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的本心,你經受的一切苦難, 必將有個了斷!”


    憑借著記憶中的法訣,南昱走出靜軒宮,發現外麵已經大亮,院子裏落了厚厚一層積雪,沒有任何腳印,可見這一晚上青槐院中的平靜。


    雪……好厚的雪!自打南昱有記憶以來,蜀川很少落雪,即使有時候偶爾落下幾片雪花,也很快就消融了。


    “該不是昨晚西海天山上的那場雪,一路下到了蜀川?”


    南昱疑惑,想起了昨晚下天山的經過,原本是駕著靜軒宮在九天之上感悟雷霆劍訣,突覺心口一痛,連忙駕著靜軒宮迴歸,來到靜軒峰的時候,發現天塹另一端的靜玄峰頂,竟已經被鮮血染紅!


    小師弟修的風雲道,靜軒峰後崖上有倒雪奇觀,雪花不斷從崖壁下翻上來,小師弟聰慧,在這倒雪中看出了端倪,每日必來這後崖觀倒雪。


    找到小師弟的時候已經倒在血泊裏,南昱上前抱住,小師弟已到彌留之際,雙目無神嘴唇發白,喃喃的說著:師兄,我想迴家,我想迴家……


    南昱抱著自己年僅九歲的小師弟,眼淚止不住流淌,輕輕地迴應:“到家了,師兄在呢,師兄在的地方就是家,我們已經到家了……”


    小師弟漸漸沒了氣息,南昱仰天長嘯:師弟啊!我找不到你的腿。


    找遍了整個靜軒峰,南昱最終都沒有找到小師弟的雙腿,最後無奈,將小師弟葬在了靜軒峰上,那片有倒雪奇觀的後崖前。


    天山十二峰呈一字排列,十二座冰峰像是被人齊齊砍了一劍,峰頂相平。除了末尾的靜軒峰頂隻有幾丈範圍,其餘幾峰都是雄壯寬闊,第十一峰靜玄峰絕巔,就足足有四五裏寬,六七裏長。


    十二座宏偉巍峨的冰峰,就是天山十二門數萬弟子的師門所在。但就是這樣的勢力,一夜之間被人屠戮殆盡!鮮血順著各座峰頂一路滾落,南昱順著靜軒峰上的小徑下山,來到山腳的時候,血水匯聚下來,染紅了南昱的腳印。


    大雪,從未見過的大雪,鋪天蓋地拋灑下來,南昱在山腳迴望生活了十六年的冰峰,心頭泣血。


    淚水模糊了南昱的雙眼,踩在西海戈壁的瓦礫碎石上,飛雪很快掩蓋了一連串紅色的腳印,淒涼!唯有淒涼,西海嗚咽的風似乎都在哭泣,告慰著天山十二峰上的數萬冤魂。


    突然,側前方黑影暴起,一劍插進南昱胸膛,劍身上迸出海量的劍氣,一瞬間絞碎了南昱的髒腑,南昱看著眼前的黑影,拚著最後一絲氣力伸手扯下一縷罩袍,隨後整個人便瞬間炸開,化成絲絲血霧飄散在飛雪中。


    在最後時刻南昱的神魂被靜軒宮鎮壓,一縷殘魂自動尋著路,帶著南昱的精魄從西海來到蜀川。


    看著南府院中那棵孤寂的老槐樹,南昱暗暗自嘲:想不到到最後,我是這樣下了天山……


    當年老師父還在的時候,每日間苦口婆心圍著南昱打轉:“乖徒弟啊,為師求你了,下山去看看吧!你都在這靜軒宮裏看了十年了,整個天山上搜羅來的這些典籍都能背下來了吧?你天生的入玄境,十年了還是入玄境,你小師弟可是從煉體、通神兩個境界都上來了……”


    南昱盯著手中的一本無名劍決目不轉睛:“不去。”


    “乖徒兒啊,你要不下山,為師可能等不到你化羽了,到時候你小師弟突破化羽境,你不是很沒麵子!”


    “不去。”


    “對了對了,為師還在那中原的洛川聖地給你說了一門親事,等明年你滿了十六歲,咱們就去提親!”


    “不要。”


    “……”


    “師父?什麽是善惡?”


    “入眼是善,入心即惡!踏遍山河五十州,體諒世間萬種情,善惡自分。”老師父捋著胡須,笑盈盈看著南昱,“乖徒兒,有這一問,離你下山不遠咯!”


    “我不下!”


    “哈哈哈哈那可由不得你!”


    老師父負手離去,南昱橫躺在地枕著雙臂,靜靜的看著靜軒宮頂的神女飛天圖,久久,對著靜軒宮外麵大喊:我不下山!


    “老師父啊,你在天上還好嗎?都被你說中了,一年不到,我真的下了天山……”


    南昱抬頭望天,想要透過那無盡的虛空看穿輝煌的天門,找到老師父的身影……在天山上的十六年,就是南昱最充實的一段時光,每日間翻看典籍,修那高深莫測的《太上忘情》心法。


    世間所有的武技幾乎沒有南昱沒看過的,也不知道老師父從哪裏搜刮來這麽多的典籍,一本本全部擺在靜軒宮三樓!


    “或許……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一個我被放在了天山苦修十六年,另一個我被放在南府,如果不是這樣,現在的我已經徹底消失了……”


    看著天際逐漸明亮起來,南昱知道太陽就快出來了,新的一天,希望也隨著光明到來了。


    靜靜站在大槐樹下,清晨的微風透著寒意,讓南昱突然間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身體,實在是太弱了!


    苦笑一聲,當年的南昱,天生的入玄境,各種功法典籍,南昱一看便能感悟通透,當世最深奧的《太上忘情》心法,這世間沒幾個人敢修,但在靜軒宮第一眼看到這本心法的南昱就敢,那時候四歲不到吧,南昱一看就是整整一個月,不吃不喝,可給老師父擔心壞了。


    結果一個月後,南昱硬是將這玄九大陸上最深奧的心法悟了個大概,往後的十幾年,南昱都在修這門心法,終於在那一襲大紅衣衫的姑娘到來之後,大紅的身影在南昱眼前翻飛跳躍,銀鈴般的笑聲響徹南昱心海之後,一瞬間有了頓悟,太上心法融會貫通,再沒有一絲桎梏。


    正應了心法中最後那句“天地至公,得情忘情”!


    “阮撫璿……”紅衣姑娘的名字,就叫阮撫璿。想起這個名字,南昱整個人如遭雷擊,站在大槐樹下,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久久之後,南昱才迴過神來,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緊閉房門開始運轉心法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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