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拿下梧縣,蔣欽一直在追問呂蒙是如何判斷的。


    在蔣欽看來呂蒙簡直神了,怎麽就能輕易斷定守軍是否有防備的。


    呂蒙被煩得受不了,便解釋:“他們都是百姓,百姓能有什麽想法?打了勝仗當然歡天喜地了。一高興就會出疏漏,出了疏漏就一定要趁機會進攻啊。”


    “嘶……”蔣欽倒吸一口涼氣,問道,“《太史公書》到底是一本什麽書?怎麽什麽學問都有?”


    “怎麽可能有?讀書是為了讓人有思考能力,你每日都想些什麽?”


    “吃飯、睡覺、打仗、立功,嗯……也可以有女人……”


    “你!你活著真的沒救了……”


    “徹底完蛋了嗎?”蔣欽竟然不覺得難過,反而有些開心的說,“操蛋的世道配完蛋的人,絕配!完蛋好呀,早完蛋早死,早死早活。下輩子可別當個人了。”


    “你能不能說點兒吉利的東西!”呂蒙憤怒的咆哮。


    在軍營中,特別是將軍說這種話非常不吉利,蔣欽差點將呂蒙氣死。


    蔣欽見呂蒙發火,立即投降:“說說說!吉利的嘛!清點戰利品吉利不吉利?我現在就去,行啦吧。”


    說著,蔣欽一溜煙兒跑了。


    呂蒙很是恨鐵不成鋼。都是一個山溝溝裏麵爬出來的餓死鬼,能夠活到現在並且有如今的成就,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小夥伴兒更好一些。


    哪知蔣欽就是個混蛋,不想著更好,也不想著更糟,隻想著混日子。


    這時步騭走過來笑著說:“呂將軍,咱們這些人啊,可能誰都沒有蔣將軍活得通透。別看蔣將軍什麽都無所謂,還總是用性命拚搏,隻要他不死在戰場上,可能比我們誰活得都久。”


    “承你吉言吧。”呂蒙不想談論這個話題,自顧自去忙了。


    不過步騭卻覺得那一夥兒江賊很有意思,能出周泰那樣的猛將,能出呂蒙這樣的統帥,還能出蔣欽這樣的明白人。


    這世界太大了,人也太多了,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人們向往大爭之世的理由不就在於此嗎?


    英主如朝陽一般,崛起隕落;


    賢才好似瀚海繁星,燃燒自己,點綴著蒼白的天空。


    大爭之世民生凋敝,平凡的人注定隻能悲慘的死去或者更悲慘的活著。


    去追尋強者的腳步,在路途中擊敗一個又一個強敵才是人生的意義,才會不辜負上天賜予他們的這份才華。


    步騭看著呂蒙的背影,輕笑道:“呂子明啊呂子明,你會踩著誰的屍體向上攀爬?又會倒在何人的腳下?這還隻是個開始,雖然你勝了,但是你做得並不完美。我不想挨板子,卻也不會一直提醒你……”


    正如步騭所說,呂蒙做得確實不完美。


    攻下梧縣之後,呂蒙完全不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麽,除了讓士卒清點戰利品外,隻派遣了兩百人維護治安。


    要不是張承緊急貼出了安民告示,梧縣的百姓當場就會給他表演一個梅開二度。


    袁譚這一眾年輕隊伍的劣勢終於顯現了出來,由於經驗不足,很多事情都沒有想到。


    步騭倒是想到了,但是他不想說。


    因為此時步騭關心的並不是梧縣的問題,梧縣已經破了,沒什麽好在意的了,他更關心甾丘。


    有人成功從梧縣溜出去了,而去往的方向正是南麵甾丘的方向。


    步騭估計甾丘應該不好打,對方是不會再中計了。


    其實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跑出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以呂蒙現在的兵力根本攔不住,還不如不說。


    果不其然,一天之後呂蒙將張老六和兩百士卒留下管理梧縣,自己則率領軍隊向甾丘進軍,結果半路上竟然抓住了甾丘的一個斥候!


    呂蒙都驚了,梧縣距離甾丘上百裏,他都準備走兩天的,結果現在別人家的斥候都騎到臉上了?


    刑訊後的結果讓他更加難以置信,甾丘倒是沒有太多兵馬,隻有一萬。


    但是這一萬人是從當地民眾之中優中選優,並且還接受了一個月的正統軍事訓練,除了沒有騎兵以外,所有兵種一應俱全,連專門管後勤的兵都有!


    呂蒙有些吃味,後勤兵他都沒有,他的後營夥夫管一切……


    “甾丘有什麽厲害的人物嗎?”呂蒙看了看張承,又看了看步騭。


    兩人同時搖頭,步騭解釋說:“甾丘不可能有什麽厲害的人物,不然彭城國也不至於落到這個下場。”


    “算了,去看看再說吧,奇襲看來是不行了。”呂蒙不無遺憾,催促軍隊快速行進。


    等他率領軍隊到了甾丘更是傻眼,如果沒看錯的話,守城士卒胸前那塊大鐵板應該算是甲了吧?


    “子山,你確定甾丘沒有厲害的人物嗎?”呂蒙不甘心,再次看向了同行的步騭。


    步騭斬釘截鐵地說道:“絕對沒有!我路過甾丘不止一次,從未聽說過什麽厲害的人物!”


    “外來的?這麽厲害?”


    呂蒙嘬了嘬牙花子,細細打量了一番守備森嚴的城牆,帶著偵查的隊伍迴到了軍營。


    步騭到了這時候也有些後悔了,當初裝個什麽逼呢?還看呂蒙的本事?現在以他的本事都破不了甾丘,開心了吧?


    張承一直在指揮士卒布置營帳,看到眾人這麽快迴來還一臉懊惱,奇怪地問:“怎麽了?城中的情報和斥候說的不符?”


    “不符。”呂蒙撇撇嘴,揶揄道,“仲嗣大哥知不知道什麽迅速抄書的方法?”


    張承一怔,繼而怒斥:“你這是什麽話?還沒打就認輸了?你是一軍統帥,怎麽可以輕易服軟?”


    “嘿!”蔣欽在旁邊補了一刀,“仲嗣大哥,你去你也得服!人家守城是有甲的!這樣……那樣……不用多,有兩千帶甲士卒,咱們什麽也幹不了。”(魏晉出了一種裲襠甲,就是前後各一個防護板用布和皮帶連接的那種。我借來用用,就當是一當了。)


    “兩千?他哪來的兩千?按照你的說法,就算是敲鐵板,一個月也敲不出兩千!”


    “那能怎麽辦?強攻肯定不行,你是沒看到那些士卒的精氣神,嘖嘖……精銳!”


    “滿天下全是精銳是吧?我麾下的兒郎還都是精銳呢!”這時候張承大哥的氣勢就顯出來了,看向呂蒙說,“子明你說說。”


    “時間不夠。”呂蒙皺著眉,表情很是嚴肅。


    此言一出,步騭都驚訝了,他沒想到呂蒙竟然想出了辦法。


    呂蒙怎麽說也打了那麽多仗,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強攻肯定不行,那就隻能奇襲。正常的奇襲又不行,那就隻有偷。


    張承趕緊問道:“要多久?”


    “不知道啊。”呂蒙十分苦惱,“如今是夏日,城中百姓不可能有太多柴,肯定是要出城拾柴的。問題是誰先堅持不住……”


    “哼,我會讓他們堅持不住的。”張承冷哼一聲,計策便想了出來。


    入夜。


    不得不說,甾丘的守軍真的像模像樣,巡邏一絲不苟,交接小心謹慎,沒有一個人多說一句話。


    然而,剛上崗的士卒顯然不困,有人發現了城下的動靜,大聲喊道:“警戒!有人偷城!”


    城牆上迅速響起了鑼聲,密集的箭雨緊跟著就落了下來。


    慘叫聲響起,由近及遠……


    城上的守軍罵了兩句“賊子”,便繼續著自己的職責。


    精銳!


    遠處觀戰的張承也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真是精銳,隻是實戰經驗太少,要不然沒有十倍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甾丘。


    不過沒關係,他會讓這些人有實戰經驗的,他會一點點教會這些人如何才能有效的應對夜襲。


    “將軍,我等現在怎麽辦?”一旁的校尉輕聲問道。


    “過一個時辰,再去襲擊一次,然後迴去睡覺。”張承下達了命令,緊接著話鋒一轉,嗬斥道,“你們的慘叫聲像一點,要短促且著急一些!誰要是再敢給我拖長音,我就讓他真死。”


    “明白,明白。”校尉連忙點頭,轉身去教訓士卒去了。


    是的,他們不是真的攻城,也不可能真的攻城,守得這麽嚴實,拿什麽攻?


    張承命人準備了一些草人,趁著夜色士卒扛著草人進行了一波佯攻。


    他對士卒下的命令也很簡單,就是不要進入城牆的照明範圍,在範圍之外影影綽綽的嚇唬守軍。別管守軍射沒射中草人,隻要聽到羽箭唿嘯的聲音就發出慘叫,讓守軍以為自己中了。


    張承的目的並不是耗箭,而是耗柴。箭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很多縣令縣長都喜歡收集和製造羽箭,一代代積累下來有的地方就莫名其妙的多。


    他不敢去賭甾丘有沒有出過這樣的官,要是真出過那麽兩三個,幾萬支箭肯定是有的。


    沒過多久,校尉第二次偷襲就結束了,這次士卒們表現的比較好,喊出的聲音比較真實。不過也真倒黴,有兩個家夥真的被射死了……


    第二日,呂蒙開始分兵。


    正好他們有四個人,一人一麵城牆將甾丘圍了起來。


    這些人也不幹別的,就一門心思的砍樹,看那樣子是準備就地製造攻城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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