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墨陽一中的規定,高二升高三的那個暑假,準高三生都要求去學校上自習,隻上白天,沒有晚自習,一周上六天除了周天休息。


    今天正好是個星期日,所以小柔一覺睡到十點半,難得睡了個懶覺。


    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經過客廳,發現北望正坐在小馬紮上,對著擺在茶幾上的一張紙寫著什麽,神情看起來嚴肅認真。


    小柔多看了兩眼,之後就去洗漱了。


    出來的時候看見北望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好奇心不禁被勾起,挪到北望的身邊探頭探腦的看著。


    “勤島飛香港加轉機,1020元一人,迪士尼門票成年人兩日票608元一人……”林雅柔小聲讀出來,心裏不禁一喜,眉毛也雀躍的動了一下,她以為北望要帶自己去香港迪士尼玩。


    “小柔醒啦,吃飯吧。”北望扭頭看見披著頭發、睡眼惺忪卻閃著奇異光芒的小柔,一隻手下意識的蓋住白紙,另一隻手指了指一旁被扣上保溫的飯菜。


    “你要帶我出去玩嗎?”小柔繞到對麵坐下,心髒砰砰直跳。


    “啊,額,你想的還挺美啊,我這是打算跟你米佳姐姐出去玩。”好吧,果然還是讓小柔看見了,那北望隻好全盤托出。


    “哦,我就知道。”小柔失望的低下頭,語氣恢複正常的清冷,心裏不免彌漫起傷心的霧氣。


    北望安慰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心思飄遠,心不在焉起來,但是這一次持續時間不長,北望很快就拉迴了自己的注意力。


    “等你高考完,哥再帶你去。”北望說完這句,繼續低頭算著紙上的價錢。


    紙上的信息都是北望這幾天利用休息時間,跑去網吧各大網站搜集抄錄下來的,也是那段時間,北望想買電腦的念頭達到最強。


    “吃飽了,學習去了。”小柔吃完飯,扔下碗筷,就迴屋學習去了。


    “學一會就休息一會啊,勞逸結合。”北望衝著關上的房門喊道,起身端起碗筷走到廚房收拾幹淨。


    迴到茶幾,北望看著密密麻麻將近寫滿的白紙,眼眶不禁濕潤、通紅起來,用指尖抹掉淚珠,努力平複自己忽然上漲的傷感情緒。


    要出去玩,這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


    北望深唿吸,調整好心態,繼續投入到和米佳遊玩計劃中。


    不知過了多久,北望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你好。”北望順手就接起來,連來者是誰都沒看。


    “望哥,你好冷漠哦。”米佳悅耳動聽的聲音傳來,像木屋簷下懸掛的風鈴,一擺一動,清脆透亮。


    “米佳,是你啊,我剛才沒看手機屏幕。”不知怎的,知道對方是米佳的一瞬間,一股強烈又濃鬱的慌亂在北望的心底油然而生。


    “這個原因,可以理解。”米佳的聲音變得俏皮起來,“你猜猜,我現在在哪?”


    “咖啡館?”北望心裏突然出現莫名強烈抗拒同米佳說話的念頭,因此盡量少說。


    剛說完,北望心底的聲音就告訴了自己,為何會產生抗拒的態度。


    因為,這叫心虛。


    “不是哦,你再猜猜?”米佳倒是沒注意到北望的話少。


    “那就是,圖書館?”北望眼神飄忽不定,一直掃著白紙上的信息,抓著手機的手,手心也滲出一層薄汗。


    “也不對,唉,算了,直接告訴你吧,但你要答應我,不要被嚇到,你向我保證。”米佳的尾音上翹,聽起來俏皮可愛。


    “好,我保證。”北望第一次覺得麵對米佳如此煎熬難耐,即使是隻聽聲音,也忍不住想遠離純粹美好的她。


    “嘿嘿,我在……”米佳刻意停了一下,她就是要讓北望坐立難安,“我在,出租車上,十分鍾後就到你家了。”


    “什麽?”北望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陣冷意由下往上,順著腳底板爬到北望的頭皮,浸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從一周前得知米佳明天要迴國的那刻起,北望就一直在心裏給自己做工作,安慰自己沒什麽大不了,鼓勵自己勇敢麵對。


    而造成北望如此劇烈心裏活動的原因很簡單,就隻是因為米佳要迴國了。


    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如果時光倒退迴一年前,就絕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麵。


    沒錯,北望這幾天,一直都在,害怕與米佳的見麵。


    人類是矛盾而複雜的,他既期盼與戀人的相聚,卻又害怕萬分;他既想快點感受肌膚相近的恬靜美好,卻又難以抑製自己想遠離這裏的相悖想法。


    連續思想拉鋸戰的結果便是,寢食難安,還影響工作。


    就在北望好不容易做好明日平常心見到米佳的思想工作時,她的一通電話卻讓自己建設的所有工作全都崩塌倒閉。


    十分鍾後,他就要見到她了,還是完全沒有準備的。


    如果一年前是這樣子,那麽北望此刻一定會興奮的像個孩子,然今時不同以往,一股強烈的無助與絕望,從天而降,砸的北望頭暈眼花,腦中一團漿糊。


    “怎麽了,你不高興嘛?”米佳終於聽出北望的異常,語氣瞬間不善。


    “……沒有,我是太高興了,有點突然,我以為你明天才迴來呢。”北望試著無聲做了好幾次深唿吸,才讓自己鎮定下來。


    “原本確實是明天到勤島,但是我太想你了,就提前一天迴來,想給你個驚喜,嘻嘻。”米佳輕易就相信了北望的解釋,沉浸在等會見麵的幸福之中,嘴角瘋狂上揚。


    “那我收拾一下,迎接寶寶的到來。”占據北望大腦另一部分對米佳強烈的想念,促使他說出了從未說過的甜蜜稱唿。


    “油嘴滑舌,肉麻死了,不過我喜歡……那你快收拾吧,馬上就到了。”米佳止不住的笑了起來,寶寶兩個字從安慰口中說出來,竟是如此的好聽。


    北望掛掉電話,臉色昏沉下去,咧開嘴角苦笑一下,雙手煩躁的揉搓頭發,最後重重的長歎一聲,把茶幾上的白紙收拾起來,又進屋換了套衣服,重新洗漱了一下,拿著瓶瓶罐罐抹了又抹,最後看著鏡子中生出血絲、略顯憔悴的自己,輕歎一聲,笑了一下。


    米佳,不管我再怎麽騙自己,但我的心告訴自己,我還是希望見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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