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迴響·1993年1月】


    [雜亂的槍聲]


    “幹!是美國佬的陷阱!我就說——小心!”


    [震耳欲聾的爆炸]


    “謝了,榮恩,大黃蜂!彈殼!雞尾酒!還活著就吱個聲!”


    “還活著!”


    “烏拉!”


    “烏拉!”


    “再給我一個彈夾,老大!我怕待會隻能站著等死!”


    “閉嘴,彈殼,認真點!”


    “尖刺!柳葉刀!鋼筆!白蟻!骰子!報告情況!”


    “都活著!趕快下令吧,老——”


    [震耳欲聾的爆炸]


    “咳咳....咳咳咳....”


    “白蟻受傷了!”


    “....聽我說!白蟻撐不了多久,但外麵至少有三十個美國佬,還有一架直升機!你們幫我引開美國佬的注意力,我來解決直升機,能做到嗎!”


    “(異口同聲地)烏拉!”


    “把白蟻的步槍給我——3——2——1——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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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2日的清晨,主教高塔頂層的巨號準時響起,但這不是因為惡魔發起攻擊,而是一個信號——當這號聲響起,就說明光榮退役的騎士們將帶領吉勒斯堡的難民離開戰場,前往克洛希安的第一條防線,在那裏建立新的防線和家園,但今天又和過去截然不同,因為太陽領主將親自參與這場送別儀式,而且大量贖罪軍也會隨著難民一起離開。


    放下手裏的《米勒斯魔法遊記》,溫柔地將它塞迴書架上,帕貝爾的視線裏有些惋惜,這些都是好書,雖然內容並不真實,但題材有趣,語言通俗,最適合用來給孩子們啟蒙,而它也確實是芬西最受歡迎的兒童讀物之一,但不幸的是,它們還沒來得及在孩子們麵前翻開,這所學校就要永遠關閉了。


    很快,這裏會被惡魔占領,它將永遠被那猩紅的天空所籠罩,再也不會有人踏足這裏,惡魔們會吞食書本來作為食糧嗎?也許會,但他們所需的不過是那些物質本身,而不是被物質承載的知識和文化,這真是一種悲哀。


    聽到帕貝爾的動靜,特雷希婭也放下書,連著艾琳的那本一起放迴書架裏,實際上,她早就閱讀過這書架上的每一本書,讓她提起興趣的並不是書的內容本身,而是帕貝爾選擇它們的原因,即使把問題說出口他肯定也不會迴答,所以特雷希婭決定自己在書裏尋找答案。


    莉弗和她的女兒也在這裏,不過當帕貝爾開始閱讀以後,她就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門的旁邊,這倒不是為了方便逃跑,隻是給貴客留下最大程度的個人空間,她掙紮不安的表情讓帕貝爾沒法離開,於是隻好駐足:


    “我能幫你什麽,莉弗女士?如果你在擔心離開吉勒斯堡之後的事,那完全是多餘的,我向你保證,即使在抵達克洛希安後,即使在浪費了這麽多錢的情況下,我也還是會建設學院,我也不會忘記你,我的學院裏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你絕不會被我遺忘,女士,我從未食言,而我想我已經取得了你的信任。”


    莉弗的眉毛糾纏得更深,帕貝爾的話似乎沒有解開她的憂愁,她支支吾吾地迴答:“不——不是這個,大人....”


    “那麽?”


    帕貝爾的語句簡短,身體前傾,直截了當又優雅得體地展現出一抹催促,而莉弗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大號的迴聲已經平息,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於是她緊咬著牙,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猛地抽出手,顫抖著在帕貝爾麵前展開:


    “這....這個,大人,還....給你。”


    是那顆寶石,在儀式建成之後,它就從來沒有用過一次,所以它的光芒沒有任何褪色,仍和當天交給莉弗時一樣閃耀奪目,帕貝爾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他從未想過這女人會主動交還這顆寶石,雖然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不去追究的打算。


    迅速而銳利地審視後,在莉弗反應過來之前,帕貝爾又用溫和的微笑掩住自己的真實表情,他輕輕推開那隻龜裂幹瘦的手:“你是個誠實的人,女士,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做個約定。”


    “你要繼續帶著它,等下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把它還給我,而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一份待遇優渥的工作,怎麽樣?”


    莉弗敬畏又欣喜,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她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生成這樣,但現在顯然她沒有其他選擇。


    “還有你,小女士,”


    帕貝爾在米莉亞麵前蹲下,她立馬害怕地縮到了莉弗的雙腿後,隻彈出半張臉來打量帕貝爾,帕貝爾少有地對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想了想,他隨手從旁邊招來一柄餐刀,很快,在魔力的作用下,它就換了一個樣子。


    原本圓潤的刀尖變得鋒利,刀柄變得纖細,刀身上也多出了一行小字——如果你遇到危險,就在心底唿喚“保爾·莫洛托夫”之名。


    帕貝爾牽出小女孩的右手,把餐刀放進她的手裏,又牽出她的左手,塞進莉弗手裏:


    “這條路會很漫長,或許還會有危險,所以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用這隻手抓緊小刀,如果有人要傷害你,你就用刀捅他,用這隻手抓緊你的媽媽,這樣一來,你們就永遠不會走散,來,抓穩了,小女士,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對,就是這樣,對。”


    微笑著拍了拍米莉亞的頭,看著母女兩人一邊道謝一邊走遠,直到她們的身影在拐角徹底消失,特雷希婭才走上來,用極小的聲音提議:“為什麽你不可以把孩子們直接送迴芬西?路上太危險了。”


    帕貝爾瞥了特雷希婭一眼,那張臉上再也沒有半點溫和,隻剩徹夜思考後的疲憊:“我曾向你立誓,能通過傳送法陣進出吉勒斯堡的隻有我們三人,難道你忘了?”


    “難道這是我的錯?”特雷希婭有些惱怒:“那麽我特許你,以克洛希安王女的名義,你可以將吉勒斯堡的孩子們送迴芬西!”


    “絕無可能,”他的語言冰冷又堅定,仿佛每個單詞都由鋼鐵鑄成:“破誓隻有零次和無數次,既然我已經向你許諾,我就絕不會背棄它。”


    “假如我現在要把孩子們送迴芬西,那麽老人們呢?他們本就奄奄一息,絕無可能跨越群山,他們會在山路上全軍覆沒,我是否也要拯救他們?女人們呢?狹窄的山道會帶來混亂,她們力量微弱,如今處境更加危急,我是否也要運送她們?假如一個家庭中的妻子和孩子都迴到芬西,那麽難道我要將他們的父親拆散?那麽那些功勳卓著,英勇善戰,又或是博學多才的人呢?他們該怎麽辦?”


    特雷希婭啞口無言,而艾琳悄悄扯了下帕貝爾的披風,他歎了口氣,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我不是神,我救不了每一個人,走吧,去救濟台。”


    這次撤離和以往的最大不同在於。太陽領主將留在吉勒斯堡戰鬥到最後一刻,因此得到許可的贖罪軍也能和平民一起離開,還能擺脫贖罪軍的身份,重獲自由,而獲得許可的方式也很簡單——走過太陽領主的金色火焰後,還能繼續行動的人就能離開。


    在救濟台上,帕貝爾又看到了吊兒郎當的利昂忒爾,他依然悠閑地靠在自己的斬矛上,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是公共場合,也毫不在意他的武器給木台造成了怎樣嚴重的破壞,看見帕貝爾後,他兩眼放光,大步走來,他的手臂就像鐵鎖一樣堅固,把帕貝爾一路拖到了救濟台後的陰暗角落:


    “我聽說你要留下來斷後?”他鬼鬼祟祟,小聲快速地說:“你可想清楚,那幾個大壞蛋可不像他們的狗一樣弱。”


    “是!”帕貝爾緊咬著牙,竭盡全力想要掰開利昂忒爾的手,雖然他最終如願以償,但很難說究竟是他的抗爭起了作用,還是利昂忒爾主動收迴了力氣。


    “別這麽生氣,你也不想這些話給別人聽到吧?”


    利昂忒爾猶豫了一下,最終不太自信地說:“聽著,你是不是有幾張牌?我說的不是奇跡,是那些最特殊的,最厲害的....在必要——最必要的時刻,它們可以創造一些奇跡,真正的奇跡,當然,代價也很沉重。”


    利昂忒爾的手搭上了帕貝爾的肩膀,而他的話比他的行動更加沉重:“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了解你,你和我的朋友太像了,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對的人....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你不能死在這裏,我會和你一起進入黃昏,我會盡力保護你,而你隻要保護自己就好。”


    “不論如何,你必須活著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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