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情能否成功的本質不在於人們是否團結,而在於利益劃分是否能讓所有人滿意。


    這句話或許有些片麵,但卻適用於絕大多數時候。


    幾天過去了,王弋高開低走的法律改革讓這場棋局充滿了迷霧,司馬家的表現更是在迷霧上罩了一層薄紗。


    很多人都覺得司馬防僅僅是在為王弋搖旗呐喊,在司馬防強硬的表達態度之後司馬家沒有任何動作,並沒有通過家族自身的影響力來為王弋拉攏幫手。


    “你們說司馬家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王弋對此同樣感到疑惑,司馬家是個非常好的突破口,隻要司馬防願意,他可以憑借自家的聲望壓製住很多麻煩。


    這些麻煩就是各個世家對於新官製的不滿,這種不滿有很多原因,對於王弋來說十分棘手,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導致全線崩盤。


    不過對於司馬家來說想要解決卻十分輕鬆,說到底做官做的不就是個人情世故嘛,司馬家有很多人情,也很懂世故。


    辛毗對此有些想法,沉思片刻迴答了王弋的問題:“主公,世家交往講究的是利益互換,他們會不會是在等您先亮明籌碼?”


    “佐治,注意你的言辭。”既然荀家和辛家對上了,荀彧也不想給辛毗留什麽麵子,淡淡的迴了一句:“現在是同心協力之際,主公需要廣納人才,莫要徒生是非。”


    政治鬥爭從來就是這麽殘酷無情,荀彧的一句話讓辛毗的心瞬間涼了半截,轉頭看去發現王弋的臉色極為難看。


    “主公!”辛毗趕緊行了一禮解釋:“臣沒有出言挑撥啊!臣隻是……隻是……”


    荀彧的警告相當兇狠,王弋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麵去想,結果荀彧用一句話就讓王弋聯想到辛毗想要排除異己。


    當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很清楚辛毗的意思到底是什麽。但王弋的心裏已經不爽了,這一局辛家完敗。


    “文若,你的想法是什麽?”王弋看向了荀彧,眼神中帶著一絲警告。荀家和辛家的做法已經過界了,最好別讓他親自下場。


    荀彧行了一禮,歉然一笑,說道:“主公,您可以以荀氏做為一個參考。像司馬家這樣的大家族是不會隻布局一處的,他們需要您釋放一個善意的信號。”


    “這還不是一樣的利益交換嗎?”王弋聞言非常不爽,他目前已經不太需要向世家妥協了。


    “不然。”荀彧搖了搖頭解釋:“主公,既然建公先生表明了態度,那麽司馬家一定會站在您這一邊。但是您現在掌握著司馬家的命脈,讓他們不敢有所表態。”


    “這還怪我了?”


    “不能這麽說。司馬家在河北算是無根之萍,年幼的幾個孩子全在古今學院。這對於一個家族來說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大家族。”荀彧的解釋非常認真。


    然而王弋依舊轉不過這個彎,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問:“以前我不夠強大另說,如今我算是天下最強了吧?還不值得他們全族效忠?”


    “主公,這是不同的。”荀彧糾結片刻,最終還是將答案說了出來:“小家族會全族依附強大的勢力,他們也隻能全族依附強大的勢力。但是大家族不會,大家族需要的是選擇。沒人能保證自己不犯錯,小錯還罷了,萬一犯了一個非常大的錯誤,全族屠滅是常有的事,他們需要一個退路,保證自己家的香火不滅。”


    “我若是一統天下了呢?他們往哪裏退?”


    “主公,放眼全局……”


    這一迴荀彧沒有迴答王弋的問題,而是給出了一個提示。這幾天王弋因為更改律法的事基本上就沒怎麽休息,臉色非常差,整個人都是一種偏執的狀態。更改律法確實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荀彧不能讓王弋陷進去。人主無需事必躬親,決定好大方向就可以了。


    全局……全局……


    王弋也不想這樣勞心勞力,可是人手不夠啊,他能怎麽辦?


    昨日三份情報同時送到了他的案頭,其中兩份是戰報,並州的戰事非常不順利。


    關羽遭到了整個河東郡的敵視,百姓自發的抵抗非常激烈,別說遷徙了,就算是擺平叛亂都很困難。不是戰力有多強,叛亂實在是太多了。


    上黨郡打得同樣艱苦,整個上黨郡其實基本上都已經打下來了,但隻有壺關還在死守。壺關上已經沒有王家人了,可是勸降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守軍就是不相信。


    最後一份情報來自於吳成,他帶迴來的趙孟傑已經交給文書院審訊去了。問題是後來一複盤針對梁習的刺殺,十幾次裏麵幾乎全是大漢的死忠者,他們殺梁習的唯一理由就是看王弋不爽,王弋的謀逆行為讓他們感到了憤怒。


    這特麽到底算是什麽理由?最讓王弋難以接受的其中一些刺客根本就沒有效忠的主人,他們同樣唾棄劉辨。


    感念舊主心向大漢王弋不是不能理解,在這個仁義道德相對盛行的時代王弋有這個心理準備。可隻要不向自己效忠不就完了嗎?為什麽非要給他添亂?


    這些糟心的事幾乎讓王弋心力交瘁,他放棄了河南戰局那麽大的優勢想要和袁紹何談,為的就是想要先收拾劉辨。


    隨著地盤的擴大劉辨的存在真的是越來越礙眼,十分掣肘他的行動嗎。而且那些搞風搞雨的黨人已經快讓王弋失去耐心了,攘外必先安內,王弋必須先將黨人的根給掘了。


    但是王弋卻不敢將這個計劃給說出來。劉辨的名聲再差也終究是劉宏的親兒子,王弋可以是大漢的掘墓人,可大漢的掘墓人絕對不能是他王弋。


    矛盾的觀點最終會有個合理的解釋,隻要王弋提出想要幹掉劉辨,全天下都會發聲支持他的行動,就算是劉表也會對他讚譽有加。可一旦劉辨被他幹掉,輿論風向會瞬間改變,他將會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狗賊。所有諸侯都會聯合起來將他撕碎,瓜分他的財產,生食他的血肉。


    不要覺得諸侯們無恥,這種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換了王弋他也會這麽做。這也是為什麽曹操沒有下定決心收拾劉辨的原因,心懷不軌的家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人的一世英名可就沒了,連辟謠的機會都沒有。


    全局……全局……


    王弋一隻手捏著眉心,緩緩閉上了雙眼,滿臉盡是疲態。


    田豐見狀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幾位謀士隨他一起出去,不要打擾王弋的休息。


    田媽媽總是盡職盡責的,他可以嚴厲的嗬斥王弋玩物喪誌,也能溫柔的照顧王弋的生活起居。


    “文若留下。”


    王弋察覺到了幾人的動作並未阻攔,隻是單獨留下了荀彧。


    待幾人離開之後,王弋沉默了好久才輕聲說道:“文若,我若說我是想救大漢的你信嗎?”


    “主公,臣信不信不重要……”


    “荀文若!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冷靜!”王弋翻身而起,憤怒的大聲咆哮:“呂漢盛的請求我一刻也不敢忘!可是我拿什麽救啊!大漢怎麽救啊!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腦子裏就好像生了兩個小人兒,每天兩人都在戰鬥!有時那個勸我成為帝王的那個會殺死勸我救大漢的那個,有時救大漢的那個會殺死勸我成為帝王的那個!可那兩個小人兒都是我自己啊!我要怎麽選才好?殺死我自己嗎?”


    荀彧聽到王弋的抱怨有些愕然,人主的精神壓力是很大,但沒想到王弋居然會大到這種程度。事實上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和王弋有著相同的煩惱,盡管他願意幫助王弋,可每天仍然承受著內心的譴責。


    為了擺脫這種譴責,荀彧隻能忘我的工作,用巨大的工作量來麻痹自己,讓自己不去思考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達成理解的瞬間荀彧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主公可是想要對劉辨動手?”


    此話一出雙方同時愕然。


    王弋沒想到荀彧的思維能敏捷到這種程度,荀彧也沒想到自己的道義原來如此廉價。


    不過既然話都說開了,王弋也沒藏著掖著,沉聲問:“文若,慈明公是黨人,你也算是個黨人了,你怎麽看待他們?”


    “國之重器,朝廷柱石。”荀彧沒有吝惜讚美之詞,誇讚道:“黨人乃是主君治國之根本,統禦之臂膀,禮儀之所向,道德之標杆。沒有黨人天下注定會大亂,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可袁紹不也是黨人嗎?他的所作所為真的有你說得那麽好?”


    “主公,我不知道這世道是怎麽了,為何禮崩樂壞到如此程度。可是從何時起,黨人是個身份的象征了?”荀彧的神色忽然變得苦澀,有些難過的說道:“主公,黨人是閹宦對士人的蔑稱,是先輩們保命的手段啊……閹宦眼線眾多,如果我們不認下這個稱唿,那就隻有死路一條。劉景升是黨人嗎?他是!他何時自稱過自己是黨人?可代價也是沉重的,身為皇族,半生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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