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是不可能暴露的,右軍可是專業的,偷營這種事沒練過一千迴也練過八百迴了,自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營門的聲響是他們故意弄出來的,畢竟在門口的隻有一什人,蔣林和他的副手早已經從哨樓上溜走了。


    但是高句麗哪清楚這些?


    他們將長矛從大門縫隙中伸出來,試圖殺死正和他們較勁的漢人。


    漢軍見狀立即拿起盾牌將長矛卡住,目的就是和他們對著耗。


    很快,周圍聽到示警的士卒們便蜂擁而來,可他們想要反擊卻無法開門,隻得準備從籬笆牆上翻出去。


    然而翻籬笆牆並不是什麽急中生智的表現,反而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的作死表現。


    就在亂糟糟的一群人想要翻牆的時候,籬笆牆上忽然架起了上百支勁弩,對著他們兜頭就是一輪齊射。


    射完之後勁弩退迴黑暗,不消片刻又架了上來,又是一輪齊射。


    第三輪,第四輪……


    右軍將士們的壓製非常有節奏,梯隊壓製讓高句麗士卒根本無法靠近矮牆,不知射死了多少人。


    直到高句麗大部隊集結完畢趕來,右軍將士才迅速退入黑暗。


    脾氣暴躁的高句麗將校想要追擊,誰知道營門竟然打不開了。


    派人翻出去一看才知道偷營的那幫人根本不是偷營,而是在營門的最下麵用一根大木頭將營門給封死了。


    這是多缺德的人才能想出來的計策?


    別人都是關門打狗,他們卻是關了狗窩的門,將狗按在狗窩裏打,就很離譜。


    沒出任何意外,高句麗統帥再次暴走。


    不過這次他沒有立即殺人,而是借機擺了一場鴻門宴,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完成了隊伍的清洗。


    如此說來,他其實還應該謝謝蔣林這次偷襲才對。


    當然,他是不可能謝的。


    不僅不能謝,他還看穿了蔣林的小把戲,斷定蔣林這一支小股進隊就是為了拖延他進程的,漢軍絕對是想要對夫餘人下手。


    得出這個結論他的心裏也有了底,決定明日一早便率領全軍開拔,無論如何也要趕在漢軍行動之前解決掉夫餘人。


    他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務實,不管漢軍想要幹什麽,隻要不讓漢軍得逞就對了。


    問題是蔣林會這麽輕易放他們走嗎?


    那必然是不會。


    醜時,蔣林帶著自己麾下的士卒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攻擊哨樓和大門,而是繞到了軍營的側麵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


    之前偷襲的時候他派人破壞了這裏一段矮牆,這迴偷襲,這段矮牆便是突破口。


    “晚餐啊晚餐,看在我沒吃你的份上,你一定要多咬死幾個才好。”


    蔣林在缺口邊拍了拍身邊的地麵,那裏不知有個什麽東西,隨著他的拍動猛烈的掙紮了起來。


    隻見他點燃一個火折子,對著黑暗中招了招手。


    一名背著口袋的士卒見狀立即順著缺口進入軍營,將背後的布袋隨意丟在了一個營帳的邊上。


    布袋落地後便開始蠕動,裏麵還發出了略帶尖銳的“嗚嗚”聲。


    聽到這個聲音,蔣林身邊的那個東西掙紮的更厲害了。


    蔣林見狀摸出匕首在那東西身上比劃了兩下,順手將那東西扔進了軍營。


    周圍和他做著相同動作的士卒有不少,做完後他帶著士卒頭也不迴地跑了,似乎也很害怕那所謂的“晚餐”。


    嗷嗚……


    一聲悠揚的狼嚎在軍營中響起,緊接著狼嚎便此起彼伏傳了開來。


    哪怕近在咫尺,狼嚎並沒有引起高句麗士卒的注意。這種事他們見多了,隻有周圍一些營帳的士卒拿著火把罵罵咧咧走出溫暖的被窩。


    嗷嗚……


    就在這時,一聲極為淒厲的狼嚎響了起來,聽得人渾身發愣。


    聽到這一聲,高句麗人仿佛瘋了一般,齊齊打著火把朝這裏走了過來。


    倒不是他們魔怔了,而是常年和野獸打交道,他們很清楚這聲狼嚎代表著什麽。


    狼是一種群居生物,可族群和族群之間卻相互維持著一種奇怪的聯係。


    它們相互競爭,為了領地可以將對方斬盡殺絕。


    但是在一些時候,它們又會聯合起來一致對外,共同擊敗強大的敵人。


    每一片山林都有數個不同的族群,一旦有狼向最強大的族群首領發出唿喚並且得到迴應,所有的族群不論多遠都會趕過去救援。


    高句麗人緊張的盯著眼前正對他們呲牙的十幾匹餓狼,凝神傾聽著遠方。


    一息、兩息、三息……


    就在高句麗人鬆了口氣,準備清理掉眼前這些狼的時候,遠方的大山中忽然傳來了一聲狼嚎。


    嗷嗚……


    完了!


    所有的高句麗人心中都咯噔一下,紛紛調頭返迴營帳取出武器,打著火把守在矮牆邊上,緊張地注視著漆黑的山林……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蔣林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他揉搓著手中的一塊小狼皮笑道:“怪軟乎的,做個手套不錯。”


    說罷,他從樹上跳下來,一頭紮進了雪堆之中。


    做手套是不可能的,現在拿著這東西就是個禍害,得趕緊埋起來才行。


    將身上用雪仔仔細細擦了一遍,他又迅速爬上樹,三下兩下十分靈巧的在大樹上麵跳走了。


    現在如何進攻已經不需要考慮了,他需要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高句麗人已經被他惹毛了。


    高句麗人的優勢隻有對山林的熟悉,盡管蔣林這一手隻是道聽途說想出來的,也足夠擊垮他們的信心,讓他們想要將其除之後快。


    蔣林隻能祈求自己的拖延是有效的,希望甄道能夠快些解決掉夫餘,要不然能不能逃脫高句麗的追捕真的兩說,畢竟他們的人太少了。


    甄道的進度……其實並不理想,她原本預計白天擊敗夫餘的戰略失敗了。


    她錯估了士卒的體力,並不是人人都像她那麽強,事實上幾乎沒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孫青也不行。


    此時他們正在距離夫餘人五裏外紮營休息,甄道仔細檢查了士卒們的身體,發現不少人都生了凍瘡,腳甚至都和鞋子粘在了一起,脫都不敢脫,不然就會連帶扯下來一大片皮肉。


    甄道在一棵大樹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她的裝備自然是最好的,麻布、棉布、皮革等等層層防護,沒出現任何問題。


    但是士卒們卻沒有這種待遇,如果不趕緊處理好,她就需要帶著一瘸一拐的士卒進行戰鬥。


    更要命的是食物,王弋配給的食物確實能為士卒補充能量填飽肚子,卻不能補充熱量,一旦生火他們就會暴露。


    “怎麽?為何愁眉不展?”孫青見狀走過來詢問。


    甄道苦笑道:“士卒們這樣不行啊。”


    “有何不行?”


    “他們帶著傷如何能發揮戰力?我不能帶著他們去送死啊?”


    “為何不能發揮出戰力?些許小傷,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挺過去?這能挺過去?”


    “當然可以。”


    “可是……”


    “可是人命並不值錢。”孫青沒等甄道說完便打斷反問,“你殺過人嗎?”


    “當然殺過啊。”


    “有什麽感覺?”


    “那能有什麽感覺?我學武不到三個月師傅便帶我殺人了,他說學武就是為了殺人。我都不記得當時是什麽感覺了。”


    “你知道嗎?殺人是死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孫青姐姐,這世道誰給誰償命啊?哼,我給他償命,他敢要嗎?”


    “是啊,這世道你敢殺人,怎麽不敢對自己手下狠手?”


    “那能一樣嗎?”


    “沒什麽不一樣,士卒們根本不在乎你對他們狠不狠,所謂的善待也不是在這種事上體現的。


    我夫君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士卒們死心追隨,不需要對他們多好,隻需要和他們身處同一環境就可以了。


    有時候物質上的給予遠不及心裏的慰籍。


    你沒事,那是因為你是將軍,你就應該享受這些好待遇,他們凍傷也是理所當然的。


    隻要你迴去向殿下匯報此時,日後殿下給他們更換更好的裝備,他們依舊會感恩戴德。”


    “馭人之術!姐姐大才。”


    “別抬舉我啦,我怎麽可能懂這些?都是家兄說的。我按照他說的做,從來沒錯過。


    有空你應該多問問奉孝這些東西,他比我們都要懂。”


    “明白了,多謝姐姐指點。”甄道行了一禮,臉色一正,起身說道,“孫青聽令。”


    “末將在。”


    “本將予你四百兵馬,明日寅時為先鋒,先行打探敵軍消息,配合本將殺敵。”


    “末將遵令。”孫青行了一禮,便退下去挑人了。


    甄道則在樹下細細迴味著孫青的話,思考著該如何解決掉夫餘人。


    她手下有一千多人,對方有一萬多,不到一比十的比例,以右軍的戰力想要解決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該如何盡量減少損失呢?


    這是一個麻煩的問題,次日卯時,甄道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卯時是一天之中氣溫開始升高的時間,也是行軍的最佳時間。


    夫餘人在將校和號令聲中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繼續趕路。


    他們的士氣不能說低迷,卻也高不到哪去。


    跑路實在是一件丟人的事,哪怕沒什麽榮譽感的他們同樣抬不起頭。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密林中忽然躥出了一道身影,直直向他們衝了過來。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沒注意,以為是哪一個去方便的同伴,可等靠近了之後卻大驚失色,對方渾身甲胄,根本不是自己人!


    “敵襲!”


    一聲喊叫發出,周圍所有人都丟下手中活計,紛紛拿起武器準備迎敵。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讓甄道那張隱藏在麵甲後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敵襲?是的,但不完全是。


    甄道腳下忽然發力,速度猛增一截,幾步便衝進了一堆士卒之中。


    大劍掄起,她的武藝依舊是那麽飄逸,劍鋒所過之處一顆顆腦袋騰空而起,帶起了十幾道噴泉般的血柱。


    緊接著她一手握住劍柄末端,大劍仿佛變成了一根絲帶,被她拉來扯去。


    她則像一隻蝴蝶,在人群中翩姍起舞。


    隻不過舞蹈妖異血腥,她所過之處,屍體猶如秋收時的麥子,成片倒下。


    整個夫餘軍營別說沒有一合之將,就算是一合之軍都沒有。


    倉促組織起的陣線被她輕鬆突破,敢於迎戰的膽大之人被她隨意砍翻,畏縮於後的怯懦之人也逃不過她的手段。


    哪怕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瞬將要向什麽方向突破,完全憑借著感覺,根本不去思考。


    她將殺戮變成了藝術,甲胄無法束縛那柔軟的身軀、詭異的出招角度和極為鋒利的大劍讓她的招數看起來是那樣的華麗優雅。


    五十?


    一百?


    隻不過片刻之間,她便殺出了一條蜿蜒的血路,具體殺了多少就連她都數不過來。


    然而人多必然勢眾,哪怕甄道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戰鬥力,圍攏過來的夫餘人卻越來越多,將她團團圍住。


    她竟然不怕,反而哈哈大笑著摘掉了麵甲,將自己絕美的容顏露了出來。


    “將對將,來個能打的!”


    斬馬大劍平指,甄道一邊說,一邊掃了一圈。


    柔弱美女和殘忍屠戮這兩種極不和諧的事物結合在了一起,讓夫餘人麵麵相覷。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內心更不知道是否該承認甄道的戰果。


    甄道不會等他們想明白,見這些人沒有反應,隨便選了個方向一頭撞了上去!


    殺戮,還在繼續……


    這迴夫餘人知道反抗了,一些刀盾兵拿著盾牌擋在了前麵,誓要將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抓起來。


    可下一刻他們便迎來了絕望,平時堅硬的盾牌此時就像是張脆弱的紙片,在甄道的大劍麵前沒有任何防禦能力,刀盾兵連人帶盾被砍成了碎塊。


    見到這個情景,弓箭手立即發動了攻擊。


    可惜王弋給甄道配得起大寶劍,還配不起一套寶甲了?


    一頓叮叮當當之後,弓箭手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大劍離自己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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