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恩惠·953年10月】


    “(興奮地)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加入我們,維爾德先生!連納法海姆的人們也願意加入我們的隊伍!偉大的神一定會對此感到很開心吧!”


    “吾主....(沉重地)你知道納法海姆在哪嗎,薇薇安?”


    “維爾德先生?(略帶不安地)納法海姆在....?”


    “在我們的西北麵,跨過白銀山脈和白銀平原,穿過艾爾·卡拉德領和艾因海姆....納法海姆就是我們的目的地,薇薇安,那裏離雷克西昂不遠,處於教廷的控製範圍內,我本以為那裏會是個和平的地方,這樣至少我們有機會能苟活下來....”


    “(驚恐地)怎麽會這樣?如果連納法海姆人也要逃難,那麽我們....”


    “我們不必去納法海姆了,薇薇安,帶我去見他們的首領,我要弄清楚他們遭遇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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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戰爭開始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鬧劇會在六個月以內結束,畢竟在近千年來,法師們已經用無數冒犯者的鮮血證明過他們的高貴和神聖。


    但事實是,除了亞赫自己以外,沒有誰真正知道這些鋼鐵和火藥的威力,在戰爭剛開始,法師們就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有一位傳承古老的貴族被槍殺,三人死於炮擊,超過二十人戰爭開始後的第一周受傷。


    直到這時,人們才驚覺原來魔法並不像印象中那樣無可匹敵,法師們的護盾能夠折斷弓矢,卻在成片的彈丸麵前脆弱不堪,貴族們的挫敗讓他們威嚴大跌,這也影響到了救世主大教堂的修建。


    好在黑岩堡擋住了亞赫人的軍鋒,於是羅蘭王子終於艱難地湊齊了建造救世主大教堂的材料,確認哪怕出現意外也不會延誤工期後,羅蘭王子才如釋重負地按照卡爾王的安排,乘坐馬車,和他的衛隊一起前往黑岩堡前線。


    雖然卡爾王認為沒有必要通知地上之神,但羅蘭還是偷偷派出了前往東方的信使,以此同時,他已經找到了幾個優秀的吟遊詩人,隻等救世主大教堂真正建成,就讓他們編寫稱頌大教堂和地上之神的詩歌,最好還能有一兩部優秀的歌劇。


    這樣一來,隻要這些詩歌和歌劇在大陸上傳開,就不怕地上之神不知道大教堂的存在了,這似乎是個完美的計劃,所以為了它能順利運行,羅蘭決定親自出馬來監督這些詩人和編劇。


    作為貴族的頂層,他當然清楚什麽樣的歌劇才受到上層社會的青睞,而隻要一部歌劇受到上層社會的稱讚,那麽下層的賤民和奴隸也會自然而然地追捧它。


    有了詩人的文筆,再加上他的審美,羅蘭已經看見了成功的曙光,為了展示對詩人的重視,他還特地允許這野蠻的家夥和他乘坐同一輛馬車,以便他們隨時能夠互相交流創作思路。


    這固然有利於全心全意地創作作品,但也導致羅蘭王子一直到下車的時候,他的精神還沉迷在那個廣闊又輝煌的虛擬世界中,哪怕和聯軍總指揮羅貝爾·妮妮安森·“博學者”·艾斯提尼亞會麵時也是一副恍惚的樣子。


    “殿下....殿下?”


    指揮官的唿喚把羅蘭從好結局和壞結局的思考中喚醒,他還不清楚情況,但這不妨礙他露出一個完美的,溫和的社交笑容:


    “是,你是....?”


    僅從姓名上看,羅貝爾·妮妮安森·“博學者”·艾斯提尼亞就是並非凡人,他有一位出身高貴的母親,同時還有受賜一個稱號,這樣顯赫的地位即使在上流社會中也並不多見,但在真正神聖的血脈麵前,他還是顯得局促不安:


    “我是羅貝爾·妮妮安森·“博學者”·艾斯提尼亞,艾爾—卡拉德領主,白銀智者學院導師,同時也是清繳亞赫反叛者的總指揮官。”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害怕有任何一個禮節不夠標準,從而冒犯了皇帝之子,因此他竟然沒注意到這位貴客全程都在神遊天外,隻是恭敬又略帶諂媚地說:


    “在歡迎晚宴開始之前,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來自各國的英雄,殿下,他們之中有幾位來自已經落魄的家族,如果您願意,您可以當場擢升他們。”


    這句話觸動了羅蘭的心,卡爾王也說過類似的話,隻要擢升這些渴望榮譽和地位的落魄貴族,他就可以輕易得到一批能力超群,忠誠可靠,且全無退路的手下,但羅蘭真正關注的並不是這點,而是落魄貴族本身。


    對了,落魄貴族,落魄貴族是極受貴族們歡迎的題材,因為落魄貴族們即不是那些肮髒,愚蠢又野蠻的賤民,又和真正的貴族相差甚遠,因此以落魄貴族作為題材,既能夠滿足他們對身份血脈的驕傲,又能給貴族們提供另一種生活的新鮮感和想象空間。


    但他要寫的是地上之神,地上之神怎麽會和落魄貴族之間產生聯係呢?他當然知道愛德華·格蘭瑟姆也有一個勳爵爵位,但勳爵怎麽能算是貴族?


    如果他要這麽寫,不僅貴族們會唾棄這部歌劇,連地上之神本人恐怕也會感到被冒犯。


    這問題深深地困擾著羅蘭,他很想和他帶來的詩人交流一下,看看那粗鄙的家夥有沒有什麽好點子。


    可惜的是,那出身卑微的賤民沒有資格進入宴會,羅蘭也不能拋下他的勇士,於是他隻能在這裏一邊自己艱難地思考,一邊隨意地應付著那些蜂擁而至的貪婪者。


    卡爾王和艾斯提尼亞侯爵都讓他擢升幾個落魄貴族,但他暫時沒有這種想法,艾斯提尼亞侯爵把他們每個人都吹成了史詩裏的屠龍英雄,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堅定了羅蘭的想法。


    現實裏怎麽可能有如同詩歌般完美的人?過去一年的經曆讓羅蘭意識到,如果他魯莽地提拔這些沒有才能的人,最終損傷的隻會是統治者的威信,因此除非能親眼目睹他們的智慧和英勇,否則他決不擢升任何一人,也不會授予任何封地。


    抓著高腳杯,晃蕩著晶瑩的酒液,羅蘭輕鬆排除了所有外界幹擾,一邊依靠本能在宴會中斡旋,一邊還在艱難地構思故事框架和背景。


    地上之神和落魄貴族....地上之神....


    一陣雷鳴般的爆炸打斷了羅蘭的思維,他感覺腳下的城堡正在劇烈晃動,警惕感和求生的本能讓他逐漸恢複清醒,但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迷茫地看著周圍的人放棄了優雅和從容,開始瘋狂地朝入口奔跑。


    這期間,有幾個人試圖拉扯他,但都被不明所以的羅蘭甩開,直到看清了當前的情況,他才意識到那些人可能是想帶著他一起走,但被他拒絕了。


    他有些後悔,但很快,艾斯提尼亞侯爵找到了他,和不懂禮儀的鄉巴佬比起來,侯爵就顯得成熟且穩重。


    即使在這種緊急的時刻,他也沒有去觸碰羅蘭身體上的任何地方,隻是像仆從一樣彎下腰,向羅蘭指明方向,同時焦急但恭敬地說:“快來,殿下,該死的亞赫乞丐襲擊了我們,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羅蘭語氣平靜地迴複:“好。”


    實際上,他已經害怕得說不出更多詞語,甚至連手上的高腳酒杯也沒有來得及放下,他第一次遇到這種危險,以致於他根本沒有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奔跑,隻能小步但快速地走向艾斯提尼亞侯爵指出的方向。


    但艾斯提尼亞侯爵不知道這些,他看著從容冷靜的羅蘭,一時竟然被這種勇敢又自信的風度感染,如果不是亞赫人又適時地開了兩炮,他甚至想不起來還要逃跑這件事。


    真不愧是卡爾王的孩子,他想。


    可惜的是,他和卡爾王一樣,不清楚亞赫人的大炮和火槍有多邪惡,如果他知道,或許就不敢像現在這樣昂首闊步,不緊不慢地走了。


    艾斯提尼亞侯爵很焦急,但羅蘭完全感受不到這些,在意識到有人在保護他以後,他的意識又重新沉浸在創作的快感當中。


    他很清楚,貴族們比他自己更害怕他死在前線,尤其是作為指揮官的艾斯提尼亞侯爵,既然如此,那麽隻要把生命安全交給他們就好,他有限的精力應該放在更寶貴的地方。


    比如....究竟要怎麽才能把落魄貴族和地上之神聯係起來?又或者還有其他流行的元素適合於這個題材嗎?


    真是讓人難以抉擇啊....即使是像他這樣知識淵博,眼界開闊的創作大師也感到棘手,那麽那些隻懂盲從潮流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完成這個任務的。


    但問題在於....這部歌劇究竟應該怎麽寫?既要稱頌地上之神,又不能讓對方感到冒犯和討好,還要受到眾人的歡迎....


    在一片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的景象中,目光渙散的羅蘭突然歎了口氣。


    這可真是艱難的任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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