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轉過頭繼續看電影之前,岑妙問:“還吃嗎?”


    他說:“不用了。”


    岑妙也就不再打擾他了。


    上次因為跟他吵架,沒看完的這部電影今天終於看完了。


    電影散場後,影廳裏的觀眾紛紛起身往外走。


    他倆倒是不緊不慢,打算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走。


    岑妙手裏還抱著那一小桶沒吃完的爆米花,摘掉墨鏡,程佑順手從她手裏把墨鏡接了過來。


    他左手抓著兩副墨鏡,胳膊順勢放在扶手上。


    緊實的肌肉包裹著紋理清晰的筋脈,手背骨節分明顯得很有力量。


    岑妙盯著看了一會兒。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低頭看了一眼問:“看什麽?”


    岑妙伸出自己的右手,她手指纖細,掌紋幹淨,一看就是一雙養尊處優的姑娘手。


    兩人的手幾乎放在了一處,程佑手腕自然地垂著。


    岑妙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微微一笑,仿佛這個動作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手腕傳來冰冰涼涼、濕潤溫柔的觸感,程佑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她。


    岑妙說:“你的手很大,也很寬。”


    她的聲音像一記重錘錘在他的神經上。


    “還有點糙……”


    “岑妙……”他打斷了她,卻沒動。


    岑妙也看著他,眼神堅定:“我下個月就辭職了,你……要不要跟我迴北城?”


    四目相對,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被他倆屏蔽了一樣。


    程佑沒有說話,放映廳裏的人還是很多。


    大部分都是年輕人,當然情侶最多,他們這點曖昧的舉動完全吸引不了什麽注意力。


    岑妙說:“你考慮考慮。”


    說完這句話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到底年齡擺在這,再小五歲,她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程佑另一隻手伸過來,抓著她手腕將她手拿了下去。


    “咱倆不合適。”他說。


    岑妙來勁了:“哪不合適?”


    他不準備說下去,一副哄小姑娘的語氣說:“行了,別犯傻了。你什麽時候走,提前告訴我一聲。”


    “幹嘛?”她不滿地問。


    他說:“給你搞個歡送儀式,再弄點土特產給你父母朋友帶著。”


    “我稀罕你這個人,你當我稀罕你的土特產啊。”岑妙嘟嘟囔囔地說。


    她知道他肯定聽到了,也知道他斷然會裝聾。


    岑妙氣他這個態度,轉而又問:“是我不合適嗎?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她不依不饒地盯著他。


    程佑說:“沒想過。”


    岑妙故作驚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問他:“你該不會不打算找了吧?你想想,你要是不找女朋友不找老婆,等你老了以後全身插滿管子,連個簽字拔管的人都沒有。多可憐啊。”


    程佑說:“嗯,我可憐我的,你過你的。”


    他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準備起身離開。


    岑妙抓著他胳膊,又認真地問了一遍:“是不是在這裏合適,迴北城以後就不合適了?”


    程佑輕歎了一口氣,略顯無奈。


    岑妙卻“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迴頭似笑非笑道:“好,我懂了。”


    程佑凝眉對著她,哭笑不得:“我說什麽了?你就懂了。”


    岑妙說:“誰讓你不說話的,那我隻能按我理解的意思懂了。”


    說完,岑妙離開座位,往樓梯下走。


    程佑看著她有一絲絲雀躍的背影,不禁歎了口氣,然後拍拍扶手也站了起來。


    走出電影院,岑妙又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問他:“去哪?”


    他剛準備說話,手機就響了。


    他接起,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他麵無表情地說:“好,知道了。”


    掛了電話,岑妙問:“有事?”


    程佑說要去另一個酒店,有點事。


    “那我送你過去。”岑妙說。


    “不用。你去白靈那玩會兒。”


    岑妙隻好點了點頭。


    坐直梯下了樓,岑妙坐在車裏問:“真不要我送你?”


    他擺擺手。


    “誰來接你?”她問。


    程佑說:“大黃。”


    哦,這個外號有點像“大黃狗”一樣的名字就是那個寸頭剃個閃電花紋邊的黃大鵬。


    岑妙隻好駕車離開,她剛一走,黃大鵬就騎摩托車到了。


    程佑剛才接的那個電話,是這附近一個村的代理人打過來的。


    準確說,是代理人的妻子,電話裏中年女人的聲音不穩,說他男人跟人打起來了。


    程佑想到了會有這麽一天,他把這附近幾個村的買賣都搶了,難保其他人不會有意見。


    黃大鵬說:“程哥,咱要不要再叫幾個人?”


    程佑說:“我們是去解決問題的,不是去打架的。”


    “可那邊是朱老三的人啊。”黃大鵬很沒底。


    “先過去看看。”程佑說。


    說起“朱三”這個人,在他們這也算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朱三的大名具體叫什麽沒人關心,隻知道他出生在農村,過去家裏很窮。


    程佑父親那一輩的人,以前經常見他在山上放牛割草。


    那時候別人沒名沒姓的叫他“三兒”,後來他跟著人混出了頭,就幹脆跟著他的“財神爺爺”一塊改姓“朱”了。


    前些年,也就是程佑讀中學那會兒。


    “安露集團”的前身是一個叫“林泰集團”的公司,以前的老板叫朱林泰。


    朱林泰名下有很多產業,煤礦,房地產,工廠,娛樂城。


    而朱三就是跟著朱林泰混出來的。


    聽人說,朱三不放牛以後就去了洗腳城當擦鞋工去了。


    在洗腳城他遇到了朱林泰的一個手下,因為人憨厚老實而得到了賞識,此後便一直為“林泰集團”效勞。


    了解他的人其實都知道,朱三這個人不但不憨厚老實,反而很精明。


    後來,所有跟朱林泰有關的人都被抓了,而朱三不但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反而還能繼續跟著現任老板發財,可見這個人有多精明。


    那時候“林泰集團”為了擴大規模,把所有的麻煩事都交給了朱三。


    或許是因為朱三有先見之明,覺得朱林泰遲早會倒黴,所以,他想法設法地從“林泰集團”分了出來。


    他做的業務不大,就是跟著朱林泰分點湯喝,做的也都是一些土石方工程。


    而他手底下的工人,也都是那些被朱林泰征了地,沒有生活來源企圖跟朱林泰繼續鬧事的村民。


    所以,在很多人眼裏,朱三不但不是個惡霸,反而是個“大好人。”


    程佑跟朱三見過,那時候程佑上初中,而朱三當時也還年輕,不到三十歲。


    那些年,朱林泰喪心病狂,除了明處的產業外,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黑暗產業。


    給礦工出售毒品、私開賭場、放高利貸,還有一些皮肉交易的娛樂場,一條龍服務,把他們這的年輕人和一些有家有口的男人害得很慘。


    換句話說,所有從朱林泰那賺到錢的人,最後大部分又都迴了朱林泰口袋。


    包括拆遷款,包括礦工、運輸工人等等拿高額工資的那些工人。


    程佑那時候年紀還小,隻知道他父親程自強沾了賭博,所以他不止一次舉報過程自強去過的那些地方。


    自然而然,便跟管理這些地方的人有了交集。


    當時的朱三也還是個小嘍囉,跟著他當時的“老大”負責這些產業。


    程佑對他的印象很深刻。


    現在再迴想起來,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披著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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