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美。


    酣暢淋漓。


    勝卻人間無數。


    期間,蝦米握著槍的手,還打響了一發子彈。


    算作是贈予給烏鴉的禮炮。


    後頸數字蹭蹭蹭地往上飛。


    但是烏鴉卻毫不在意,特別是毫不在意佳佳和妞妞的目光。


    她此時,和一個魔鬼,區別不大。


    如果佳佳是杠精,那麽蝦米隻需要去舉報他即可。


    但是他沒有,他假裝自己是舉報人,把烏鴉騙來,試圖把佳佳幹掉。


    說明他也是杠精。


    還想偽裝成一種意外。


    哪裏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


    烏鴉的底色,是一個有良心的姑娘,關鍵時刻,她下不了口。


    準確地說,對於好人,下不了口。


    至於蝦米,從昨晚到今早的所有做派,不過是為了博得烏鴉的好感而已。


    骨子裏麵,他壞得不可想象。


    更不消說,那個被他當做人質的小男孩,到底是什麽人。


    烏鴉無法感到滿足。


    因為此生從來沒有過如此的享受。


    仿佛從懸崖上跳入深潭,然後突然獲取了可以水下唿吸的魚鰓,暢遊自在。


    接著變成了一隻貓咪,脖子被人提起。


    也就離開了麵前的身軀。


    嘴巴裏麵全部是灰白色的東西。


    可能這就是精髓。


    當!


    耳邊一定聽到了什麽聲音,烏鴉的神智和體力在極端的時間之內,恢複了個百分之兩百。


    不用看後頸的數字,應該滿了。


    烏鴉的眼神還在無知中,因為她對麵的這對情侶呈現出的是萬般的恐懼。


    為了消解這層恐懼,烏鴉跪了下來,哭泣。


    她活下來了。


    她沒有把獵物帶迴去。


    但是,她活下來了。


    等等……


    剛才提起自己的後頸的不是無形的手。


    而是堵漏本身。


    烏鴉此時發現脖子周遭的金屬裝置正在縮小。


    一部分已經開始鑽進她的皮囊裏麵。


    啊……


    她開始叫起來。


    痛……


    她在地上翻滾。


    窒息……


    她的唿吸受阻。


    佳佳扔掉小刀,他肯定認為這玩意不足以製服眼前的姑娘。


    於是當妞妞遞給他一個斷掉的桌腿時,他完全沒有猶豫。


    兩人走上前,仔細觀察身體依然不斷蠕動的烏鴉。


    妞妞推了推佳佳,等於在給他打氣。


    佳佳有點猶豫。


    換句話說,從掉燈上的蛇,到拿著槍的蝦米,烏鴉救了他兩次。


    救過兩次的人,不應該對恩人進行相關報複。


    妞妞再次摸了摸她自己的脖子。


    以此證明麵前的人是堵漏人,如果不立即解除危險,可能會遭遇報複,畢竟佳佳是杠精這一點,烏鴉已經知曉。


    佳佳舉起了棍子。


    妞妞眼睛瞪得如壁燈。


    唰!


    棍子被砸向了牆壁。


    烏鴉躺在地上,手才剛剛摸到手槍。


    妞妞看向佳佳。


    佳佳原地站立,隻管唿吸。


    妞妞抱住了佳佳。


    佳佳不明所以。


    妞妞:“謝謝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佳佳似乎明白了一點,但是又不明白。


    烏鴉的手鬆開了槍。


    如果對方把木棍砸下來,誰活誰死,完全說不定。


    堵漏已經嵌入了至少一半進入烏鴉的脖頸。


    大小也縮小了至少一半。


    烏鴉開始適應起這東西來,身上的難受,逐漸散去。


    至少那玩意在脖子上,以後睡覺不容易落枕。


    烏鴉站起來。


    這個動作還是讓情侶倆往後退了退。


    畢竟她手裏拿著槍。


    烏鴉:“你們……不怕我?”


    她需要搞清楚為什麽剛才佳佳不砸下來。


    以及為什麽妞妞又要說那樣的話。


    妞妞先行迴答:“我在門口看見你解救了一條小狗狗,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佳佳聽後嘴角上揚繼續說道:“我是杠精,我連死都不怕,我連冤枉都不怕,我為什麽要怕你?一個剛剛救我性命的人?”


    妞妞聽完後,異常動容,她再次擁抱了佳佳。


    佳佳明白了,剛才高舉木棍,也不過是在接受妞妞的考驗。


    他應該是通過了幾乎全部的考驗。


    小狗在汪汪汪地叫喚。


    妞妞抽開身,往樓上跑去。


    烏鴉撥弄出子彈,扔掉了槍。


    相比於武器,她的麵孔此時更加惡心,需要及時到洗手間去清洗。


    看看自己的樣貌,此時正常了許多。


    不知道那堵漏所謂的百分之一百,又能支撐多久。


    如果開始往下掉,不得不繼續查找下一個杠精的話,那麽不外乎另一種痛苦的折磨。


    一想到這裏,烏鴉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把水龍頭放到最大,讓那水流聲,蓋過自己的抽泣聲。


    這不是勝利。


    也不是活著。


    有可能是永劫不複的人間地獄。


    佳佳是杠精。


    那麽說來,需不需要把他帶迴去。


    不不不,可能隊長遊隼和隊友蔣力早已經死翹翹。


    如果不再迴去找他們,烏鴉也就沒有這個包袱。


    洗個臉,漱個口,梳了梳頭發。


    烏鴉迴到了客廳。


    從樓上小狗的聲音,可以發現,他們兩個人應該都在上麵,於是走了上去。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作為感謝,也是應該。


    上去之前,烏鴉把剛才蓋在自己身上的毛巾被,搭在了蝦米的肉軀上麵。


    還剩下百分之五的視力,搞不好,昨天晚上正是看到了烏鴉手中的那張紙條,蝦米才臨時拚湊出了一個良好的人格。


    差點上當。


    至少得知了蝦米的真實身份後,烏鴉在啃食過程中,以及啃食完畢後,都沒有表現出任何虧欠的思想包袱。


    沒有蝦米,烏鴉已經死去了。


    二樓的書房空空蕩蕩。


    佳佳和妞妞坐在地上,小狗狗正趴在兩人的中間。


    當烏鴉退開門的時候,兩人臉上掛著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烏鴉正張開了嘴巴,妞妞搶了過去。


    但是佳佳按住了她:“我聽到了,你剛才躺在地上打滾的時候,說要把我交給隊長。”


    烏鴉完全記不起來。


    原來使命在身上如此強烈的存在,甚至懷疑脖子上的堵漏參與其中。


    妞妞再次抓住了佳佳的手,這一次她把頭垂了下去,放到他的肩膀上麵。


    佳佳:“我隻有一個請求,放過妞妞,好嗎?”


    烏鴉的潛意識裏麵也許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完全沒有這種打算,所以就露出了笑靨。


    保齡球,從佳佳的身後滾出來。


    他拿起來甩了甩。


    裏麵的乒乓球,哐當作響。


    烏鴉差不多忘了一幹淨。


    佳佳說道:“哪怕有高牆困住了他的肉體,但是隻要做一個杠精,一個真正的杠精,就可以從心中化解高牆,獲取真正的自由。你看,著急的也許不是乒乓球,而是外麵的人。”


    妞妞輕聲地:“地球不是平的,地球是球形。”


    烏鴉的眼眶濕潤。


    她知道,相比於絕望地死去……頑固地活著,總是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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