀的情緒中,立場置換的話,他能否做到將真相告知呢?


    若是自己無法做到,剛才的責備,是否太苛刻了?


    阿飄若是能在就好了,她定能衝破這種莫名其妙的隔閡,令雙方冰釋前嫌。


    想著自己也該盡一份綿薄之力,官越便決定去追趕辰雲開,將未完的話詳細說明。


    可他擅作主張……蕭定恆會怨嗎?


    官越步調走走停停,像極了他猶豫的心情,他見枝頭一隻黃鶯,頓感自己多此一舉,蕭定恆有他做事的章法,並不需要人去善後。


    想通了這一點,他便轉折朝另一方向去了。


    蕭定恆去了津良鎮,離開方不過數日時光,幾人的境遇各有不同,無一例外的,都收拾起了行囊。


    百川客棧繼續開門迎客,南東芝站在二樓欄廊邊朝下俯視,正巧見到蕭定恆進來。


    她眉間輾轉,方慢吞吞地往樓梯口走去,粉色的裙紗外裹著貂皮大衣,今日梳了一個靈蛇髻,略顯俏皮。


    可至始至終,南裏長與俏皮二字分外相左。


    是南慧說她出門在外,無需扛著身上的重擔,假裝鬆懈一下也無妨,才同意更換了發式。


    “蕭掌櫃。”


    此刻百川客棧隻餘打雜小二整理桌椅,且均為自己人。


    “花城情況如何?”她的情報信息精準,花哲城主派文官去議和的消息早就傳遍了花城地區。


    緊閉家門的百姓們奔走向告,街上亦有了行走的掠影。


    “未有迴去,相信有平陽公子坐鎮花城,複建一事定能有序行進。”


    南東芝瞄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地道:“孟軍既已撤兵,今日我們便打算啟程迴山吉鎮,行囊收拾的差不多,你……隨我們一道走嗎?”


    蕭定恆本不就與她一道來,當初答應支援花城,幾番下來也沒出什麽力,倒讓南東芝的心境有了不小的改變。


    都說劫後餘生,而她卻想著另外的謀劃,從前若還抱有期待和幻想,那麽經此一役後,她隻會遵循叢林法則了。


    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她需要增強自己的羽翼來抵擋不期而至的風險。


    山吉鎮不是一個最佳的場所,卻是目前為止對她最有利的地方。


    她感念起父親當初看著殘忍,如今被驗證為正確的決定,若沒有他截斷她的退路,自己也不會有這般深刻的領悟與成長。


    蕭定恆環視客棧,想了想說道:“我再留一、二日,你們且先行。”


    南東芝本欲再問,轉念一想,來日方長,便輕輕頷首,道:“也好,花城或許還有零星事務,我把南風留下。”


    蕭定恆對她的安排很吃驚,連著幾日下來,以南東芝的識人知麵,不可能還不清楚他的底牌,她竟能……如初見時那般,將他看做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麵對她的這份善意,蕭定恆滿心接下,對道:“南裏長盛情,我不好推辭,那就讓南風一同留下吧。”


    南東芝聽罷頷首,轉身便上樓去囑咐南風。


    午時一過,南惠駕著馬車自津良鎮出發,帶著南騫與南東芝朝山吉鎮方向奔去。


    南風在百川客棧前目送她們消失於視野中,待他迴來,便見蕭定恆獨坐在客棧中,他湊近兩步朝他道:“大小姐特意命我留下,蕭掌櫃你若是有什麽吩咐,盡可差遣我。”


    蕭定恆因著辰雲開的事情緒有被影響,抬眉見窗外的凝雲積聚不散,本就打算不打算出門的他,更懈怠了,迴他道:“這幾日我倒也無事,你放心去忙,我會在客棧內。”


    “好!”南風欣然應聲,在他眼裏,蕭定恆與平常無異。


    就這麽呆坐了幾柱香時間,蕭定恆冷不丁地等來了官越。


    兩人晨間不歡而散,這次碰麵,雙方的表現不冷不淡。


    官越起先過去說道:“她們走了?”


    “嗯。”蕭定恆目光懶洋洋的,思緒太深讓人犯困。


    “你留在這兒……還有事?”官越本以為他會立刻同她們迴去。


    “暫時無什要事,不過我想……有些人……趁著這個空檔,大約會來找我吧。”


    ……


    迷之自信。


    官越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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