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芙心裏默哀,默默的收迴視線。


    而薑隨本就敏感,自然感受到了她淺淡的目光。


    他亦是低頭一看那琉璃手串,心裏浮想聯翩。


    二人便心不在焉的跟著薑正一同到達飯堂。


    薑光采和木柔已經在那擺好了碗筷,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勾的人肚子咕咕叫。


    珩芙對身後幾個侍衛道,“便守在門口吧,有事我會叫你們。”


    “是,尊夫人。”


    侍衛們齊聲應答,一個個端端正正守在門口,像一堵堵人肉厚牆。


    薑正便借著為珩芙盛雞湯的機會打趣,“陛下當真疼愛您,迴個家還差了不少人伴在身邊。”


    珩芙似笑非笑雙手接過雞湯,而後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祖父說的什麽話,孫女有今日的福分,都是沾了祖父的光,祖父這般說,倒是折煞孫女了。”


    薑正一時噎住,又偏頭見木柔在埋頭吃飯,一言不發的木納神情又惹得他心生不悅。


    他不由嗬斥,“吃吃吃,就知道吃,阿禾難得迴來,也不知道說兩句話,這冷漠神情給誰看。”


    木柔隻是雙目無神的看著薑正。


    薑正被看的心裏發毛,正欲言,被薑光采打斷。


    隻見他夾了幾筷子的香酥排骨,麻辣雞等菜到木柔碗裏。


    薑光采平靜的夾著菜,而後淡淡地說,“這飯菜是阿柔親手所做,她勞累一中午了,吃點飯菜有何問題,我倒是不明白父親苦苦相逼是為何。”


    他的目光直視薑正。


    冷的似冬日寒冰,是漠視不在乎的冷,反倒更讓薑正啞口無言。


    薑光采又為木柔盛了鮮魚湯,放到她旁邊,“阿柔的實際行為,不必嘴上說的關心來的真切嗎,您說呢,父親。”


    他的視線由木柔身上移到薑正身上。


    薑正頓時臉色暗沉下來。


    當真是他的兒子,指桑罵槐的本事漸長。


    薑正怒斥,“薑二,為父說話,沒你插嘴的份,一點不似薑大,尊重長輩。”


    薑光采隻是冷哼不迴,又繼續為木柔夾菜,邊柔聲對他說,“這人上了歲數啊,就是喜怒無常,阿柔慢點吃,別被嚇著了。”


    他又嘴巴一張,難聽的話接著往外吐,“隻是這老人家啊,越是年邁,越是愛想起年輕時做的混賬事,我也怕晃蕩久了,被罰去那偏遠的山溝溝裏出不來。”


    繞是和善如木柔,此刻也是嘴角發癢,憋笑難受。


    薑正又是被薑光采的話氣的吹胡子瞪眼。


    珩芙和薑隨就在一旁隔岸觀火。


    她悠哉悠哉喝著薑正盛的鮮魚湯。


    珩芙倒是意外,薑正這老家夥倒是想起來了他那離家幾年的薑大公子—薑光明。


    薑隨聽到此,也是頗感意外,自從八年前,薑光明與薑正鬧了別扭,整整八年,再未歸家,而是留在了幾百裏之外的桃花村。


    這八年裏,從未聽薑正談起過他,仿佛忘了這個兒子,倒是不曾想,原來心裏的刺一直拔不掉。


    珩芙看戲似的放鬆了姿態,她臉上滑過一絲懶意,碰巧和薑隨投過來的目光相撞。


    薑隨無聲的笑,他似乎叫了一聲,“阿芙。”


    珩芙心一慌,差點沒端穩湯碗,下意識用喝湯掩蓋自己的慌張。


    在心裏罵罵咧咧,這薑家果然沒一個正常人……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耳畔又響起了薑正的聲音,“薑二,你不要蹬鼻子上臉,老子是你爹。”


    珩芙立馬看過去,她可不會放過看戲的機會。


    薑隨被她的反應逗笑了。


    薑正一聽到薑隨的笑,啪的一拍桌子,“薑隨,你的規矩學到哪裏去了,莫不是在權府待久了,就忘了禮儀教養。”


    無辜受牽連的薑隨眉頭一鎖,“祖父,吃飯便吃飯,拿我撒什麽氣。”


    “還敢頂嘴,”薑正被火上澆油,刷地站起來,指著薑光采,又指著薑隨,“你們二人,不愧是父子倆,大的和我唱反調,說兩句他媳婦便不樂意,小的和我頂嘴,還敢瞪我,這日子當真沒法過了……”


    珩芙心裏轉個彎,立馬猜到了薑正的想法,便決定暫時不說話,等火夠旺了再出擊。


    薑隨亦是領會到,便配合著薑正演下去。


    “祖父說的是什麽話,今日阿姐迴來,您卻說些難聽話,讓阿姐聽了心裏怎麽想,”薑隨鼓著嘴。


    薑光采不知道他們的彎彎繞繞,隻是說著心裏話,“您是存心想要人看笑話嗎,當年大哥為何離家,八年不歸,您自己心知肚明,若不是您眼比天高,看不上大哥的心儀娘子,大哥何至於跟著那娘子一聲不吭的走了……”


    “薑光采,你個逆子,”薑正氣的胡子打結,“薑大的事你無權幹涉,什麽都不懂的蠢貨。”


    “是是是,您說得對,我蠢,我蠢,”薑光采冷笑的指著自己,“這薑家,您看誰順眼,在您眼裏,不過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不成器的混賬。”


    “你,你你……”薑正氣的說不出話來。


    薑隨靈光一閃,想起長醉在薑光采的院子裏,便道,“母親,你先和父親迴去,祖父這裏交給我。”


    “好,”木柔被吵的腦殼冒煙,自然沒拒絕薑隨的提議,立馬將薑光采生拉硬拽走。


    薑光采也是一時氣上心頭,並不是存心想與薑正在大庭廣眾大吵大鬧,也借著薑隨拋下的台階,做出不情不願的神情跟著木柔走了。


    他夫妻二人路過時,外麵守著的幾個侍衛恨不得此刻眼瞎耳聾。


    真是該死,竟然聽到了不該聽的。


    八年來,薑大公子離奇出走的真相終於暴露了。隻是沒成想如此荒唐,料誰也想不到竟然是為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原來薑相還好棒打鴛鴦這口……


    他們是真該死啊……


    這時,其中一人餘光收到了珩芙警告打量的視線,瘋狂向另外幾個人使眼色。


    於是幾人頓時昂首挺胸,麵無表情。


    珩芙又收迴了視線,看著屋子裏的薑正和薑隨。


    她道,“祖父莫要生氣,父親無意與您頂嘴,母親也無不敬您之意,至於北亭。”


    珩芙輕笑一聲,“他是權大人的幕僚,自然聽不得您說權大人的不對,所以祖父莫要生氣了,今日之事,純屬意外。”


    薑隨朝著珩芙的方向靠近了幾步,依然是冷著臉。


    薑正的氣被珩芙三言兩語降下來一些,他語氣軟了一點,“尊夫人說的是,方才是我太氣了。”


    “哼,”薑隨譏諷,“祖父這顆心啊,偏心的沒底了,除了阿姐,是一個也看不順眼。”


    “北亭,”珩芙無奈的拉了拉薑隨的胳膊。


    “薑隨,”薑正眼看著又要破口大罵。


    薑隨驚喜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纖纖玉手,心裏如灌了蜜,默默不語。


    珩芙又急忙道,“祖父。”


    薑正閉了口,看向她。


    珩芙才又道,“祖父何必說那難聽話,到時讓大家夥都不開心了,受苦的還是您自己。”


    薑正琢磨著珩芙的話,若有所思。


    珩芙又接著道,“還不如等到用晚膳的時候,一家人坐在這,和和氣氣解開中午的不快,我也難得歸家,明日一早便要進宮了,也不想留有遺憾。”


    她說的言真意切,薑正似乎是聽進去了。


    他從鼻子裏發出濃濃的妥協聲,“罷了罷了,方才是老夫不對,心之過急,惹得你們都不快了,我不過是嘴硬心軟,隻願待會尊夫人和小隨替我向你們父親母親說說好話,讓他們別氣了。”


    “祖父放心,”珩芙一笑,“這事便交由孫女去做。”


    薑隨繃緊的麵部有所緩解,“用膳的時候再說。”


    他道,“我吃飽了,不打擾您和阿姐用膳。”


    說完,薑隨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眼下便隻剩下了薑正和珩芙,二人之間的氣氛微妙而詭異。


    一直到用膳結束,都沒說上幾句話,隻是做做樣子,隨口說了幾句關懷的話。


    珩芙用完膳,打算消消食,便朝薑光采的院子慢悠悠走去。


    薑光采的院子在最西邊,去到那,要經過薑正的書房,而珩芙需要的,就是這裏。


    她還未走到書房時,便見書房門開著一個角,“過去看看。”


    “是,尊夫人。”


    於是一群人朝著書房走去,到了書房門口後,珩芙便站在台階之下喊,“祖父,是您在裏麵嗎?”


    迴答他的是一聲年輕的男聲。


    “他老人家可不知道在哪裏午睡。”


    珩芙一聽,噗呲一笑,“北亭,是你呀。”


    “嗯,是我,”薑隨語音輕快,他抱著兩本書出現在門口。


    風飄飄而過,卷起他鬢角的碎發,衣裳的裙擺。


    珩芙向他走去,“怎麽一個人來了這,祖父呢?”


    “不知道,”薑隨搖搖頭,“我來找兩本經書看看。”


    他晃晃手裏的書,“我在這什麽都沒有,免得無聊。”


    “原來如此,”珩芙和薑隨麵對麵,“怎麽會無聊呢,不如同我一起去父親母親那。”


    “阿姐相邀,北亭怎敢拒絕,”薑隨把書揣進懷裏。


    珩芙和薑隨說笑了沒幾句,忽然聽到了動亂。


    有人在大聲喊叫著,“快來人啊,有刺客……”


    珩芙等人立馬聚精會神,警惕起來。


    那幾個侍衛馬上拔劍把珩芙圍住。


    珩芙道,“什麽方向。”


    薑隨下意識吸了一口氣,“似乎是祖父的院子。”


    “那還等什麽,我們趕快過去,”珩芙說著就要朝薑正的院子裏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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