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者·964年1月】


    “實驗日誌a-4-2-115,我是艾德裏安·星語。”


    “今天的實驗依舊沒有什麽進展,從理論上來說,應激狀態下發生的靈魂改變也是防禦手段的一種,而靈魂的本質是魔法,那麽它也就可以稱作防禦魔法——我們都是這麽認為的,為什麽我們不能讓自己的靈魂主動應激?”


    “我們以為我們會高歌猛進,但事實不是如此,即使是神代,流傳下的相關信息也是少之又少,我們不得不重頭開始,這任務實在太過沉重,而能夠提供幫助的人又太少。”


    “我們是精靈中最優秀的法師,即便如此,我們也難以理解靈魂的奧秘,我們笨拙的手指根本無法解開謎團,我們辜負了陛下,也辜負了自己的才華。”


    “即便如此,陛下仍願意交給我新的課題,因此,這個課題將被封存,直到我重新開始進行防禦魔法——靈魂防禦魔法的研究,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這麽一天,經曆過這場慘痛的失敗後,我詛咒這無解的謎題,這是我永遠的傷痕和恐懼。”


    “我的新課題是——探究防禦魔法對靈魂的束縛功能,用於結局強大靈魂放入弱小軀體時發生的畸變,我很想立刻投入工作,可惜,我的學生們不在這裏,所以恐怕我還得親自整理完這個課題的數據並歸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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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迴長劍已經為時太晚,羅貝爾隻能鬆開韁繩,握緊拳頭,用臂鎧擋下這一劍,並祈禱對方的短劍不是和那把弓一樣的神兵。


    他很幸運,當羅貝爾聽到那聲清脆的碰撞時,他就知道了結果,下意識地,他轉動手臂,朝著敵人發起襲擊的方向打出一拳,這次攻擊沒有命中,於是在經驗的驅使下,羅貝爾調轉劍刃,用持劍的手攬住馬脖,然後把直拳改為一次兇猛的下砸,這一次,他的小臂打到了什麽東西。


    那女巫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羅貝爾則迅速抓住韁繩,用力一抽:


    “掉頭!卡拉迪....”


    他本打算先擺脫強光的幹擾,尋找方位背向,而不是麵向那怪異的太陽再繼續戰鬥,但是很快,法師的直覺開始發出警報,天上的東西遠不止那一個虛假的太陽,有什麽沉重又強大的東西來了。


    空氣中的遊離魔力逐漸遲緩,最終靜滯在原地,羅貝爾體內的魔力完全沉寂,再也無法調用,連戰場上的戰鬥也詭異地陷入了平靜——隨著光芒逐漸衰弱,羅貝爾看到那些女巫紛紛收起了劍,站在原地,恭敬地低下了頭。


    “(精靈語)我的魔法被啟動了,米莉亞,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精靈語,毫無疑問,所有人類貴族都要學習的語言,如果不懂精靈語,就沒法閱讀從阿塔波斯流出的高深文獻,也就意味著告別魔法的奧秘。


    能熟練使用精靈語往往被視作身份的象征,畢竟隻有位高權重的人才能接觸那些寶貴的書籍,才有學習精靈語的必要,正巧羅貝爾就是其中之一,而不幸的是,那些女巫也會說。


    這意味著什麽?她們是哪個大貴族圈養的寵物?要執行什麽陰謀?羅貝爾試圖活動身體,但他的魔力如今反而成了他的枷鎖,他動彈不得。


    這種情況前所未見,且駭人聽聞,她們的主子究竟是誰?羅貝爾試圖仔細觀察那個光球,卻悲傷地發現他連睜開眼睛這樣細小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米莉亞低著頭,急切地說:“(精靈語)很抱歉打擾你,導師,但是沒什麽,我能解決這個問題。”


    那光團沉默了一會,當他再次開口時,語氣變得十分沉重:“(精靈語)我很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或許我該說得再清楚一點....埃米爾在等你的信號,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困難。”


    “(精靈語)我可以!”米莉亞急迫地抬起了頭:“(精靈語)不必勞煩埃米爾先生,我自己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那光球不再說話,而是開始上升,它的幹擾逐漸遠離地麵,最後在一次劇烈的爆炸中徹底消失,隻留下一句鼓勵的話:


    “(精靈語)好,我相信你。”


    那東西真的消失了嗎?隻是它的光消失了,魔力重新開始流動,羅貝爾奪迴了自己的身體,但他甚至不必集中注意,就能感知到那恐怖的東西還在這裏,它撒了謊,它根本沒有走,隻是把自己藏了起來。


    它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羅貝爾已經沒時間思考,在對話結束後,那女巫變得更加瘋狂,即使已經不能喚來黑暗,她依舊吹響了那支音色獨特的號角,她赤著腳,卻發起了兇狠的衝鋒,在那號角的鼓舞下,女巫們狀若野獸。


    和她相對的是,羅貝爾隻看了那女巫一眼,就忍不住把視線投向光球爆炸的位置,當火浪逐漸擴散,熄滅以後,那裏仿佛就恢複了原狀,可羅貝爾卻能感受到那可怕的注視。


    它在看著他,但他究竟有沒有看到它?


    “小心!”


    喬·奧爾科特騎著馬狂奔,終於在最後一刻趕到,他試圖直接把那女巫撞飛,可對方也及時放棄了攻擊,用短劍擋住他的斬擊,從卡拉迪昂腹下滑過,又流暢地朝羅貝爾發起下一次突刺。


    喬·奧爾科特從馬背上探出半個身子,又伸直手臂,才最終用他的長劍打中了女巫的短劍,這種攻擊當然沒什麽力量可言,但也成功讓她偏離了本來的目標,砍在堅固的盔甲上。


    年輕騎士聲嘶力竭地大吼:“大人!”


    他的唿喚終於驚醒了羅貝爾,在聽見右耳風聲的第一刻,侯爵就放棄了用劍來應對,他曲臂抬手,用右臂臂彎擋住側臉和頭頂,又用左手抱住右側腋下,然後朝著敵人兇狠的一撞。


    卡拉迪昂打了個響鼻,靈敏的朝右側跨出兩步,不僅承受了所有壓力,還幫它的主人維持住中心,不至於從背上摔下,米莉亞則再一次被擊中,痛苦地在地上滑行了一陣。


    她本該很擅長應付這種敵人,如果他們不是有兩人,而且還武藝高超的話。


    再一次挫敗了那女巫的攻勢以後,羅貝爾卻沒有追擊,在喬·奧爾科特驚訝的目光中,他攤開雙手,艾斯提尼亞之劍沿著掌心滑落,最終他隻用中指和無名指夾住劍柄,以這種毫無威脅的姿態大聲說:


    “(精靈語)你好!”


    喬·奧爾科特驚訝地看著侯爵,但他聽不懂這神秘的語言,也決定相信導師的決定,於是他馭馬擋在那女巫和羅貝爾中間,死死地盯著她。


    “(精靈語)這可能是個——”


    “(精靈語)閉嘴!”


    他的話似乎激怒了那女巫,看著對方飛奔的身影,喬·奧爾科特緊張地握緊長劍,他確實擋住了第一下,又接著調轉劍刃,將她的短劍滑開,但對方的目標也不是他。


    用短劍架住長劍,那女巫靈敏地從劍下滑過,然後朝著卡拉迪昂拋出繩索,鉤爪成功搭在卡拉迪昂的籠頭甲後,雖然隻承受了一次拉扯就過早脫落,但米莉亞已經借此脫離了喬·奧爾科特的攻擊範圍。


    喬·奧爾科特驚訝又焦急地轉頭,但就在那女巫撲向侯爵的時候,羅貝爾手裏的劍仿佛擁有了生命,在空中滑過一道半圓形的軌跡,最後穩當地又落入他的手裏,輕鬆擋住了女巫的襲擊:


    “(精靈語)你的目標是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


    “(精靈語)閉嘴!”


    借著羅貝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空上的時候,米莉亞收迴短劍,抓住他的臂鎧以支撐自己的身體,試圖從他的頜下發起攻擊,但對方及時用手捂住了脖子,她的短劍並不出眾,隻能在這堅硬的鋼鐵上擦出一串火星。


    羅貝爾轉動手腕,為了躲避鋒利的劍刃,米莉亞隻能鬆手,進而狼狽地翻滾躲開緊隨其後的攻擊,她本打算從另一側再發起突襲,但等待她的是一隻沉重的鐵拳。


    這也不錯,米莉亞及時停止騰躍,於是那拳頭從她的頭頂劃過,她又打算抓住這隻手腕,然後用短劍去刺肘關節上的弱點。


    可在這關鍵時刻,身後傳來一陣尖銳的風聲,米莉亞的短劍已經刺出一半,可最後還是不得已調轉方向,擋住身後的襲擊。


    喬·奧爾科特穩坐在馬背上,由高處發起了一次全力斬擊,米莉亞被壓倒在地,她的防守太過倉促,以致於完全承受了這次攻擊的所有力量。


    但喬·奧爾科特的戰馬不像卡拉迪昂一樣全副武裝,滴水不漏,米莉亞憤怒地遞出短劍,劃開了戰馬的腹部,又砍傷了它的右後腿,這煩人的騎士終於跌落馬下,但即便如此他也沒忘大聲提醒:


    “大人!清醒一點!”


    “(精靈語)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一抹陰影從沙塵中竄出,羅貝爾下意識想用長劍阻擋,卻擋了個空,那東西砸在他的盔甲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隻留下一聲清脆的迴響。


    那是個勾爪——當羅貝爾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時,他已經來不及擋住下一次指向他腕關節的襲擊,在最後一刻,他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然後那柄短劍就劃傷了他的左手腕。


    疼痛刺激著羅貝爾,他終於放棄了和天上的東西對話,那女巫已經消失不見,但她的下一次襲擊一定會很快到來,抓緊這為數不多的機會,羅貝爾開始觀察戰場。


    總體來說,他們在這場戰鬥中占據著優勢,那些女巫的速度和技巧都遠超一般騎士,但她們隻有大約三十個人,按照平均來算,每人都得應付十五個騎士的圍攻。


    她們有大約一半的人在互相掩護,因此還能維持,但也有人落了單,可就在他的騎士即將用長槍把那女巫挑起的時候,羅貝爾驚恐地看到他和自己的戰馬一起,毫無征兆地在轉瞬間變成了一灘爛泥。


    “(精靈語)停!”


    擋下來自身後的襲擊,羅貝爾痛苦而憤怒地看著天空,又很快收迴視線,他取下腰間的號角,急促地吹響一聲。


    短劍從陰影中刺出,喬·奧爾科特摔得不輕,因此已經來不及幫羅貝爾擋下這一劍,但即使鋒利的劍尖深深嵌進血肉,羅貝爾依然堅持著吹響了第二聲。


    這是撤退的信號,吹完兩聲後,羅貝爾的左手耷拉下來,因劇痛而顫抖,顯然,這隻手已經沒法再用於戰鬥,而他的左半身也失去了防護。


    勉強用右手擋下兩次來自左邊的攻擊後,羅貝爾欣慰地看到他訓練有素的騎士們開始撤退,但那些恬不知恥,肮髒下流的女巫卻趁著這機會開始追擊,即使穿著人類世界最堅固的盔甲,依然有幾人被擊中弱點,從馬上摔落。


    假如不是有那個——


    “大人!”


    在短劍即將刺穿羅貝爾的左腰時,喬·奧爾科特終於再一次趕到,脫離了戰馬以後,他的速度大大下降,可這才是他更擅長的戰鬥方式,米莉亞嚐試像上一次一樣改變目標,好擺脫這煩人的家夥,可是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壓力。


    這男人不僅有盔甲上的優勢,戰鬥技巧也極為嫻熟,他的劍仿佛真的擁有生命,隻會斬傷正確的人,而那男人的手指則可以隨意劍刃上騰躍,他甚至不需要盔甲,僅憑一把短劍,米莉亞根本沒法穿透他的劍網。


    “喬,”


    侯爵沉重地說:“謝謝,守住我的左邊。”


    年輕的騎士深吸了一口氣,緊盯著那狼狽的女巫,同時大聲迴答:“用我的生命起誓,大人。”


    憤恨地看了一眼那年輕的男人,米莉亞退後兩步,在同一天裏的第三次,她吹響了自己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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