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她繼續想,很快,陸定權闔上單子,點了燒羊排和羊片湯。


    他解釋來這家館子的原因:“這家羊肉做得很地道。”


    薑凝:“你之前來過?”


    陸定權輕描淡寫道:“沒有,開會的間隙遇著市裏熟人,他順便推薦的。”


    薑凝把涮好的筷子遞過去:“喔,那應該不錯。”


    對麵的男人瞧著她這舉動,倒是默然幾秒,接過來低道:“謝謝。”


    薑凝趁機甜甜一笑,發揮自己狗腿子職能:“謝什麽呀,畢竟你都額外給了我十塊錢,還帶我吃羊肉,我做這些小事是應該的,而且你開了那麽久會也辛苦了。”


    陸定權大手將那對筷子穩穩放在碗邊,抬頭微掀薄唇。


    她眸底愣了下。


    然後就聽見他冷靜開口:“忘了說,怕你出門在外被騙,就給你提前預支了十塊錢,從下個月生活費裏扣。”


    薑凝臉上的笑意凝固住。


    ……她的心死了,死得死死的。


    行,這男人跟她玩心機,是吧?


    ……


    不久,燒羊排和羊片湯終於同時端上來,出乎意料,都是大大的一盆,冒著熱騰騰的香氣,餓極了的時候一聞這香味兒,簡直了!


    薑凝都快感動哭了,從那盆燒羊排上來的時候,她的眼睛就沒從上麵離開過。


    這些天她都吃的外頭買的,包子燒餅之類的,雖然也好吃,但不是長久之計。


    熱騰騰香噴噴的肉!才是人類最原始的精神食糧!


    更別提這個年代裏,也不是天天能吃肉,還是這種大肉。


    羊肉的香味迎麵撲來,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趕緊咽了咽伸手就拿。


    陸定權卻跟坐定了聞不見香味似的,先是不緊不慢盛湯。


    薑凝伸手拿了一大條羊排,排上的肉一看就燉得酥爛軟嫩,掛著香濃極了的湯汁,在半空中顫悠悠的,她感到自己眼睛發紅。


    剛想送入嘴,隔著羊片湯上方的熱氣白煙,她對上了陸定權的眼神。


    他那什麽眼神,覺得她看著很饞、很好笑?


    她嗅著香氣,轉念一想,幹巴巴咽了下喉嚨,就把那根羊排徑直遞到對麵的碗裏。


    提醒:“老陸,多吃點,在外工作掙錢養家那麽辛苦,你得多補補。”


    諂媚…不是,是溫柔體貼地勾唇一笑之後,她又去拿起一根看著更大的羊排,這迴迫不及待要自己吃了。


    呲溜!這根肉更多,口水馬上下來了!


    然而眼前卻被遞來一碗羊湯。


    她疑惑抬頭,對麵的男人看著她,說:“先喝湯,是這兒的規矩。”


    薑凝那口肉就是到不了嘴裏,她抿抿唇,看看四周的客人,人家都在大快朵頤,問:“哪有這規矩?我都餓死了……”


    她也可以直接開始啃肉了,但陸定權那手就那麽穩穩地托著湯碗遞過來,也不怕燙手,深黑眼眸一片沉和地看著她,她也不好意思不接,隻得放下羊排接了碗。


    喝湯就喝湯,其實這湯也格外香。


    迫不及待入口,第一口的滋味就足夠讓她驚豔。


    鮮而不膩,香而不膻。


    入嘴微燙,但鮮醇鹹美立即充盈了整個口腔,別有一番清香滋味。


    她連著喝了大半碗,撈起裏頭的羊肉片吃了,才默默喟歎出一口滿足的氣息。


    看來陸定權說得沒錯,的確得先喝湯,再吃肉,否則燒羊排的濃重口味壓過了湯的清香鮮美,她再喝湯就不會感覺有這麽好喝了。


    對麵的人也在喝湯,放下碗:“確實不錯,白胡椒放得正合適,很提香。”


    薑凝已經拿起羊排開啃了,聞言好奇瞥他一眼:“你還懂這些呀?”


    陸定權隻是瞧過來,一雙疏淡的深眸裏跟她沒見過世麵似的,說:“略懂一些。”


    薑凝重重啃了一口羊排,軟嫩的腮幫子鼓起,莫非他是在傲嬌麽?


    她邊啃邊微笑:“哎呀,那什麽時候有這個榮幸能品嚐一下陸廠長的手藝呐……啊,是我不懂事了,你在外麵那麽忙,我怎麽好意思輕易勞動你呢?我呀每天湊合湊合,就吃點窩窩頭啊鹹菜啊那些就行。”


    “我隨便說說罷了,嗬嗬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她張嘴就來,飾演完一個狀似體貼的懂事小媳婦,繼續埋頭啃肉。


    飛快啃完一大根羊排,她嘴裏跟有碎紙機一樣,一根連著一根,飛快下肚。


    兩根不嫌多,三根沒吃飽,接著繼續來……


    等到那一大盆羊排裏隻剩下最後一根的時候,薑凝終於抿抿嘴,遺憾停下蠢蠢欲動的爪子。


    陸定權也注意到最後那根羊排,拿起紙巾擦手:“你快吃吧,吃完還有事,時間不早了。”


    他吃東西也快,不過,顯然和薑凝的快不同,她吃得多香啊,但中途瞧瞧對麵的男人,感覺他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啃骨頭機器,大口無聲,也看不出什麽享受與否的表情,完全像隻冷酷啃食的豹子。


    薑凝聽他這麽好心,倒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是一停下來,她就感覺自己已經吃飽了。


    推讓:“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她覺得陸定權吃飯的時候像隻充饑啃食的豹,卻不知道,對麵的男人烏深雙眸俯來的目光之中,她看起來完全是一隻貪婪又可憐的小栗鼠。


    像多少天沒吃過肉了,左右手開弓抱著骨頭吃,這邊還沒吃完,又忍不住啃那邊,雪白的臉蛋一鼓一鼓的,看著似乎餓了百八十天的可憐樣。


    他眼前浮現今天上午,在招待所窗玻璃上看到的。


    床上的女人,細軟腰肢陷在潔白棉褥上,她的膚色卻更白,骨頭也細窄,整個人看起來纖瘦得一臂可握。


    陸定權頭一次,這樣打量一個女人。


    他覺得,她太瘦了。


    他不是給她生活費了?見天買些小零嘴,卻沒好好吃飯?


    專心開會的時候也想起這事,不由微微鎖眉,隨後托人問到這邊地道一點的館子。


    目光重新落迴跟前,陸定權口吻溫沉,卻隱隱透著股命令式的威肅:“吃了。”


    薑凝狐疑地瞧著他,吃就吃唄,突然兇什麽?


    不吃白不吃,反正她飽了也還能吃得下。


    不過,她總感覺有道若有似無的視線,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不該落的地方。


    再抬眸看,男人隻是靜靜地望過來,純粹耐著性子等她吃完似的。


    薑凝細白手指捏著羊排骨,下意識往自己裙子領口瞟了眼。


    沒什麽不對啊,領子好好的,又沒鬆又沒露。


    她覺得準是自己莫名其妙想多了。


    仔仔細細啃完最後一根羊排,連縫隙裏的肉渣都不放過,醬汁也吸光了,她才全然放鬆地放下骨頭,心滿意足地晃晃腦袋。


    “真好吃。”


    就是一下子吃猛了。


    這頓自然是陸定權結賬,付錢的時候,薑凝訝然,好貴!


    這個年代的物價很低,她前段時間都習慣幾毛錢一個燒餅,兩塊錢足夠吃上一天飯的生活了。


    結果他帶她下館子,這一頓羊肉就花了大十幾塊錢。


    一下去了半個月生活費!


    還好,是他請。


    薑凝慶幸自己沒帶夠錢出來,不然她想著自己今天賺了錢,請陸定權吃一頓館子也沒什麽的,隻是臨時過來沒帶多少錢才作罷。


    陸定權掏錢倒爽快,她在旁邊笑眯眯的,就差捧幾句了。


    不愧是未來大佬,瞧這氣魄,分分鍾十幾塊錢眼都不帶眨的。


    這頓飯吃得久,從館子出來,都下午了。


    薑凝以為他還有事,吃到肉也心滿意足,就不提逛街的事了,準備老實迴去。


    陸定權抬手看一眼表,高大身影凝過來:“先迴招待所歇會兒,還是直接去百貨商場?”


    薑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啊…?你要去買東西?”


    陸定權:“你不想去?那就直接迴程,石頭還在招待所等著。”


    “想去,想去。”


    她連忙應聲,笑嘻嘻著,臉上開了花。


    原來他說的有事,就是帶她逛商場啊!


    陸定權壓下唇畔弧度:“有點出息。”


    薑凝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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