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猜得沒錯,隻要嚴顏出城,他就再也迴不去了。


    汙水中的清流最是耀眼美麗,卻注定不能持久,隻要一有機會,汙水就會將清流吞沒。


    許褚是個聽話的,他按照曹操的吩咐抓住了嚴顏。


    這並不困難,畢竟壯年許褚對上中老年還是個非一流的武將基本上沒什麽懸念。


    真正有懸念的是如何勸降,畢竟人越老思想越趨於單一,曹操麵臨著不小的挑戰。


    “跪下!”許褚將嚴顏丟在地上並且大聲嗬斥。


    “放肆!”曹操見狀罵了許褚一句,趕緊想要扶起嚴顏道,“怎麽能讓老將軍跪下?老將軍來坐……呃……”


    嚴顏很是聽話,曹操讓坐他就坐了,隻不過坐在了地上,一臉無辜地看著曹操。


    曹操被這個眼神看得有點發毛,便溫和地說:“老將軍,我們無冤無仇……”


    “不不不,我們是有仇的。”嚴顏擺了擺手,十分平靜地說,“我是幫兇,這仇恨可不小。”


    “老將軍,你應該明白,這是計策。”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一點也不生氣。曹使君,我勸你也應該看開一些,給我一個痛快。”


    “我……”


    嚴顏的話剛開始還讓從曹操有點兒開心,後來差點讓他一口氣沒上來憋死。


    什麽叫讓他看開一些?


    要是想要幹掉嚴顏,他曹操還有費這個勁?


    “嚴將軍,你可是被自己人出賣的!”


    “對,但那是他們對不起我,他們對不起我,我就要對不起陛下?這是什麽道理?”


    “孫堅值得你為之付出生命?”


    “至少在我看來是值得的。是人都難免一死,早點晚點沒什麽大不了的。”


    “真不降?”


    “曹使君,陛下委以我重任,我提出的建議有用的陛下聽了,沒用的陛下解釋了。臣子做到了這份上,難道還要貪生怕死,被俘就投降嗎?”


    “罷了,我……”


    “主公,不如讓我來試試。”就在曹操準備成全嚴顏的時候,王累忽然開口了。


    王累走到嚴顏麵前問道:“老將軍,還記得我嗎?”


    嚴顏顯然認識王累,驚唿:“你也降了?倒是沒想到!”


    王累歎息:“唉,時也?命也……”


    嚴顏直接打斷說:“那你要好好輔佐曹使君,不可像對待陛下那樣三心二意。”


    老人家的諷刺相當犀利,王累的臉色一下子就紅了,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


    不過他沒有發作,隻是耐心地問:“老將軍,你覺得陛下是想要平定亂世嗎?陛下連個國號都沒有!村中匹夫稱帝都知道起個響亮的名號,可是我們無數此上書,都被擱置了,他有平定天下的誌向嗎?”


    “說這些對我沒用,我根本不在乎。”


    “你怎麽可以不在乎?”


    “我為什麽要在乎?我效忠的是孫文台,又不是一個皇帝,他想要怎麽做是他的事,我做好一個臣子的本分就行了。”


    “將軍怎麽能隻見小義而無視大義?”


    “誰是小義?誰又是大義?長安是大義?河北是大義?荊州是大義?還是涼州曹使君那位是大義?


    正統早就沒了,誰還在乎大義小義?


    大義怎麽來的?大義是你們這些文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來的,是你們定義出來的,還不是你們說誰有誰就有?


    你問問身邊那位曹使君,他有大義嗎?他在乎大義嗎?”嚴顏一陣連珠炮般的詢問直接懟得王累直翻白眼。


    “老將軍,這天下終究是大漢的天下,你不能跟著一個反賊一路走到黑啊!”


    “今夕何年?老夫山野村夫,孤陋寡聞,隻知有陛下,不知有大漢。什麽是大漢?誰是大漢?”


    “你!”


    “殺我,殺我!速速殺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嚴顏坐在地上縱聲狂笑,無論任何人說什麽都不再迴答了,笑得搖頭晃腦,相當愜意。


    “拖出去。”曹操知道繼續下去已經沒什麽用了,便背過頭去,很是難過地說:“斬了……”


    “多謝曹使君成全!”嚴顏聞言笑容一收,竟然起身給曹操行了一禮。


    之後他也不用其他人押送,自己當先走向了軍營大門前跪好,等待劊子手行刑。


    “且慢!”


    就在劊子手想要行刑的時候,曹操匆匆趕來出聲打斷。


    他捧著一個水壇和兩個陶碗,倒滿後遞給嚴顏一碗說道:“軍中無酒,便以水帶酒送老將軍一程。來世,老將軍先遇到某吧,某不比孫文台差的。”


    “甘美!此乃某平生之飲最為甘美之酒水!曹大將軍,來日再見!”


    說罷,嚴顏摔碎陶碗,等待著自己的終結。


    曹操卻神色逐漸變得冰冷,沉聲問道:“老將軍,我成全了你,不知你可否成全我?”


    “隻要不讓我投降,皆可。”


    “迴答我一個問題就好,梓潼如今守將是何人?”


    “此人乃我副將,姓李名嚴。”


    “李嚴……”曹操眼中殺機四溢,他覺得殺死嚴顏的並不是他曹孟德,而是那個李嚴。


    嚴顏卻提醒道:“曹使君還是小心些吧,此人為人雖然差了一些,但是才能卻勝我十倍,梓潼不是那麽好打的。”


    “多謝提醒,老將軍一路走好。”


    曹操轉身離去,沒有再多看嚴顏一眼。


    然而當身後傳來了利刃砍擊骨肉的悶響,他拿著陶碗的手還是緊了一下……


    人生中有無數種遺憾,每個人的悲歡不同,需要承受的遺憾也不同。


    像曹操這樣的人已經沒有太多事情看不開了,他輝煌過也落魄過,強盛時如日中天,衰敗時如喪家之犬。


    如今的曹操看不開的大概隻有名臣良將不能人盡其用了,那些人是可以相信他的,大家雙向選擇,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他曹孟德不差的啊!真的不差的啊!


    曹操很是沮喪,他垂頭喪氣地迴到了營帳,想要將其他人攆走,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可就在這時,營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傳令兵來報:“大將軍,又營遭到突襲,損失慘重。”


    “你說什麽!”曹操拍案而起,死死盯著傳令兵。


    傳令兵差點被這殺機四溢的眼神嚇死,支支吾吾竟說不出什麽話來。


    曹操本就煩躁,一把抽出寶劍上前就要逼問。


    這時曹昂掀開營帳的門走進來,一臉凝重,嘴中卻說道:“父親,已經無事了。”


    “怎麽迴事?”


    “敵軍趁我等俘獲了嚴將軍掉以輕心之際展開偷襲,雖然衝破了營門,還好人並不多,還全是步卒,已經被我打退了。”


    “去斬了那個巡邏境界的武侯!”


    “不用了,已經戰死了。他不是沒有發現敵軍,隻是來不及通報便被幹掉了,對方的手段相當厲害。益州的步卒,若是套上鎧甲,說不定能和幽州那幫人正麵打一打。”


    “當真如此?”


    “很厲害!不懼生死、勇往直前,妙才叔父差點被幾個士卒給陰了。”


    “對方領兵的誰?”


    “自稱李嚴。”


    “李嚴?”曹操一愣,繼而看向王累,冷冷地問,“王累,這個李嚴是怎麽迴事?”


    “主公,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沒聽說過李嚴。”


    “沒聽說過?嚴將軍的副將你沒聽說過?才能比嚴將軍強十倍的人你沒聽說過?敢來劫我曹孟德軍營的人,你竟然沒聽說過!”


    “父親,算了,您不要為難王從事了。”見到這是個機會,曹昂連忙勸說,“王從事可能對成都比較了解,對梓潼的事情並不了解。不過既然對方已經動手了,那我們也不能被動挨打,是時候向他們展現一下我們的手段了。”


    “你想怎麽做?”


    “梓潼之所以不好攻破,並不是因為梓潼城本身防禦有多好,而是周邊的地勢十分險惡,我們的軍隊很難展開,人多沒什麽意義。


    所以我推測那個李嚴之所以敢這麽大膽,就是因為他篤定我們隻有圍城這一個辦法。


    那我們就圍著,先圍一個月再說。”


    “之後呢?”


    “父親,一個月能做很多事,比如打造一輛衝車。”


    “去做,讓王累跟你一起去做。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但我不要一輛衝車,我要四輛。”


    “孩兒領命。”曹昂行了一禮,示意王累跟上。


    而曹操也借著這個機會將所有人都清了出去,沉浸在這片刻的安寧之中。


    要打呀!這益州無論如何也要拿到手。


    將益州放在孫堅手裏那簡直是暴殄天物,兵源、糧草、人才,這裏都可以湊出一套爭霸天下完整的班底了,可中原給了孫堅那麽長的時間,孫堅卻隻交出了一個可笑的答案。


    聽說益州有皇氣?看來也不是屬於老孫家的。


    皇氣嘛,自然要皇帝才能有,劉焉、孫堅之流都不行,隻有他手裏的那位皇帝才是正統,才是可以擁有的!


    野心之輩注定不會長久,他擁立的是漢帝,隻有漢帝才能擁有天下任何一片土地。


    曹操相信自己的想法,並且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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