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直麵自己的內心,並不是件輕鬆愉悅的事。


    官越自認為,他早已想通一切,不再糾結過往。


    可今日豁然發現,所謂的想通,有些自欺欺人了,它還不徹底,留有餘地。


    或是他有意忽略?


    讓自己承認這些已屬難得,要改正,真的很痛苦。


    官越他……做好準備了嗎?


    ————


    花城的濃煙是城內放火引起的,可以想見,緊要關頭,有人叛變了!


    又是叛變。


    這次孟軍不過駐紮城外幾日而已,花城軍中就已有人心理崩潰,被這大陣仗嚇唬住了!


    這一戰,不得不說,用得甚好,無需費吹灰之力。


    高葉高大威武的身軀坐在雄壯的戰馬上,副將提醒道:“副帥,統帥之前交代,花霖的事……”


    高葉眯了眯眼,他眼神犀利,在兵士眼裏是非常可怕的人物,連副將在他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


    “傳令下去便可。”高葉情緒掩藏得很好,即便馬上要攻入花城內,他亦未露喜色,“先占領花城,其它事稍後再議。”


    “是!”副將調轉戰馬,帶著隨身兵士,衝往前線指揮。


    花城此乃第一站,說實話高葉並不放在眼裏。


    因為他知道,花城他拿得下。


    那花城城主花哲,早已錯過了禦敵的最佳時機,而這一切,都出自他的運作。


    這仗,早已不是尋常之戰,若再沒拿得出手的本事,花城真要歸了孟軍了。


    那人,該來了吧。


    他有所期待,眸間的興奮展露出來,往往敵人越強越能激發鬥誌。


    高葉需要見到他,看看他如今的實力,這會成為他以後道路上的一把尺子,衡量出他們之間的差距。


    ————


    孟軍破入城門前,花城內一片死寂,視線轉至城主府,丫鬟與婢女早已不知所蹤,甚至連玉娘都帶了盤纏逃了出去。


    隻有花霖毫不畏懼。


    她認為,十年前,她能與孟閬身邊的高手交戰,十年後,自然沒理由當逃兵。


    唯一有所變化的,是她的心不夠堅毅冷酷,與年輕時候的她相比,這些年來,她過得安逸而舒適,如溫水煮青蛙,不知不覺地被磨去了鋒芒。


    可這,也不妨礙她一展功力。


    花霖磨刀霍霍,她早就托人鍛造好了一些做工精良的暗器。


    這些厲害的暗器或能在危難時候保全她的性命。


    玉昉臨行前來特意過來接她一道離開,在花霖拒絕同行後發出質問道:“花霖,你還在花城堅守什麽?如今大戰在即,個個逃命還來不及,你守著,一個人的力量單薄不說,沒有人強求你留下,你為何不能與我一起走?”


    花霖沒有給予玉娘準確的答案,她的心裏,花城是菅陵曾經花費力氣保下來的,她不能連抵禦都不做,就拱手讓人,這是白白糟蹋了菅陵的心血。


    既然他願意用餘生去奉獻,她就用她的方式去追隨,這也沒什麽不好,何況,此生,她那毫無意義的人世,是該有所追求了。


    花霖的劍在擦拭後發出震耳的鳴音,鳴音尖銳又遙遠,花霖聽來心中舒悅,這種聲音,隻在戰場上釋放過,得有多久沒聽到了。


    “不好了,姑娘!”有執意留守的丫鬟陪伴在城主府裏,她奔跑著進了屋門,臉色慘白地說道:“城主他……他又不見了!”


    花哲近段時日總是無緣無故消失,如今的情況,怕真兇多吉少了。


    花城軍豈不亂套?


    “攀附鄭將軍的親信,都投降了?”花霖知道,花城軍內有異心的不在少數,以如今之勢,他們歸降並不奇怪。


    “具體情況不清楚,是誰領的頭奴婢沒聽到,確定的是,有人背叛了花城軍。姑娘,我們趕緊逃命要緊!”丫鬟玉兒勸她說。


    花霖已有了決定,心堅毅下來十頭牛拉不迴,何況她又豈是輕易被說動的?


    “玉兒,你趕緊離開花城,別管我。”花霖起身時帶上了擦拭完畢的劍身,將它插入劍鞘。


    “不行姑娘,你不能輕易犯險……”玉兒雙手捉住離去的她,用裏挽留著:“姑娘……菅陵大人,命我護著你……”


    玉兒說完,怯怯的低下了頭。


    花霖睨眼,眸光打在她臉上是冰冷中帶了光華,隨後她輕輕啟口,說道:“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玉兒滿臉不可置信,她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天衣無縫。


    花霖說道:“此刻不是談這事的時候,你勿攔我。”


    花霖決絕的態度使玉兒怯步,玉兒最終放了手,看著她走出熹荷苑。


    她從震驚間迴神,看著天空,這個天氣,有點不正常了啊……


    該不會……花城真要被占領了嗎?


    玉兒跟隨在花霖身邊也有七、八年了,可她,竟沒看出來,她對花城的感情,已超過了故鄉。


    ……


    ————


    露是今夜日白,月是故鄉明。


    思鄉曾是遊子不能逃離的夢魘,可對那些離開家鄉數年而不能歸者,亦是有此情感。


    玉昉曾多少次夢到自己家國破碎的場景,幸而那時年幼,那些怨念過於長久,被埋葬在了花城這片溫柔富貴鄉中。


    “公子。”


    玉昉對身後出現之人溫順有禮。


    想她在花城,不說唿風喚雨,卻也不曾低聲下氣,是誰能令久經風霜的玉娘如此?


    他從身後走來,氣場之大,仿若帶了梨花之雨。


    也有十餘年未曾見他了,曾帶走貴以諾的男子。


    人稱——玉冥公子。


    十幾年未曾相見,他風采不減,越發英俊貴氣,曾經的不羈,換成兩眸間的金光燦燦。


    他,仿若逆生長一般。


    玉冥公子道:“一切可已準備就緒了。”


    玉昉低首應聲:“已經就緒。”


    玉冥公子環了眼庭中的空寂,說道:“那麽這次,我要活捉孟閬。”


    “至於高葉——”


    “你不是他的對手,別正麵碰上他,留給需要的人去對付。”


    “是。”玉昉作答後,才緩緩地抬起頭,這些年裏,她一直是在為玉冥公子辦事,這是她隱藏在最隱秘深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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