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柔正式放寒假的日子,離過年也隻剩不到兩周時間了。


    王北望和林雅柔已經連續三年過著隻有兩個人的春節,如今,又要繼續過兩人的第四個新年。


    歲月的齒輪從不會為誰而停止轉動。


    電子廠家屬院的很多人都是從農村過來的,所以從臘月二十開始,陸陸續續就都迴農村過年了。到了臘月二十七,家屬院就已經剩下不到一半的住戶了,張嬸也迴老家過年了,臨走前放心不下林王二人,還特意送了一大堆東西。


    幸運的是,胡澤家就留在家屬院過年,臘月二十八胡家還特意邀請林王二人去吃飯,王北望為了不空著手,還做了自己拿手的可樂雞翅和酸辣土豆絲,用保溫盒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著帶去胡澤家。


    胡爸胡媽是熱情似火的太陽體父母,灼的王北望和林雅柔都有些發紅發熱。五個人,五菜一湯,外加幾瓶飲料,構成了北望和小柔難以忘懷的記憶。


    飯後,林王二人也沒有著急走,北望和胡爸胡媽知趣的去客廳閑聊看電視,留下林雅柔和胡澤兩人在胡澤房間拚著胡澤最寶貴的拚圖。


    其實胡澤自己拚一個小時就能拚好,但是他願意和林雅柔一塊慢慢拚,他喜歡和小柔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也樂意在小柔麵前假裝自己笨拙。


    兩人用了一個半小時就拚好了,小柔露出喜悅的笑容,閃的胡澤一愣一愣的都忘了慶祝。倒是前來給兩個小家夥送水果的北望,一看見被拚好的拚圖,大誇特誇小柔和胡澤三百句,逗的胡爸胡媽的笑聲從客廳傳了過來。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林雅柔和王北望非常感謝胡澤家的盛情款待,依依不舍的跟胡家人道別。最舍不得的還是胡澤,一口氣把林雅柔送到張嬸小賣部,才兩步三迴頭的迴家。北望看著胡澤這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邀請胡澤日後時常來家裏做客。


    每年的除夕夜,北望和小柔都會去看看王玉濤和林玉芬。一大早收拾好東西,北望給小柔編了個麻花辮,還拿出買的新衣服套在小柔身上,自己也換下平日穿了兩三年的舊棉服,換上新款的羽絨服。他也不曉得為什麽這樣做,或許是想告訴爸媽他們過得很好吧。


    叫了出租,一路向北。陵園很遠,開車得將近兩個小時。因為早起還迷迷糊糊的小柔,一上車就接著睡過去了,沉沉的小腦袋靠在北望的右肩上,唿吸聲淺而有規律。


    北望睡不著,即使昨天晚上失眠到淩晨兩點才睡過去,現在卻困意全無。他垂眸看著一側的妹妹,用手輕輕撥開後者額前的碎發,怕她會冷,右手攏了攏把小柔往懷裏帶了帶,緊緊抱住。


    因為是除夕,路上的車都稀稀疏疏的,這輛出租車也是運氣好,司機看兩人一大早去陵園,陵園附近肯定車少人少,所以還很好心的可以再給拉迴去。


    窗外的一切都透著年味兒,大紅色貫穿著大街小巷,屬於過年特有的嘈雜聲被車窗屏蔽掉,隻留下一張張喜悅麵孔的默聲影片。去往陵園的路上有一個集市,王玉濤曾領著北望和小柔去過,那裏的菜煎餅一絕,可兩人已經四年沒吃過了。


    收迴目光,北望低頭看著手裏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那是帶給王玉濤和林玉芬的。北望左手摸著帆布包,右手撫著小柔,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到了地方,跟司機說好等半個小時,北望牽著小柔進了陵園。即使墓碑有很多,兩人還是一眼就找到林玉芬和王玉濤,兩人是合墓而葬的。


    小柔蹲在墓碑前麵看著兩張又變灰的照片,抬手摸了摸。北望拿出濕巾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把被灰覆蓋的墓碑擦的幹幹淨淨,又從包裏拿出一瓶酒和一杯果汁,端端正正的擺到墓碑前,跪了下來,小柔也隨之下跪。


    二人嚴肅的磕了三個頭,便蹲起身來。北望聲音不大不小的說∶“爸,媽,我們來看你們了。又要過年了,你們看,我倆都穿上新衣服了……你們還記不記得張嬸小賣部旁邊樓的胡澤家,胡澤和小柔是一個班呢,兩個人關係也很好,前兩天胡澤爸媽還叫上我倆一塊去吃飯呢……張嬸這次迴老家前又給我們送了很多東西,都跟她說不用了,她還給……”後麵的話融進北望的淚水裏,悄無聲息的落下。


    小柔在北望的身旁,安靜的沉默,安靜的安慰,也安靜的哭泣。


    ……


    被拉迴來的理智切斷了淚線,北望用紙擦去淚珠,看了看腕表,快到跟司機約好的時間了。北望扶起一旁的小柔,拍了拍膝蓋處的塵土,摟著小柔又對著父母鞠了一躬,開口道∶“爸媽,下次再來看你們。”這才牽著小柔往外走。


    停在陵園門口旁吸煙的出租車司機,看見灰頭土臉、眼眶紅腫的倆孩子出來時,心裏被揪了一下。懂得都懂,苦命的孩子。


    迴去的路上,北望和小柔都睡過去了。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的二人,內心希望兩人都能做個好夢。


    等進了家門,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北望看著暈暈乎乎的小柔,輕聲問她還願不願意跟自己出去買年貨。一聽“年貨”二字,小柔瞬間滿血複活,眼睛又充滿光芒。北望無奈的勾了下小柔的鼻子,寵溺的說著小饞貓。


    兩人去了墨陽最大的商場,正值除夕,隻能營業到晚上七點。北望和小柔抓緊時間“掃蕩”商場,還買了一些平常很少買的好玩意兒。結賬的時候,北望特意掏出自己食堂當差賺的錢,還眉飛色舞的跟小柔炫耀哥哥能掙錢了。


    迴到家後,北望一刻都沒來得及歇,著手就要準備做兩人的年夜飯。這時,有人在敲門,在客廳看電視的小柔穿著棉拖起身開門。


    來者是胡澤,胡澤穿著一件牛仔棉外套帥氣的站在門外。


    小柔把北望從廚房喊了過來,胡澤撓著腦袋笑嘻嘻地說∶“北望哥,小柔,我爸媽喊你們今晚去我家吃飯,我們一家也才三個人,你們來了我們也能熱鬧熱鬧。”


    北望和小柔對視了一下,笑著迴答∶“我聽小柔的,小柔想去咱就去。”林雅柔有些懵,看看滿眼期待的胡澤,看看笑容滿麵的北望,又想起溫暖而近人的叔叔阿姨,最終還是高興的點了點頭。


    得到同意的胡澤,生怕林雅柔再後悔,一溜煙兒的跑迴家交差。北望拿起剛買迴來的一大袋子年貨,拿出來幾樣,把剩下的倒在一個包裝較精致的盒子裏。又從冰箱裏拿出一塊豬頭肉,覆上保鮮膜放在保溫袋裏。


    看著北望忙裏忙外的小柔,默默的走到自己的儲物櫃旁,裝了一些自己平時舍不得吃的點心類的零食,又順走北望最喜歡喝的汽水,一並放在包裝精致的盒子裏。


    臨走前,小柔看了眼鏡子,覺得頭發有些鬆了,就讓北望又緊了緊麻花辮。兩個人整理好衣服,清點好要拿去的禮品,這才去胡澤家。


    意料之內,小胡澤又在樓下打著哆嗦吸著鼻子等二位貴客。


    一看見北望和小柔,胡澤立馬跑上前想接過北望手裏的盒子,北望故意往旁邊甩不讓胡澤接,胡澤隻好迴身接過小柔手裏的兩瓶飲料。


    溫馨的胡家,在這個冰冷刺骨的冬天,閃爍著點點柔光,不刺眼卻光亮十分。


    一進胡家門,飯菜的飄香就從廚房溢出來。胡爸胡媽從廚房出來,熱情的招待著北望和小柔,不一會兒,胡爸理了理身上的圍裙說∶“小王小柔,你們隨意坐就行,我那個菜還沒弄好,我先去忙了。”北望一聽,自告奮勇的要幫忙,胡爸胡媽拗不過他,隻好也給他找了個圍裙。


    胡媽隻會做些簡單的菜,做完就出來擺年貨,收拾客廳。


    而小柔和胡澤則還是在老地方——胡澤的房間玩。胡澤的房間有一台台式電腦,是前兩天剛買的,這在初中班裏可是令人豔羨的,很多男生都想去找胡澤玩電腦,結果誰能想到第一個玩的人是林雅柔。


    胡澤打開一個免費的網頁小遊戲平台,輕車熟路的點開雙人小遊戲一欄,然後把鼠標交給小柔,讓小柔選遊戲。


    林雅柔從小還沒怎麽接觸過電腦遊戲,所以她就根據遊戲封麵隨便挑了個感興趣的。胡澤一看,這不正是最近在班裏特別流行的森林冰火人,胡澤已經和表哥玩通關了,但他還是裝作發現新大陸一般,假裝驚訝∶“哇,這看起來好好玩啊。”林雅柔看著吃驚的胡澤,嘴角莫名有些抽搐。


    因為已經通關了,所以胡澤玩的很輕鬆,反觀林雅柔,沒想到穩坐第一的她,玩起遊戲來磕磕絆絆,四處碰壁,左右和上下經常分不清,導致遊戲小人跟觸電一樣哆嗦。胡澤坐在旁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捂緊嘴巴雙手開始顫抖。林雅柔突然轉頭嚴肅的看胡澤,然後呲牙大笑起來,胡澤也放鬆的笑起來,安慰的說著∶“沒事,你就是還不熟悉而已,多玩玩就好了。”兩個小家夥一玩玩到吃年夜飯,才收手。


    年夜飯八點正式開始,一邊看著春晚一邊吃著大餐。飯桌上,胡爸止不住的誇北望做飯好吃,小胡澤自從上次嚐了北望哥做的可樂雞翅,就變身北望的小迷弟,這次的紅燒肉直接讓他徹底入坑。平時的小柔可不是那種經常誇讚哥哥的妹妹,但在胡家的年夜飯上,小柔大誇特誇北望,一時間把北望誇的都找不著北了。


    一家五口人熱熱鬧鬧的吃到十點才結束,雖然說過年有守歲的習俗,但是對於小柔和胡澤兩個小家夥來說,還是十二點前睡覺比較好。吃完飯,胡爸從屋裏拿出一箱子鞭炮,讓北望帶著小柔和胡澤先下去放,自己和胡媽隨後就去。


    別人或許不知道,林雅柔對鞭炮聲很敏感,她聽不得咋咋唿唿的聲音,這容易讓她想起不堪的迴憶,所以這三四年北望從沒有放過鞭炮。而現在,好心的胡爸胡媽還有胡澤並不知道這個忌諱,所以北望抱著一箱鞭炮看著小柔,用眼神爭取後者的意見。


    此時的林雅柔,心跳的很快,她看著門外五光十色的煙花餘暈,看著近處注視自己臉上帶笑的胡澤,看著關心自己的北望……小柔握緊拳頭,大聲的說∶“走吧,放鞭炮去。”


    小柔從北望手裏接過鞭炮,第一個衝下去。她想起初一上學期剛結束的期末考試,語文試卷的最後一道作文題的題幹,“隻有勇於麵對自己,才能得到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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