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貫耳,似是無數隱形的線捆綁著白鹿,驅使她邁開腳步,如提線木偶般朝林深處走去。


    孟德連忙按住白鹿肩頭。


    她迴眼一望,神情滿是焦急不舍,奈何身子還是不聽使喚,在魔音控製下與孟德交起手來,並且招招致命狠厲非常,頗有擋我者死的架勢。


    論修為實力,白鹿遠不敵孟德,可眼下孟德瞻前顧後,一邊要防止自己出手太重,一邊又要拆解她拳拳到肉不留餘地的招式,不免捉襟見肘。


    解鈴還須係鈴人,孟德知道想要救下白鹿必須找到琴聲之源。他虎目橫掃,在林中捕捉到一個飄忽不定的黑影,便搶身追上前去。


    琴聲越發急促,如迅猛鐵蹄奔騰狂亂。


    孟德原本隻是輕微眩暈,在這不斷加強的琴音下,眼前事物忽大忽小,連站穩都異常艱難。


    他捂住雙耳艱難行進,終於見到了琴魔的廬山真麵目。


    那是張籠罩在黑袍中的慘白小臉,長得跟白鹿一模一樣,宛若雙生,隻是麵色多了幾許陰鷙晦暗。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琴魔不知何時已把白鹿鉗製於跟前,一把扯住她的長發戲謔道:“都學會找情郎了,本事見長,不如讓我們挖出他的心來看看,看他是否真心實意?”


    “放過他吧,我跟你迴去。”白鹿不住哀求。


    “放不放過他,你都要迴去,還妄想跟我談條件?”琴魔眼尾一挑,鮮紅豆蔻般的指甲劃過白鹿驚惶的臉頰。


    白鹿瞳孔急劇縮小,倒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她看到琴魔背後的孟德突然一躍而起,企圖偷襲。


    碩大虎掌有著劈山碎石的威力,即便琴魔五感靈敏,在他落掌前險險避過,背上也免不了留下三道虎爪刺撓而過的血痕。


    琴魔臉上並無半分波瀾,嘴角譏笑更甚,反倒是白鹿痛苦地悶哼一聲,隨即怦然吐出一口鮮血。


    “怎會這樣……”孟德驚疑。


    白鹿強忍劇痛道:“琴魔跟我本是同體,她受到的傷同樣也會反饋到我身上。”


    “你不過是我真身上一個小小圖騰而已,要分得清誰是主誰是奴。”琴魔冷笑著,眼中滿是不屑。


    白鹿一副悲愴赴死的表情,滿目盡是淒然:“可如果沒了我,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吧,這不就是你千方百計把我困在身邊的理由麽?”


    琴魔臉色驟變:“你敢威脅我?”


    白鹿眼角淌下兩行清淚,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箭頭,箭尖深深沒入心髒,血如泉湧,將雪白衣襟染成殷紅。


    目睹這一切的孟德眼眶欲裂,那個箭頭正是當日從自己背上拔出來的,被白鹿一直偷藏在身邊,原來她早就做好了與琴魔同歸於盡的準備。


    “你休想用死來威脅我!”琴魔將白鹿卷進長袍,一個閃身就消失不見。


    孟德憑借著猛獸對血腥味的獨特感知力,緊跟其後一路追蹤。


    白鹿的傷勢似乎同樣影響著琴魔的法力,長袍下的身影速度銳減。


    孟德有九成把握可以擊敗這種狀態下的琴魔,可這沒有意義,讓白鹿有命活下去最重要。


    他跟蹤琴魔來到一處隱蔽宅院,院裏忙碌著許多低頭幹活的農人,這些人麵色木然眼神空洞,在他們腳下,珍奇草藥遍地生長。


    先前聽白鹿說琴魔控製著神農氏族人,為其打造出一片適合療愈休養的絕妙居所,想必便是此處了。


    孟德在院外徘徊不定,想進去看看白鹿的傷勢,又擔心琴魔跟自己打起來,耽誤了最佳療傷時機,思來想去,決定忍到明日再來。


    天還未亮,孟德再次來到這所宅院,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院子裏的農人一個也不見蹤影,昨日還遍地生長的草藥如今被薅得隻剩幾根雜草隨風飄揚。


    孟德衝進院子,打開房門。


    屋內顯然經曆了一場浩劫,滿目瘡痍破敗不堪,可見昨夜並不太平,難道是被仇家報複清理門戶?


    忐忑不安之際,虎耳捕捉到床底下一絲細微的動靜,孟德直接將床板整個掀飛,刺耳的尖叫聲隨之響起。


    “啊啊啊啊!!冤有頭債有主,是琴魔迫害你們,不關我事啊!”一個穿著家仆服飾的掃把精抱頭痛哭。


    “琴魔現在何處?”孟德質問道。


    掃把精抖得厲害,顫巍巍答:“琴魔?琴魔不是昨晚被你們神農氏人就地正法了嗎?”


    孟德一怔:“那白鹿呢?”


    “白鹿跟琴魔一體兩魂同生同滅,自然……自然也是死了……”


    孟德不敢相信這短短一夜間發生的變故,抓住掃把精的胸口吼道:“不可能!神農氏人不是被琴魔控製住了麽?”


    掃把精被嚇得魂不附體,帶著哭腔道:“是真的,神農氏人不知何時解除了琴魔的蠱惑琴音咒,把毒藥混在藥草中獻上,白鹿迴天乏術,她們本就一體同源,琴魔因此元氣大損,插翅也難逃,那些農人一人一鋤頭把琴魔活活打死了……”


    孟德臉色煞白,虎目刺痛:“屍體呢?怎不見屍體?”


    掃把精指著牆角一把琴弦盡斷的古琴:“屍體……屍體在那,那把古琴就是琴魔跟白鹿的同源真身。”


    孟德拾起古琴抱在懷中,琴身上那隻栩栩如生的白鹿圖騰赫然映入眼簾,他不住撫摸著圖騰,卻感受不到一絲靈力波動。


    強烈的悔意堵住胸腔,要是昨日沒有離開就好了,不!要是從沒遇見過就好了,白鹿就不會為自己偷靈藥暴露行蹤,如期所願做一隻自由自在的山野精靈。


    孟德計劃為白鹿複仇,可當他找到神農氏族人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卻見這些農人正在用草藥醫治山火中受傷的動物。


    若不是琴魔控製他們在先,這些善良的神農氏人又怎會奮起反抗?


    說到底白鹿也是被琴魔的惡行牽連,現罪魁禍首已得到報應,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再動手傷人。


    複仇無果的孟德隻能抱著古琴失魂落魄地迴歸山林。


    那時候的虎族正處於群虎無首互相爭奪地盤的內鬥時期,孟德為緩解悲痛隻能不停決鬥,讓自己沒空去想白鹿的死。


    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一戰成為虎族首領,後因機緣巧合被納入血族魔君麾下,成為冥光的得力部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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