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王北望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北京奧運會也如約而至。因此,在運動會期間,林王二人每天都會準時坐到電視機前,一邊為祖國運動員點讚一邊感歎北京的繁華世界。


    其實,即使長到18歲,北望也很少走出過勤島,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五六歲父母曾帶著去的省會泉城。小柔就更不用說了,在先前那樣重男輕女、充滿暴力的家庭裏,能逃脫出來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更別提去外地旅遊了。但好在,勤島的經濟發展在省內來說,甚至比泉城還要好一些,在國內也算是一二線城市,有時海邊的馬路上還能見到一些外國麵孔,居住在勤島的人們生活多多少少還是比較舒適的。當然,這說的也隻是勤島的中心城區,而對於像墨陽這樣臨海卻落後的區縣,經濟發展相較於市中心,那可謂是雲泥之別。


    如果說,北望曾經一直認為這一輩子待在墨陽,待在勤島就很不錯的話,那麽在通過電視機看到繁華的北京後,這個想法發生了一點彎折,他想去見識一下國內最高水平的城市開開眼界,他也想讓小柔去真正的更高一層的繁華大城市裏深造。因為他想在那裏,小柔一定能接觸到真正優秀、優質、獨立自主的同齡人,而這些在勤島墨陽這個小區縣是沒有的。


    王北望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母親去世之前曾多次跟自己提及北京的先進與開放,是高中時課餘時間所看書籍的客觀描繪,亦或是高中“惜如珍寶”的計算機課的網頁上。即使母親已經去世八年,北望卻至今還記得母親曾說的“城市越發達的地區,人們越包容”。他想讓小柔在美好的溫室裏盡情綻放。


    都說高考是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王北望的大城市夢隨著勤島農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漸行漸遠,因此他希望有朝一日小柔可以實現這個夢想。


    在經過長長的暑假之後,林雅柔同學即將迎來初中新生活。墨陽區實驗報到的那天,王北望右手提著一個重重的箱子,左肩掛著小柔的書包,騰出的左手還替小柔拿著開學報到材料,這詼諧的姿勢無不流露出搞笑。


    小柔見狀伸手想接過書包,卻被北望揮手擋住,“怎麽能讓女生拿這麽重的東西呢,這是不紳士的。”說罷,好似是為了向小柔展示東西一點不沉,王北望還倒騰雙腿小跑了起來,隻留下身後林雅柔扶額無奈的追趕身影。


    到了宿舍樓下要先登記,登記的人不少,王北望就先把箱子放下好讓林雅柔坐著,自己就站在一旁拿著學校剛發的宣傳單扇風。


    新學期的開始宿舍樓總是很熱鬧,林林總總的人們基本都是三人成群,爸爸拿著行李媽媽挽著孩子,一家三口一塊看著宿舍樓公告欄的注意事項,或是爸爸拿著相機對著樹蔭下的媽媽孩子按下快門。歡樂的氛圍也一直持續到宿舍裏,爸爸鋪好床鋪被褥,媽媽幫忙簡單清掃衛生,而孩子則會在父母臨走前拉住二人的手絮絮這叨叨那,一直到快到點了,一家三口才相擁而別。


    而在這幅“父母送子報到”圖中,王北望林雅柔二人的身影就顯得有些單薄。從剛才在宿舍樓下等待登記就開始,兩人就像心有靈犀一般都不開口說話。等進了宿舍裏麵,林雅柔也隻是站在一旁看著王北望忙裏忙外、忙前忙後,而北望也是不同往日的話多,安靜認真地給小柔打點一切。


    在北望拿著抹布擦小柔個人的櫃子時,宿舍裏陸陸續續新來了五個同學,五個家庭讓這小小的宿舍瞬間熱鬧了不少,也顯得擁擠了許多。五個女生互相介紹自己,五家父母也互相打著招唿介紹自家女兒。五家人互相熟絡完畢,就將目光投向剛剛擦完櫃子坐在床上的王北望和林雅柔,二人則站起身來簡單打招唿。一陣寒暄之後,林雅柔也記住了五位新舍友,五人中最矮的身材略胖臉圓圓的叫高靈靈,笑起來還有淺淺的小梨渦;高靈靈旁邊,身材中等留著短發身高偏高的叫張馨心;站在離林雅柔最遠的是王涵,戴著白框眼鏡身材削瘦;五人之中最高的叫李嘉欣,濃眉雙眼皮長相頗為英氣,也是一位美女;最後一位,頂著一頭卷發中等身高身形偏瘦的叫李穎欣。其中,李穎欣、高靈靈、張馨心很明顯屬於外向型,戴眼鏡的王涵則略顯安靜,至於李嘉欣,話不多臉上笑意卻濃。


    林雅柔氣質本就清冷一些,再加上清秀的容貌和最高的身高,一下子就讓其他五人眼前一亮。高靈靈一個箭步拉近和林雅柔的距離,滿眼星星的說“林雅柔你好高好好看啊,沒想到咱宿舍還能有這樣一個大美女!”林雅柔被近在咫尺的距離有些嚇到,悄悄往後退了半步,耳尖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這位是你哥哥嗎?”李穎欣將目光放到林雅柔一旁的王北望身上。“嗯對,這位是我的……哥哥。”王北望臉上掛著笑向前,伸手同五人家長握了握手,“你們好,我叫王北望,是林雅柔的哥哥。”高靈靈的媽媽看著眼前這位小麥膚色麵龐親切近人的年輕人,很有好感。“你好你好,小王啊,你們父母沒來送姑娘嗎?”


    此話一出,林雅柔眼神稍稍變暗,低頭看鞋。王北望則是迴頭看了眼小柔,將情緒在迴身的一刹那收拾好,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說“我們父母去很遠的地方出差了,沒有時間,所以我來陪小柔開學。”說罷,王北望心裏鬆了口氣,其實他知道,打從五家人進門那刻起,關於父母的疑問就一定會出現,隻是時間早晚罷了,隻是沒想到這個問題會出現的這麽早,這樣也好,自己終於不用在心裏攥著緊張了。


    聞言,林雅柔抬起頭看著王北望直立的背影,內心被無形安撫了一下,但她也注意到王北望右手的拇指與食指一下一下的摩擦著褲縫,這是北望感到緊張不安的表現。林雅柔撇了撇嘴角,想結束此刻的沉悶,於是她難得的主動開口“叔叔阿姨,你們坐。”王北望一聽,迴身揉了揉小柔的腦袋。二人的內心都獲得了或多或少的撫慰。


    五家人很明顯沒有對這個迴答有疑惑,因此又轉到其他的話題。高靈靈媽媽很是喜歡王北望,雖說王北望長的並不是特別帥氣,但是很耐看,而且小麥膚色和中等的身材以及180的身高,讓王北望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就是再看了看一旁外貌亮眼的林雅柔,高靈靈媽媽暗自替王北望抗訴基因的不公,這同是一家人,基因咋就差這麽大呢。


    學校規定的家長送孩子報到要在中午十一點半前離校,所以高靈靈家長和張馨心家長都還有急事,就接連先迴去了。高靈靈媽媽臨別前,還特意拉著高靈靈的小胖手叮囑了好一大堆,說的高靈靈欲哭無淚。又過了一會,王涵、李穎欣和李嘉欣的家長也都依依不舍的告別寶貝閨女迴家了。


    一時間,陪送家長就剩下王北望了。在別家互相道別的時候,北望也沒閑著,他又特地拿著抹布把小柔的下鋪的鐵床擦的幹幹淨淨,擦完了也正好隻剩下他了。王北望看了看時間,離學校規定的十一點半還有不到二十分鍾,他這才著急忙慌的從外套兜裏拿出一個信封,趁他人不注意悄悄的放在小柔的枕頭下麵。


    王北望轉身看到小柔的時候,不禁鼻頭一酸,眼角瞬間噙淚。看到這副場景的林雅柔其實並未太過驚訝,因為她這個哥哥在家悄悄抹淚的畫麵已經被她偷偷撞見過不知多少迴了,隻是笨笨的王北望從沒發現過。即使有著180小麥膚色的陽光形象,但王北望實際上是個小哭包。明明高中時班裏組織看電影都能被感動的痛哭流涕的人,卻在命運的不公麵前硬生生忍住了淚水,隻露出笑顏。他不想在小柔麵前展示出自己的柔弱,他隻想在小柔心底永遠是那個堅韌不催的形象。


    可此刻,就要與小柔分別的此刻,北望再也強撐不起來,忍不住抽泣起來。林雅柔站在北望的身前,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如小柔晚上做噩夢被嚇醒時北望的做法。就這樣過去了五分鍾,王北望才想起來宿舍裏還有其他五個小孩……


    他蹭一下站起來,胡亂抹了抹臉,拿上自己的東西,給小柔留下一句“我走了,照顧好自己。”就嗖的一下飛出了宿舍門。


    林雅柔右手還停留在拍背的姿勢,愣了愣,想到王北望剛才逃跑時通紅的臉頰和脖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其他五人互相眨了眨眼,也都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高靈靈,笑得都肚子疼了。


    或許也是這陣笑聲,讓宿舍六個人的陌生消去了一大半。林雅柔看著收拾的幹淨的床鋪和其他五張和善的麵孔,滿心期待她的初中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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