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積蓄了多日的貪婪瞬間爆發,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在冒光。


    這幾天袁軍沒有歇著,做了些木板之類的東西充當盾牌,有些手巧的甚至給自己做了些簡易的木製甲胄。


    這就導致哪怕是最簡易的梯子對於守軍來說也有致命的威脅,很容易就被人爬上城牆。


    然而守軍並不在意,嚴輿不像朱桓,給所有人都發了錢,他隻給造成殺傷的人發了。


    如今城下蜂擁而來的不是什麽恐怖的敵人,而是一袋袋銅錢,閃爍著誘人光澤的銅錢!


    守城的刀盾兵開心極了,似乎連這充滿腐臭的戰場也沒有那般令人厭惡。


    這一次,袁軍誌在必得,他們終於跨過了那道該死的護城河,終於一點點爬上了城牆。


    城牆之上,雙方進行著最殘酷的較量。


    貪婪的欲望是無限的,所以無盡的貪婪帶動起了人類無限的潛能。


    越來越多的袁軍登上了城牆,然而掉下來的更多……


    喊殺聲已經逐漸熄滅,隨之而來的卻是兵器刺入肉體時發出的悶響。


    這樣的悶響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似乎有想要蓋過戰鼓的意思。


    然而時間終究有限,朱桓也不不認為真的能打下來,守軍的反擊過於堅決了。


    銅鑼聲響起,攻城的部隊止住腳步,緩緩退去,沒人往城牆上多看一眼。


    今天的戰鬥已經失敗了,袁軍退迴了大營。


    這便是戰場,任憑詩人如何歌頌,什麽馬革裹屍、哪般蕩氣迴腸、如何功成名就,那都不屬於他們,有些人是注定迴不來的……


    朱桓發了五倍的賞錢,幾乎將所帶的銅錢全都發了出去,總算將悲涼的氣氛衝淡。


    當然,他現在已經用不到這些錢了,發了也就發了,反正都不屬於他。


    他的心裏在盤算,今日過後想必也差不多了,那個要命的威脅應該快解決了。


    水軍,要命的水軍……


    事實上朱桓猜得一點沒錯,水軍的將領在晚上的時候找上了嚴輿,希望能夠參與防守。


    經過了這麽多天的發酵,雙方在戰場上撒錢的行為已經傳到了水軍的耳中,聽得他們心裏也是癢癢的,也想分一杯羹。


    於是士卒便找軍侯鬧,軍侯就找校尉鬧,校尉隻能找將領訴苦,將領沒辦法,來到石城和嚴輿商量。


    不商量不行了,不商量水軍甚至有嘩變的可能,厚此薄彼可是軍中大忌。


    嚴輿聽完,想到了一個妙計。


    他和將領約定,讓他帶領部隊埋伏在西城外,等到明日袁軍到來,他親率兵馬出城裏應外合,直接將袁軍擊潰。


    這似乎是可行的,袁軍攻城的方向就是北西南,正好方便水軍行動。


    可是他不想想,能夠兩個月打下一個郡的朱桓,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第二日,袁軍又像往常那樣在城前擺好陣型,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今日朱桓帶領主將出現在了城西。


    不過這正好,若是能讓朱桓死於亂軍之中,那他可就立大功了。


    彎弓搭箭,嚴輿將響箭瞄準天空,準備給水軍信號。


    可他還沒等放箭,卻發現天邊竟然隱隱升起了一股黑煙,忽如其來的情況讓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不發信號不要緊,朱桓卻收到了信號。


    隻見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分出一半兵馬,調頭往黑煙的方向殺去。


    隻有點火才能產生黑煙,那個方向,能夠燒起來的,唯有水軍的水寨!


    張英終於成功了,水軍被釣了出來,水寨無人防守,被他一把火給點了。


    陳登親自率軍去接應,就是想要試試能不能找機會俘虜了那些水軍。


    直到此時,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中計了,好一招聲東擊西……


    無奈之下,嚴輿也不想出擊了,丟掉哨箭組織防禦。


    然而朱桓怎麽可能給他守城的機會,他將擊敗水軍的消息傳遍了全軍用來鼓舞士氣,並將石城許諾給將士們,所有的戰利品無需上交,得到多少都是他們自己的!


    這一下,袁軍上下的士氣空前高漲,發了瘋一樣對著石城進行著一波波的猛攻。


    朱桓更是親自上陣,終於在正午之前拿下了石城。


    其實嚴輿不一定真守不住,入城之後朱桓大吃一驚,城中足足有兩萬兵馬!其中有一萬一直在軍營中沒有被調動,全部老老實實成了俘虜。


    如果嚴輿不逃跑,憑借這些人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朱桓將這些人迅速打散改編,充實了一波自己的部隊。


    如今丹陽已經平定,長江以南已經沒有嚴白虎的勢力了,現在還剩下九江、廬江兩個郡。


    朱桓召集眾將,準備商量個對策。


    廬江郡還好說,山多水多,行軍困難一些罷了。


    九江郡是個大麻煩,城多人多,輕易還不好打。


    “諸位,如今江南已定,九江和廬江諸位有什麽想法?”朱桓也沒客套,直入主題。


    陳登思考片刻說道:“朱將軍,我建議繼續兵分兩路。”


    “詳細說說。”


    “兵分兩路,一路主攻九江郡,一路威懾廬江郡。


    廬江不需要多少人,有個三五千形成威脅就行,打上一兩年都沒問題,但是九江必須迅速拿下。


    陛下還在繼續實力,這一次平叛消耗良多,必須用九江郡的繳獲反哺整個揚州才行。”


    “嘶……”房中響起了一陣陣吸涼氣的聲音。


    眾人心道這陳元龍也太狠了,什麽反哺整個揚州?就是放棄九江郡,瘋狂掠奪九江郡罷了。


    難道九江郡就不要了嗎?


    其實要不要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九江在江北,如果袁術不是皇帝,還會有人去守一下,現在袁術是皇帝,傻子才會離開中樞去當個勞什子的太守。


    而且這個太守還必須時時刻刻麵臨著危險,瘋了嗎?


    朱桓在做著權衡,別看陳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有了計策,可陳登不是主官,用不著負責,他可是要為這條計策負責的。


    “罷了!”


    朱桓歎息一聲,最終決定為袁術奉獻全部。


    “元龍啊,你去攻打廬江如何?”朱桓看向陳登,似乎想給他送個功勞。


    陳登卻笑道:“算了吧,將軍有擔當,卻也扛不住,一起吧。”


    “元龍大義!”朱桓讚歎一句,下令道:“於將軍,我給你三千兵馬,你去攻打廬江郡。不著急,不過一定不能讓廬江派遣袁軍。”


    “喏。”於糜接下了這個命令。


    “休整三天,三天後,全軍啟程,誓要攻下廬江!”朱桓說完,便遣散了諸將。


    這是他給士卒收集戰利品的時間,為將者要說到做到。


    三日之後,袁軍興高采烈的出發了。


    可惜,隻高興了半天……


    距離石城最近的渡口就是牛渚,而牛渚的對麵則是曆城,嚴輿早就準備好了,將曆城的弓箭手全都調到了江邊,隻要有船隻過來,問都不問就是一通弓箭。


    而且牛渚俘虜的水軍也不是很想和嚴軍作戰,拖拖拉拉沒有一點兒鬥誌,有的甚至連箭都射不過去。


    對此朱桓沒有一點辦法,人也殺了,錢也賞了,人家就是不想打。


    他還不能將水軍都殺了,且不提這支水軍對於袁術的重要性,單單想要目前想要過河,就必須依靠這支水軍。


    他的軍隊中確實有人會操舟,可那又如何呢?又不是人人都會,難道要一船一船的送?


    無奈之下,朱恆隻得再次分兵,而這一分就是五路。


    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坐鎮牛渚,和嚴輿僵持。


    一路由張英率領三千兵馬去長江上遊,嚐試從春穀越過黃河包抄。


    一路由陳登率領五千兵馬去江乘,嚐試從那裏渡江後,率軍攻打全椒和阜陵,斷了曆陽的後路。


    其餘兩路各自率領一千兵馬沿著長江沿岸巡視,一邊尋找渡口,一邊迷惑嚴輿,使其分兵。


    這種布置應該算是滴水不漏了,是朱桓能做到的極致了。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其他那些人還好,他真的不應該讓陳登單獨領一路兵馬。陳登的能力可比他強太多了。


    朱桓總是喜歡著眼於戰局,所有的計策都是圍繞著戰爭安排的。他是一個合格的將軍,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恰好陳登既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也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全局。


    不論如何,這次朱桓一定會勝利。以嚴白虎和嚴輿的才能,即便是再有人幫他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但是,朱桓勝了,袁術勝了嗎?


    稱帝之後,袁術整個人都變了。雖然他依舊是那個豪爽講義氣、不拘小節的人主,可人主首先是個人主,而不是講義氣啊!


    對待手下人寬厚又如何?不能整日窩在宮殿裏縱情享樂吧?給予臣子的信任可不是這樣解釋的。


    特別是在袁紹死後,袁術開心的不得了,認為全天下已經再無敵手。


    可他現在連揚州都沒有掌控完全,憑什麽說自己沒有敵手?


    況且丹陽經曆兩次大規模戰爭,主要的糧食和兵源產區遭受重創


    陳登認為袁術連最後一點兒優勢都已經沒了,未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了。


    當然,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他是徐州人,不是揚州人。


    於是……陳登悄悄的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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