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春梅居內的南潯幾人才反應過來,趙湘源和陳少柏帶來的兩名小廝也蘇醒了過來,紛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家公子:隻見趙湘源此刻臉部已經腫成了豬頭,左臂耷拉著,一根手指被掰斷,以一個誇張的角度向後撅起,一看就讓人感覺頭皮發麻。


    而剛剛醒來的陳少柏則是更加狼狽,捧著肚子直不起身,看著地上一攤腥臭不堪的不明液體,哭的悲痛欲絕!


    要是在往日,看到陳大少這幅樣子,趙湘源和南潯肯定是不會吝惜自己的嘲笑聲,但現在誰都笑不出來,畢竟南昱那種狠厲、冰冷的殺意幾人都實打實感受到了,陳少柏這番失了禁,兩人不僅沒有嘲笑,反而是產生了共情。


    當然,現在表情最豐富的還要數南潯,畢竟這兩位挨了打的來這萬福樓,最開始就是南潯挑的事,還親自讓人到兩人家中去請,這會兒被南昱狠狠收拾了一頓,南潯應該給兩人一個說法。


    而南昱沒有動南潯,就是為了給南潯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看看南潯要怎麽收場,但無論怎麽收場,南潯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栽了。


    “兩位,要不還是先請大夫來看看吧……”南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打破僵局。


    “哼,南潯,這會兒你倒是會說話了,南昱行兇的時候你幹嘛去了?半天不放一個冷屁就看著我們哥倆挨打?我說這不會是你兄弟倆算計好的, 給咱們兄弟下的套吧!”


    趙湘源原本是滿心惆悵,但南昱這一開口,瞬間就點燃了趙湘源胸中的怒火,一整晚南潯的表現太過冷漠,很難不讓兩人懷疑這是南昱南潯兩兄弟設計好的一出戲,為的就是榨取兩人錢財?


    整整四十萬呐!這不是個小數目。


    “趙兄你說的什麽話,實不相瞞兩位說……我也是被他那突然出現的長刀給嚇住了,那南昱……南昱他不對勁兒啊!”


    南潯這話說的誠懇,兩人也聽出了南潯語氣中的誠意,確實南昱這把刀有詭異,幾人經過一番溝通後,發現竟然都沒有看清楚這刀是怎麽出現的,最後南昱走的時候,也沒注意刀去了哪裏!


    陳少柏撇嘴道:“別想了,肯定是修士的手段,南昱這廢物,一定是得了什麽修士的好處了,否則能有手段把那杯酒變沒了?”


    “對啊!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們南府大門失火的事情……莫非,就是那道紫色雷電?”南潯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趙湘源怒氣未消,也不清楚什麽酒杯變沒的事情,沉聲道:


    “現在說這個幹嘛!有意義嗎?現在關鍵是那二十萬的欠條!南潯,這件事你也逃不了幹係,你就說這二十萬,不,是這四十萬,該怎麽辦!”


    “這……我想,南昱也不至於真的要四十萬吧?要不……我迴家和他好好說說?”


    “好好說說?你他娘的,要是你的說說有用的話,我們就不用挨這頓打了!我看你啊,還是先送我倆去醫館,完了再送我迴家,剩下的,到時候再說吧!”


    趙湘源想的通透,不像陳少柏和南潯頭腦簡單,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利用南潯作為籌碼的反製手段,等迴到了趙家,先設計把南潯扣住,到時候南昱要是敢來要債,就利用南潯逼迫南錦程出麵對付南昱,用一招借力打力。


    南潯本就理虧,再加上趙湘源這個說法聽起來也是合情合理,兩人傷勢這麽嚴重,自己也確實該負點責任。


    “唉!好,先去醫館,你下樓去準備馬車,準備好了叫我們。”南潯對著一位小廝吩咐。


    作為白帝城有名的富家公子,南潯當然知道自己這類人要臉這一點,現在趙湘源陳少柏被人打的跟死豬一樣,不可能大搖大擺招搖過市,隻能找個馬車,悄咪咪送兩人去就醫,而且還不能去別的地方,必須要去醫藥世家林家,如此才能盡可能的做到保密!


    怎麽著都不能失了威風!說他們臭顯擺也好,要麵子也罷,這也算是這些豪門世家的潛定規矩。


    萬福樓位於白帝城北,向南兩裏路就是南府。南昱出了萬福樓,走在寬闊的十裏街上,看不出喜怒。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南昱感覺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整理思緒,走在這熙攘的街道上,南昱的心思也很快放空了,許多雜亂的瑣事也漸漸有了眉頭。


    萬福樓這一出狠厲出手,這迴可不是意氣用事不計後果了,實實在在就是南昱的謀而後定!現在就在等一個契機,隻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壓在南昱心頭的一件大事或許就可以徹底解決!


    其次就是接管南家的事情,無論如何南家都不能交到二叔二嬸的手裏,現在已經不是為已經消散的那道南昱魂魄出氣的事情了,現在是關係到爺爺的遺願,關係到南家存在的必要性問題,不由得南昱不重視。


    這一切,就要看二叔二嬸的覺悟了,南昱並不是殘暴嗜殺之人,況且爺爺臨終前也有話傳下來,不到萬不得已,南昱不想傷害任何人。


    “老師父啊,當年你怎麽沒教教我這些伐謀縱橫之道啊,搞幾本這方麵的書也好啊!”


    南昱走在路上,忍不住抬頭看那深邃的夜空,可惜就是十裏街上高樓聳立,簷角上燈籠太亮遮住了星光。


    就在這時,南昱胸口突然發燙!一股不祥的感覺瞬間從心底升起,讓南昱一下子迴想到雪夜下天山之時,黑袍人對自己的當胸一刀!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脖頸間汗毛根根倒豎,南昱來不及多想,全憑本能反應,快速鑽進了靜軒宮中。


    埋伏?奇襲?會是什麽人!


    駕馭著靜軒宮升空,方才立身所在,兩根利箭整根沒入地麵,隻留的箭羽在外,這可是青石地板啊!射箭之人絕非塵世之人,實打實的修士強者!


    自南昱下了天山以後,這還是第一迴遇上修士之輩,看著箭術造詣,能一次射出兩根箭矢,根根沒入青石地板,大小也得是個通神境界,很可能還在通神之上!


    南昱心跳加速,輕輕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這迴能逃過一劫,還要歸功於埋伏在天山下的那名黑袍刺客,南昱吃了那次身死的大虧以後,現在有了這詭異的第六感,遇到危險自動預警。


    這感覺很奇妙,南昱自己都分不清是感覺到了危險,還是察覺到了危險,這其中看似相仿,實則差了十萬八千裏。


    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是一座四層高的酒樓,名曰雲仙樓,應該是一家新店,南昱大半年沒有出府,還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產業。


    想來來頭也不會小,白帝城很少有超過四層的建築,北城燕子樓建了五層已是頂級規格,就連城主白玉龍的萬福樓也隻是建了三層,不是因為別的,實在是建築水平的限製。


    繞著雲仙樓飛了一圈,發現這雲線樓後門緊閉。從箭矢插入地麵的角度來看,射箭之人的發箭位置應該在三樓和四樓之間,很可能就在四樓,這麽短的時間,射箭之人應該還沒有走出雲線樓才對。


    南昱將重點放在了四樓,畢竟對於箭術一道,居高臨下是最好的攻擊選擇,如果是南昱自己,想要埋伏射箭的話,也會選在最高層出手。


    大小如一粒塵埃大小的靜軒宮順著窗戶上的縫隙飛進四樓,大小不下二十間雅室一一查探之後,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莫非是入玄……”


    南昱能想到的隻有這個可能,有入玄境的高手出手偷襲自己,也隻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在須臾之間退走不留痕跡!至於這偷襲之人的身份,無非就是那幾隻等了將近十年的縮頭老鼠了。


    林家距離南家並不算遠,都是在北城區域,這一晚上林大飛可以說是受盡了折磨,胸口處肉眼可見的鼓起一個大包,稍微一動就會有鑽心的疼痛感傳來,就連唿吸都要小心翼翼,喘一口大氣那可不得了!


    這一晚上林大飛可以說是受盡了折磨,就想著天趕緊亮了,讓人帶著自己去南府,當麵向南昱求個繞,要是再過上幾個時辰,自己這胸口怕是要爆了。


    一晚上林家人都不敢離開林大飛,生怕出什麽意外,季仙師不斷地安撫著家主林虎,林虎也知道這是林大飛該受的懲罰,但看著自己的孩子受這份罪,做父母的哪裏放心的下。


    就在這時,突然有下人來報,說是南家二少爺,帶著重傷的趙公子、陳公子前來求救。


    “南家二少爺?是那南昱的弟弟南潯嗎?”林虎沉聲發問。


    下人連連點頭說是,還說幾人罩袍加身,從林府小門求見。


    季乘風和林虎對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有好戲看了!”


    林虎也覺得好笑,吩咐下人:“你去將他們請到重陽居,請朱先生給他們看看,另外告訴所有人,這件事情不許外傳,否則家法從事!”


    “是老爺!”


    作為林家的下人,這種事情還能不了解?一般情況下這城內的大戶人家,誰家要是有個隱疾什麽的,都是走林家小門求見,林家也非常默契的封鎖了消息,這也算是醫者的一份仁心了。


    還記得前些年城南金家有位少爺,作風放蕩得了一身的花柳,也是從這林家小門求救最終治愈,林家救死扶傷的同時還賣了人情,這也是林家能夠在白帝城單傳五代的原因之一。


    “季老,我先去看看,大飛這裏,就煩勞你照看了!”


    “快去吧,這裏有我。”


    林虎出門徑直來到重陽居,這所謂的重陽居就是林家設在府內的高檔醫館,專門接待白帝城中一些達官貴人,重在一個保密,這裏的消息從來都傳不到外界去。


    此時趙湘源和陳少柏都已經被接到了重陽宮內,白須白發的朱先生正在為兩人診治,見林虎進來,幾人紛紛抱拳,尊稱一聲林伯伯。


    “你們幾個,這是怎麽弄的啊?”林虎看著趙湘源和陳少柏兩人的慘狀,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看南潯毫發無傷的樣子,似乎是猜到些什麽。


    “唉!實不相瞞林世伯,這都是那南昱……”


    果然如此!林虎預想成真,可是南潯跟著這兩人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南潯和這兩人是一夥兒的?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


    “好了,兩位師侄少說話,朱先生,可有什麽大礙?”


    “並無大礙,兩位公子這傷勢都不要緊,就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朱先生這話一出口,趙湘源陳少柏的臉瞬間就綠了,還要受皮肉之苦?


    林虎點點頭,確實要受些皮肉之苦,半個月內下不了床是一定的。


    一旁站立的南潯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那個……林伯伯,不知道貴府可曾用過晚膳了……”


    林虎一愣,扭頭看了看趙湘源陳少柏兩人,敢情這哥三個餓著肚子來的?


    還真就是餓著肚子來的,在萬福樓裏,幾人根本就沒怎麽動筷子,一進門光想著怎麽教訓南昱了,結果一桌子好酒好菜被南昱造了個精光,這哥仨一口沒撈著!到了這會兒月已當空,幾人也已經是腹中空空。


    “來人,吩咐廚房,送宵夜來!多上幾份!”


    “是老爺!”


    朱先生小心地為趙湘源陳少柏打上了石膏,開了方子讓下人們去煎藥,隨後就退出了重陽居。


    林虎心係林大飛的傷勢,也暫時告退,就剩下南潯三人,在重陽居中吃得狼吞虎咽。


    這一夜對林家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林虎來到內堂沒多久,下人又來報,說是趙家家主趙鴻趙主簿,以及陳家家主陳應堂陳員外求見。


    “來了!快請,請到重陽居!”


    “是老爺!”


    季乘風苦笑著搖搖頭,迸出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林虎也搖搖頭,走出了內堂前往重陽居。


    幾人在重陽居前相遇,趙主簿陳員外滿臉寒霜,林虎暗暗看在眼裏,兩人原本都已經安寢了,下人突然迴來報告,說是自家兒子挨了打,現在正在林家治傷。


    這兩名下人就是趙湘源和陳少柏身邊兩個跟班的小廝,將兩人送到林府之後,各自迴了趙家、林家報信,一路上趙主簿陳員外也從兩名小廝口中得知了萬福樓中發生的事情,當然,小廝是站在自家公子的立場上還原了現場,將南昱說成是暴戾無理之徒,自家公子自然就是有理、受害的一方。


    這可給兩位家主氣的不輕,南家南昱竟然如此大膽,這是絲毫不給兩家麵子啊!


    “兩位大駕光臨,真是讓我林家蓬蓽生輝啊,快快請進,貴公子正在重陽居內用膳……”林虎躬身說著,將趙陳二人請到了重陽居內,吩咐下人們再上些糕點清茶。


    “湘源!這……該死的南昱,為何下手這麽重啊!”


    “少柏啊,你這……還疼不疼啊?林兄,診治的大夫怎麽說,可有大礙?”


    “兩位放心,方才朱大夫已經看過了,兩位公子沒有大礙,雖說傷筋動骨,但修養修養也就痊愈了,不用擔心。”


    林虎這話說出來,趙陳二人臉色才稍稍好轉,趙主簿有著城主府的身份,說話做事自有城主府的排場,再看趙湘源麵龐腫的不成人樣,胸中一口悶氣直衝嗓子眼!


    大拍著一旁的桌子,怒道:“好個南昱,當真是無法無天!”


    “就是!總是有天大的仇恨,他斷不該將人打成這樣,成何體統!”陳員外附和。


    林虎感受到這兩位家主的怒意,好心提醒道:“兩位請先不要動怒嘛,這件事情我看還是先問清楚在決斷不遲啊!”


    趙主簿抱拳道:“林家主,多有叨擾,此事我看再清楚不過了,就算他南昱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將我兒打成這樣,此事不必再講,我等這就告辭了!”


    趙主簿說著起身,轉身的瞬間又想起了什麽,走到林虎麵前,掏出幾張銀票就要交給林虎,身後的陳員外趕忙起身攔住,輕笑道:“趙兄見外了,這怎麽能讓趙兄破費呢?我來我來!”


    陳員外說著遞上張一千兩的票子,林虎也沒有客氣直接收下,看一眼身旁的南潯,對這兩位家主再次說道:“兩位,林某還是建議大家,搞清楚來龍去脈再說,以免將事態擴大呀!”


    林虎說的苦口婆心,但趙主簿陳員外都在氣頭上,這會兒哪裏聽得進去這些?還以為是林虎林家主和南家有什麽關聯,冷哼一聲帶著各自的兒子走出了重陽居。


    林虎在後麵招唿下人拿著幾包藥物追上去,同時還不忘高聲大喊:一日一副早晚各煎服一次……


    包裹的嚴嚴實實走出林府大門,趙湘源拉著父親趙鴻的後衣襟,不知道悄聲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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