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器紋學院的東南角,有一幢低矮的房子,破舊但算得上幹淨。


    門口拴著一條大黃狗,它還有個夥伴是一隻老母雞。


    一個看門,一個下蛋。忠心地跟隨它們的主人,林老,日子過得也算舒心。


    這日,大黃狗見了生人,開始狂吠不止,對著那人汪汪大叫。


    林老正從水缸中舀水準備做晚飯,聽見叫聲,心中起疑,誰會來我這個破地方。


    他向門口走去,那裏站著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白發老者,看見林老,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忘意。”那人喊著林老的名字。


    看見這人,林忘意先是愣了一下,他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來者的模樣,隨後他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竟笑了出來。


    “白無求!”


    兩位老人相見甚是歡喜,林忘意趕忙領著白無求往院內走,大黃狗見是主人的老相識,知趣地閉上了嘴。


    院內陳設也十分簡單,一張藤桌,一張藤椅。


    見椅子不夠,林忘意將大黃狗的狗窩拖了出來,墊在屁股底下,與白無求坐在一起。


    大黃狗嗷嗚一聲,似乎略有不滿,但也隻好趴在自己的爪子上,不敢反抗,愁眉苦臉。


    兩人相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


    “多少年了?”白無求問道。


    “大概五六十年?”林忘意倒了一杯茶給白無求。


    兩人的對話,雖然隻是簡單的兩個問句。但其中蘊含的含義,他們卻是心靈相通。


    咱們多少年沒見了?


    大概有五六十年吧,時間過得太久了,久得我都忘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多年未見的老友再次相見,無非是喝喝茶,閑聊幾句。


    然後相坐無言,隻讓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好在其中自然擴散發酵。


    “想開了?”見白無求茶杯見底,林忘意又給添了一杯。


    白無求輕輕叩了叩桌麵,道:“早就想開了,就是懶得出門而已,今天才想起來過來看看你。”


    “你想開了沒有?從魏濟死後,你跑到我這裏,一呆就是幾十年,好像真把器紋學院當成家了一樣。”


    “將軍死後,在哪都是個活。”林忘意無所謂道:“前麵活得挺好,後麵怎麽活也都無所謂了。”


    “才把我想起來?”林忘意想起先前的話,有些不樂意了。


    “嘿嘿,有事找你。”白無求有些不好意思,這麽久沒見林忘意,一見麵就求人辦事。


    “用人鳥朝前,不用人鳥朝後。”林忘意摸了摸蹲在一旁的大黃狗的腦袋,道。


    白無求對此不置可否。


    “說吧,什麽事。隻要別找我打架就行,老了,胳膊腿兒的不中用了。”


    “不打架,不打架,現在都是和平年代,哪有那麽多架可打。”


    “你的流魂七塔裏麵是不是關著一個小家夥?”白無求嘬著茶,瞄了一眼林忘意。


    林忘意狐疑地看著他,道:“親戚?”


    白無求搖了搖頭,道:“算是半個弟子。”


    “流魂七塔晚上不能開,這你知道。裏麵的殘魂們會跑出來,還挺麻煩的。”林忘意道,接著又責怪起百無求來:“知道他要來我這裏選法器,為什麽不告訴他流魂七塔的事?”


    “順其自然嘛。”


    “哼,就煩你們這些掛在嘴邊順其自然,實則無為的老家夥。我就不信那些,命不是定數,是個變數。”


    白無求有些尷尬,一說起這些事來,他跟林忘意就有的吵了。


    “沒想讓你把他放出來,我說的是幫他選把法器的事。”白無求道。


    “明早他會不會變成失心瘋還說不定呢,就過來找我要法器?”


    “他?”白無求使勁搖了搖頭,“誰都可能瘋,他不可能。”


    “這麽有把握?”


    “他意誌力太強了,這一晚對他隻會是個曆練,不會瘋的。”


    “我見過很多意誌力強的人。”林忘意淡淡道。


    聽完這話,白無求感歎一聲,長舒一口胸中悶氣,道:“其實還有個原因。”


    “啥?”


    “他的幻紋其實本就是一把劍,那把劍叫做無畏。”


    啪嗒。


    林忘意手中的茶壺忽然從他手中滑落,跌落到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腦子裏隻是不斷地迴響著無畏二字。


    就連他的眼神也漸漸迷離,突然兩滴老淚從他的眼角擠出,他慘笑道:


    “無畏,又出現了。”


    白無求看著這一幕,什麽也沒說。


    林忘意在來到器紋學院之前,是魏濟手下的一位悍將。曾與魏濟一起鎮守擘天巨牆,經曆過生生死死,多次於危難之中受命,總能在關鍵時刻扭轉戰局,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狠人。


    在魏濟死後,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四處漂泊多年,居無定所,成了街上流浪的一個小老頭。


    直到聽說了白無求為魏濟洗冤卻遭受雪藏之事,才決定要來投奔白無求。一也算是在暗中守護白無求,其次是替魏濟報答白無求仗義執言的恩情。


    哪怕魏濟不在了,這份恩情,他林忘意沒齒難忘。


    原本下半輩子打算就這麽過去了,直到今天白無求再次登門,又跟他說了楊修覺醒了無畏的事,他原本已經坍塌的世界,悄無聲息地竟然有了重組的跡象。


    “我能看看它嗎?”他說的是無畏大劍。


    林忘意甚至是小心翼翼地在問這句話,好像生怕白無求會拒絕一樣。


    “你自己去問他不就好了?”他說的是楊修。


    林忘意點點頭,隨後想起來:“既然他已經有了無畏,何必再尋一法器?”他臉上有了慍色,他認為這是對無畏的一種侮辱。


    白無求替楊修解釋,將與第五承武等人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孽緣啊。”林忘意聽完後,感歎一聲。


    魏濟因擘禦而死,如今楊修也因為第五家族陷入困境。


    “我來這裏是想問你。”白無求突然道:“能不能把那把刀送給他?”


    林忘意突然抬起頭,“那把刀?”


    “他不是用劍的嗎?”


    “刀亦可。”


    林忘意有些猶豫,道:“我送給他自然是沒問題,問題是他現在尚小,心智不成熟,不知道能不能控製住它。”


    “這個你不用操心,能否煉化它是楊修的本事,與你無關。”


    此時,楊修正盤坐在流魂七塔裏麵,緊閉雙眼,滿頭虛汗,像是在承受什麽巨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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