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蕭定恆的記憶複蘇才沒多久,這次出手,對他的損害不小,可眼前的寧無闕居然……


    憑空消失了!


    女聲從他身後笑起來,他聽出是那日阻攔他離開山吉鎮的鬼魅。


    “噢噢噢,你受傷了,莊爾看見可該心疼了。”


    她像是纏繞上了他,不然走哪都能看見?


    盡管如此,蕭定恆也沒動怒,對她說道:“你引我來此,想來寧無闕是安然無恙。”


    她喜怒無常的聲音說道:“你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有心思去擔心別人!”


    “你說你沒來這邊多好?”


    “山吉鎮是我的,莊爾也是我的。”


    她說的話毫無邏輯可言,本不想與她計較,可這會容不得她肆意妄為了。


    “爵鈴,趁我沒動怒前,滾迴去。”蕭定恆警告著她。


    爵鈴笑道:“你能奈我何?誰不知道,你現今記憶喪失,你不該來這裏,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爵鈴語無倫次的話令人恐懼,蕭定恆卻笑道:“本來還留你多活一些時日,既然你以寧無闕作誘餌引我來此,就以沒活的必要了。”


    “我主不會放過你的。”爵鈴忽而麵露恐懼,因為她忘記了,曾經的蕭定恆有著怎樣可怕的實力。


    “你不該來這……你不該來這!”爵鈴發瘋一般的陷在自己情緒裏。


    蕭定恆趁她混亂之際,正要發力,天際陡然變色。


    斜上方的天空黑雲凝布,橙黃的日光直射下來,凝結而成的黑雲如浪滾滾,將半邊天際遮蓋了起來。


    爵鈴笑道:“哈哈哈……你今日殺不了我,今日是黯迴日……”


    “黯迴日是我主最昌盛而你最虛弱的時期。”


    “你……自求多福!”


    爵鈴的聲音漸遠,蕭定恆順著她的話才想起了有關黯迴日的刑罰。


    一年一度的黯迴日,是塵世之境對他們的懲罰。


    塵世之境也有自己的法則,黯迴日便是它驅逐異客的手段之一。


    蕭定恆眨眨眸子,見這紅彤的日光僅餘指蓋大小,不由地擔憂起百裏之外,山吉鎮莊爾的情況。


    他忘卻記憶的這些年裏,莊爾定沒少挨吧。


    莊爾……


    ————


    一年一度的黯迴日,對莊爾來講早已不是稀奇事。


    可為防萬一,她還是早早的躲入了脂凡胭脂鋪的地底下。


    因為她不想她的虛弱被別人瞧見,誰都不行。


    黯迴之罰可不是簡單的刑罰,它會讓身、心俱受極大的痛苦,若是意誌不夠堅強,便挺不過黯迴日。


    地底,燭火通明的石室內,滿麵的牆體,刻畫著一道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這是莊爾用來記錄黯迴日之罰的次數。


    一年又一年,已數不清多少次了。


    莊爾細滑的指尖觸摸著,那些痛苦的迴憶也如刀痕般映在腦海中。


    隻是這次不一樣了,他迴來了。


    莊爾無比慶幸,她終於等來了他的迴歸。


    她慢悠悠地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謠。


    音樂能治愈痛苦,也能愉悅人心。


    苦痛不會長久,黎明總會到來。


    曆經數年,她若能被打敗,早就倒下了,也不會熬到今日。


    抱著堅定的信念,終於她褪去彩袖柔紗裙,曼妙的身軀慢慢地浸沒在石室裏的一口天然水池中。


    別致的發髻散開垂下,當池水沒過口、鼻、眼,很快漫過頭頂心,她整個人沉了下去。


    池子最後湧現出幾個氣泡,當平靜恢複後,石室再無聲響,燭火依舊明亮。


    池水並不冷,莊爾仿佛遊向了深處,不過一刹那的光景,她便出現在了陸上。


    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有總是備好的幹淨衣服。


    莊爾現身的潭水在是一處林子中,她駕輕就熟的朝小經走了過去。


    雜樹的盡頭,早已恭敬的立好了兩排丫鬟。


    她們齊整地低頭說道:“見過主人。”


    “是什麽時候了。”


    “天曆兩千八百年,主人。”


    “塵世之境運行四十六億年,主人。”


    有兩個丫鬟各自報說。


    莊爾不動聲色,她走向了竹苑中的致遠小亭,她理了理自己幹順的頭發,說道:“大熙國的戰況如何。”


    著粉色仙裙的丫鬟說:“孟軍與花城軍已交戰,雙發正打得火熱。”


    莊爾抬眼看去另一個黃色仙裙的丫鬟,她忙上前說道:“其餘各國尚未紛亂,末法時日未提前來到。”


    莊爾道:“今日是黯迴時日,去絕鏡中幫我看著那幾位老朋友,別出意外,待明日,再作詳細稟報。”


    “是。”二位丫鬟同時應聲,而她們……紛紛帶走了各自的隨從。


    一時間,致遠亭四周隻剩下了莊爾。


    莊爾歎歎氣,支著手進入了夢鄉。


    耳邊有聲音在說:


    “你還想要怎樣!”


    “丫頭,你怎麽可以丟下老爹,丫頭!”


    暴亂的腳步,逃竄的難民……


    那個野蠻而殺伐四起的時代,莊爾迴想起時仍會心有餘悸。


    多少人被馬蹄踐踏而亡,那些跌倒在黃土塵中的老幼婦孺,在戰爭麵前毫無力抵抗之力。


    可怕的時代……


    這次,會比以往還要慘烈嗎。


    根據寧無闕推演的末法傳說,發生在天曆兩千八百零二年的夏季,今年或有征兆。


    而這開啟之口,或許便是花城之戰。


    ……


    莊爾頭疼了一會,睡意全無。


    “老婆婆。”莊爾喚道。


    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自亭柱後閃出,她一直關注莊爾的動靜,問道:“莊爾小姐有什麽吩咐。”


    莊爾瞧著她,溫柔聲起,她說:“你多久沒迴山吉鎮了。”


    老婆婆對道:“大約有七十多年了吧。”


    “已過了這麽久……”莊爾迴憶上後說:“這次黯迴日後,我帶你迴去,可好。”


    老婆婆蒼老的雙手忍不住發顫,她笑說道:“莊爾小姐,我這一輩子立過誓,要守護金庭殿,迴去做什麽呢。”


    莊爾歎口氣,她直起身來,走向她,拉過她的滿是皺紋的雙手,說:“總要迴去看一眼,不能留下遺憾是不是,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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