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沒說話,他又開口:


    “小苗雖然年紀小,但你年紀也不大。她今天耍孩子脾氣,對你態度不客氣,那就是對我不客氣。”


    “該說的話我會跟她講清楚,我是什麽性情你也知道,不會因為誰年紀小就縱著誰,誰要不講道理冒犯人,我就必須給她一個教訓,這樣才不是害了她。”


    說到後麵,他已經語調肅然,落地有聲。


    活像一本正經在訓責自己手底下小兵蛋子的語氣。


    薑凝聽著,側身縮在沙發裏,無聲挽了下唇。


    她當然知道這男人是為了今天中午的事在刻意哄她開心。


    其實,沈小苗那些舉動,在薑凝眼裏完全像個小孩子拙劣的爭寵手段。


    她未必真是對陸定權有朦朧好感,或是什麽男女之情,而是更像一種心智不成熟的妹妹對兄長的占有欲。


    但那又怎麽樣?占有欲或是兄妹情,那是沈小苗心裏的私人感情,與薑凝無關。


    薑凝前麵對她多有客氣,已經算是夠體諒她的經曆了。


    陸定權有一點說得很對。


    至少,薑凝現在是頂著陸定權妻子的身份,誰對薑凝不客氣,那也就是對他不客氣。


    一個徹底拎不清的丈夫,才會選擇為了所謂的大局與麵子讓外人得意、讓妻子忍讓。


    殊不知足夠尊重他的人,根本不會去為難他的妻子,否則那隻是虛偽的尊重與不堪一擊的塑料情誼。


    薑凝閉上眼,輕輕開口嗯了聲:“我…知道了。”


    等下午一覺醒來,辦公室十足安靜。


    薑凝睡懵了,坐起身,首先察覺到外麵的天色居然遠不如中午的時候亮堂晴朗。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眯過去的。


    匆忙走去窗邊,往外一看,天邊居然浮著兩大片陰雲,還下起了毛毛雨!


    她整個人簡直都呆住了,眼中愣愣,欲哭無淚。


    好好的大晴天,怎麽突然就轉陰下起雨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這個地方犯衝?一來就必下雨!


    陸定權從門外迴來,見她已經起身:“醒了?”


    薑凝幾乎要哭了,抿唇喪著臉:“怎麽辦,又下雨了,現在幾點了?”


    陸定權早就知道外頭天色轉陰,抬起表:“四點一刻。”


    薑凝呆,她睡了這麽久?


    “你怎麽不喊我呀,都這麽晚了,那現在下雨了怎麽辦?”她唇角都耷拉下去,一雙明眸水潤潤盯向他。


    陸定權神色變得溫和,看看窗外,安撫似的語氣:“不要緊,一點毛毛雨,不怕。”


    薑凝搓搓自己才醒神的臉,張大眼看著他:“那怎麽撈魚呢?還要劃船的……”


    “下雨也可以劃,船上有篷,況且下雨時魚喜歡躍出水麵,更好撈。”


    見他萬事不慌的沉穩神色,薑凝這才鬆了口氣,沒那麽失落。


    畢竟,一直期待著劃船和燒烤,大老遠來了這麽一趟,還等了大半天,玩不成的話,真的會很低落。


    “真能劃船?”


    “能。”


    聽他語氣這麽篤定,她也跟著開心了,清透眉眼害羞笑笑,剛才自己著急忙慌的,真不至於。


    “還能玩就行,那咱們現在過去?”


    陸定權頷首,見薑凝小臉轉瞬露出開懷神色,趕緊跑去梳理睡亂了的長發,他眼底也溢出淺淡愉悅。


    他掃一眼她的穿著,問:“那邊是泥地,要不換雙鞋?”


    薑凝興致迴來了,高興道:“好呀。”


    半小時後。


    頭上戴著草帽、身上披著灰撲撲雨衣、腳下踩著套鞋的女人出現在廠子大門口。


    薑凝手裏還拿著一隻魚網杆,那杆子隻比她人矮一點,她站在側門等著,偶爾對上門衛投來的奇異目光,她權當沒看見。


    陸定權取了桶,很快過來。


    “走。”


    雨下得不大,一絲絲地飄著,沁在空氣中潤潤的。


    薑凝是全副武裝,陸定權還好,連遮雨的帽子也沒戴,一副仗著身體好就不怕感冒的樣子。


    他帶路,兩人往池塘的方向走去。


    薑凝先前坐車看見過那一片水塘,就在廠區邊上不遠。


    下著雨,泥地打濕了,薑凝穿著套鞋不是很好走。這路看著近,實際走去池塘還挺遠的。


    泥地濕潤,她突然崴了一下。


    陸定權扶住她:“當心。”


    她站穩了,他並沒有收迴手,半扶著她胳膊走。


    薑凝小胳膊小腿幾乎被他拎著,速度快了不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笨拙的企鵝,被他提溜著往前。


    “要是早點過來就好了,怪我睡得太沉。”她還是忍不住念叨,穿著這一身裝備,真不方便。


    而且她想象中,來池塘這邊劃船撈魚,應該是陽光清淺明媚的下午,小風輕吹,她打扮得神清氣爽,慢悠悠地玩。


    而不是現在這麽狼狽,紮起來的頭發都淩亂了。


    身邊的男人聽她這麽說,突然提起:“平時夜裏睡覺,你可沒這麽老實,看你躺在那實在睡得太香,我不想弄醒你。”


    薑凝靜默一瞬,立刻反對:“啊?我睡覺挺老實的啊,又不打唿又不磨牙又不夢遊,而且我都是待在我的地盤,才沒有越線吧。”


    她感覺自己睡覺習慣多好啊!每天醒來都還在躺下前的位置,連被子都沒怎麽動。


    陸定權沉默。


    薑凝慌了,質疑抬頭:“…你什麽意思?難道我還打唿嚕了?不可能。”


    “沒。”男人言簡意賅。


    薑凝看到帽簷外的男人眸中透著一抹微妙。


    她奇怪得很,再問他卻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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