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啊,這是一次機會,隻要抓住我們審氏將一飛衝天!如今代郡、上黨已失,那個王弋沒活路了。”


    監牢裏蟲蟻橫行,蚊蠅亂飛。刺鼻的惡臭熏得人雙眼都那一睜開,滿地汙水便溺惡心至極。


    一位老者說完話之後盯著一處監牢,等待裏麵人的迴答。


    監牢火光的陰影裏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此時一言不發,似乎是未聽見一般。


    這人居然是代郡太守,已經叛變的審配審正南。


    老者終於怒了,忍不住大聲說道:“正南!你要為審氏一族想想!區區一個稚童何值得你去輔佐!審家有機會成就自己的一方霸業!”


    “你們……也配?嘿嘿……”


    審配冷笑一聲十分不屑的說:“主公以士待我,我自以士報之。主公從未虧欠審氏分毫,想去高顯行商也未曾阻攔,你們就是這麽報答主公的?”


    “就是因為高顯!”老者沉聲說道:“你不知高顯一日進賬幾何?往來金銀不計其數。他王弋何德何能敢擁有此等好處?一個破落外戚也敢占據兩州之地?是他不配!他才不配!”


    “哈哈哈哈!冀州那麽大,你們倒是去打啊。高顯就在那裏,你們倒是去奪啊。荀氏都低頭了,你們多些什麽?”


    審配覺得可笑至極,初來幽州他也看不上王弋,可現在王弋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才能,而且王弋的出身不低,上黨王氏比他們家的傳承還要久,還要有名。


    老者卻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這麽忠心他,可他看得上你嗎?你看看跟著他的那些人,還未加冠的郭嘉和張遼都領軍在外了,你還隻是個代郡太守。代郡太守……嗬,正南你可別忘了,你是曾經追隨過陳太尉的人。”


    審配不再說話,他確實追隨過陳球,可那又怎麽樣呢?陳球現在連骨頭渣子都沒了,還能幫他們?幫了又能如何?就算陳球活過來,能解決眼下的危局?


    見審配不說話,老者揮揮手招來兩人。


    其中一人笑著說道:“正南兄,好久不見。可還認得我?”


    “是你!”


    審配麵色大變,這個人他當然認識,正是陳球之子陳瑀,可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正南兄,我來為你引薦一位賢良。這位便是故太傅陳蕃陳太傅之子,陳逸。”陳瑀介紹完臉色忽然有些黯淡的說道:“正南,大漢亡了。”


    審配死死盯著二人沒有說話,這兩個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麽?


    很快他就知道這兩人想要幹什麽了,陳瑀有些哀傷的說:“董卓篡位占據洛陽,建立涼國。此等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好在長安尚有帝嗣,我們輔佐他成就一番大業,光複天下如何?”


    審配盯著二人良久,終於露出笑容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做什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殺了我吧,我審正南不是背主之人!”


    “正南兄,那王弋有何本事竊居二州?有了幽冀二州為何不去長安迎接帝駕?可見他也是個亂臣賊子。正南兄何必為了一個亂臣賊子傷了性命?三思啊!”


    可無論陳膺如何勸說,審配就是發笑,被問急了也不過迴答道:“速速殺我,速速殺我!”


    “審正南!”陳瑀終於怒了,他家的一個故吏居然敢在他麵前如此放肆?於是他陰冷的說道:“你道我真不敢殺你嗎?”


    審配聞言卻不笑了,十分端莊的跪坐在地上沉聲說道:“配將引頸就戮,有死而已,來日方長。”


    陳瑀麵色一變,低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這迴審配連理都不想理了,雙眼一閉等待刀斧加身。


    陳逸這時忽然說道:“審正南,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主子王弋現在被困薊縣,很快就會命喪黃泉了。”


    “我知道你,我也知道王芬,我還知道你和王芬的關係很好。”審配閉著眼笑眯眯的說道:“你想知道為什麽王芬將冀州交予吾主而沒有交給黨人嗎?我知道,但是我不說。”


    “你找死!”陳逸瞬間氣急敗壞。


    這是他內心最深處的痛,不知為何昔日好友王芬擁立劉和之後並未封官。


    他們很多黨人都在等待王芬的封賞,好有明目去助他一臂之力。


    可王芬最終臨死前也沒有啟用他們這些黨人,甚至連冀州都沒有交給他們,而是交給了自己的對手王弋。


    很多人對王芬非常不滿,以至於王芬現在的名聲很差,甚至連他想要廢了劉宏的事都被扒了出來。


    幾人知道勸不降審配,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審配似乎知道一般,大聲說道:“你們何不去求那鄭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豎子。”


    待這些人走遠了,審配才緩緩睜開雙眼,滿眼盡是痛苦。


    自己一世清名便被這些人毀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可王弋將來必殺審氏全族。


    王弋的手段他很清楚,王弋是個很大度的人,從不輕易殺人。


    要殺就殺全家,男女老幼、雞鴨鵝狗一個不留。


    審配無法麵對審氏將來會死在自己主公手裏這種事,但他也絕對不會背叛王弋,因為這件事不是王弋的錯。


    兩難的抉擇,無解的問題。


    審配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去解決這件事,他現在隻有一件事能做。


    既然家族想背叛,那就背叛的更徹底一些。


    既然王弋想殺審氏,那就不要有絲毫顧慮。


    撕拉……


    審配扯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條在牢門上係緊,起身對東南方向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嘴裏喃喃道:“主公,配盡忠了。”


    審配轉身將脖子套入繩套,身體驟然放鬆,緊接著有瞬間緊繃。


    窒息的感覺傳入大腦,人下意識的求生機能讓審配伸出右手想要將自己從繩套中放出來,他不想死。


    然而他的左手卻一把抓住右手並且死死按住,他想死,這是他能為王弋做的最後一件事,他不得不死……


    審配的做法無論怎麽看都是百害而無一利,是個十分愚蠢、愚忠的決定。


    可這是漢末,有誌之士們大多不做選擇,隻講忠義。


    王弋通過了審配的考核,所以審配隻和王弋講忠義。


    彌留之際,一滴濁淚滑出眼眶,審配最後的想法就是:“傳承百年的審氏最終也逃不過滅亡的命運,看來永恆的世家也不一定真的永恆……”


    審氏大宅中,族人們焦急的討論著審氏的未來。


    這真的是一幢大宅子,用幾進幾出已經不能形容了,大宅中套著小宅,小宅裏還有著院落,光麵積就占了高柳的二十分之一。


    院牆修的比城牆還堅固,房舍的華麗程度與皇宮相差無幾。


    這些其實都不是審家的,真正要論起來其實都是審配一個人賺的,屬於審配個人。


    審氏來幽州的時候帶來了大量的農奴,王弋不允許幽州世家有農奴,想要錢可以做生意去賺。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王弋和審家做了交易,用高顯的鋪子和他們交換了莊戶。


    甚至王弋還單獨給了審配一家鋪子,因為審配雖然很有才能,但是他貪。


    審配知道王弋這麽做是什麽意思,這既是賞賜,也是警告。


    可他明白,他的族人卻不明白,甚至不想明白。


    由於初次接觸生意,他們的經營不是很好,於是本性發作,購買土地的想法再次萌生。


    這些人以家族的名義用審配賺來的錢加上他太守的名頭修建了這個宅邸。


    對此審配也不好說什麽,他隻是家族的一員,不是審家的家主。


    這些人現在正在進行激烈的爭辯,不少人覺得應該投奔長安,他們都是士子,覺得就應該成為陳蕃、陳球那樣的人。


    更多的人想要自立為王,理由同樣充分,天下已經這般模樣了,誰登上大位不是登?王弋起家的時候不也是什麽都沒有嗎?最初不也是一個種地的賤民?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不過沒關係,他們的時間很充裕,現在他們擁有高柳,誰都不怕。


    或許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公孫瓚帶著大軍走進了這座邊塞大城……


    張飛和戲誌才在第一時間得知了公孫瓚進入幽州的情報,兩人經過簡單的商量,張飛帶著高覽立即點齊一萬兵馬出了城。


    公孫瓚的速度非常快,想要達到這種速度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除了婁煩,公孫瓚繞過了所有城池。


    按照原定的計劃,張飛的目標就是婁煩,打下婁煩之後順勢進攻太原郡,接替荀攸的防務。


    如果要說一個王弋手下最瘋狂的謀士,那一定就是荀攸。


    他給王弋製定了一個無比瘋狂的戰略,那就是這次不是董卓打幽州,而是王弋打並州。


    按照這個戰略,婁煩是阻擋公孫瓚的大門,再由北平邑和高柳這道防線阻擋李傕和郭汜,將二人消滅再幽冀邊境。


    解決完兩人後張飛和戲誌才會去支援婁煩,等荀攸募完兵後帶著王正王奇偷襲晉陽,將公孫瓚全部兵馬消滅在雁門郡和太原郡,順勢拿下整個並州。


    然而高柳的叛變讓王弋不得不臨時變更計劃,北平邑和代縣防的不是公孫瓚,而是防止李傕和郭汜去和公孫瓚匯合。


    張飛和戲誌才一直在代縣沒動也是這個原因,婁煩在當時的情況下不能有失。荀攸的計劃也不得不先擱置在一邊。


    隨著戰局的變化這個計劃再次提上了日程,隻不過這次王弋更貪婪,在經過多次商榷討論後,這次不僅要拿下並州,還要收迴趙郡和魏郡。


    荀攸這次的任務也不再是斷公孫瓚的後路,而是等待時機進攻魏郡。


    張合田豐他們去廣昌也是為了這個計劃,在廣昌王弋給他們準備了裝備,他們負責配合郭嘉進攻趙郡。


    至於公孫瓚嘛……王弋守軍都也是有理由的。


    軍都是薊縣的大門,但薊縣的大門不止軍都一個。


    為了防備公孫瓚去打涿郡或者跑迴遼東跟他打遊擊,他需要讓公孫瓚擁有一個直接威脅到他的地方。


    王弋相信以公孫瓚的為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所以公孫瓚必然會進攻薊縣。與此同時王弋還寫了封信給軻比能,他需要軻比能一點小小的幫助。


    王弋賭對了,經過簡單的休整之後,公孫瓚果然帶著大軍朝軍都進發,一路上繞開了所有城池。


    這些城池在公孫瓚眼中什麽也不是,他堅信隻要王弋死了,他就能掌控整個幽州,甚至是冀州。


    至於王弋這個瘋狂的計劃能不能成就要看他在薊縣能堅持多久了,他得等戲誌才和趙雲來救他。


    代縣距離軍都要比高柳近的多,戲誌才需要把握好時間才行,不能比公訴讚先到。


    他們兵少,必須出奇製勝才行。


    說到趙雲嘛……傳令兵陷入了茫然,常山和太原辣麽大,五千人扔在裏麵連點兒水花都沒有,還是遊騎,讓他到哪裏去找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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