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雅柔和王北望送王玉濤和林玉芬入土為安之後,一切貌似又歸於寧靜,然而隻有兩人知道,一切再也迴不到從前了。


    王北望不知道林雅柔為何要自殘,但此時的他也不願再去追究,他現在想到的並且能做的就隻有好好的陪伴妹妹了。在距離王北望中考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節點上,做早午飯、喊醒妹妹、接送妹妹、做晚飯,這一切都要由王北望來承擔了,同時他還要為自己的前途而戰。


    如果說王北望先前隻是覺得一般努力能考上一個不錯的高中就好,那麽現在的他則是想牢牢地抓緊這最後的衝刺時段,爭取能考上勤島市墨陽區最好的高中,然後能考上好的大學,能找一份不錯又穩定的工作,能讓妹妹和自己過得好一點。


    說到林雅柔,王北望有時會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總有些不同的小柔妹妹。瘦高的身形,白皙的皮膚,以及小巧的瓜子臉再配上不大不小的單眼皮眸子,令妹妹看起來清秀十分。隻是,話少內向的性格,有時會讓王北望不知所措。妹妹心裏應該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幫一下她,王北望心想。


    ……


    如果可以的話,誰又想小心翼翼將所有事情都憋在心裏呢。從一出生就險些被扔掉,還是林玉芬及時發現才撿迴林雅柔一條命,再到過去四五年時間裏,她那個可惡天煞的家暴的生父,林雅柔短短的生命裏卻見證過太多令人厭惡的場景,忍受過太多發膚摧殘和心理折磨…還好,這一切的一切她還有林玉芬,她的媽媽。林玉芬忍受著婆家人重男輕女的惡習,忍受著無所事事好吃懶做的丈夫,忍受著工作中的刁難、同事們的嘲諷,卻始終轉身將光明與溫暖投向身後的林雅柔,她希望她的女兒能成為獨立自主博學的女性,去結識真正知書達理、溫潤含星的人們。婆家人的無恥還是讓林玉芬離了婚,後來便遇到了王玉濤,一位雖然平凡卻懂得尊重她們的男人,盡管幸福隻持續了短短的八個月,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二人也是緊緊相依離去的。


    可這卻苦了林雅柔,林雅柔離不開媽媽,媽媽就是她的全部,她悲痛欲絕就想割腕隨媽媽去了。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她還十分痛恨王北望為啥要救她,妨礙她去找媽媽,但是內向又害怕的她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她以為她會像行屍走肉般活著,卻也發現王北望不知何時悄然走進了她的內心。或許是他那張親切的臉龐,亦或是飯桌上常常給她夾菜的習慣,林雅柔漸漸發現王北望和原來她所看到的男性有些不一樣,他好像真的是在對自己好,好像沒有什麽別的企圖。還記得剛剛組成家庭時,林雅柔總會躲開王北望的親切接觸,她以為王北望會像她原先那個惡心的表哥一樣惡狠狠的找機會撕碎她,為此還讓王北望買了把玩具刀防身,可後來發現王北望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她。時間或許是治愈創傷的良藥,在一分一秒的積累中,林雅柔對王北望漸漸卸下防備,漸漸地開始笑了,對家裏笑,對外人笑,對王北望笑。王北望那張普通卻親切的臉龐,溫暖陽光的笑臉,膚色偏暗略瘦的身形,漸漸的也進入了林雅柔的夢裏。


    不可否認,從今往後,王北望就像是林雅柔的守護神了,她喜歡這樣,他也樂在其中。


    自從王玉濤和林玉芬過世之後,王北望和林雅柔的撫養就成了一個問題。王北望年事已高在老家的奶奶,很顯然不足以扶養兄妹二人,因而隻能是王北望自出生以來就鮮少見過的遠在東南亞的姑姑,每個月給兩人打些生活費以維持她扶養人的職責。然而,在林雅柔的眼中,隻要王北望在,生活就充滿著希望。


    中考還是如約而來,家庭的變故、生活的壓力都無形之中侵入了王北望的心靈,形成了一種隱秘的焦慮。幸好王北望及時發現,考前特意騰出時間來調理自己的心情。


    考完試,王北望走出考場時看了看時間,距離林雅柔放學還有些時間。於是便騎上單車,先去小柔的學校,隻是,王北望選擇性的忽略掉過往老師同學或家長們,那些難以言說夾雜許多的複雜眼神。


    接上小柔後,王北望便載著小柔啟程迴家。可走著走著,在後座的小柔卻覺得這並不是迴家的路,陌生的道路陌生的氣息讓小柔略顯窒息。王北望就像是小柔肚子裏的蛔蟲一般,溫溫開口道“我們去市區吃肯德基,好不好啊?”坐在後座的小柔任憑散風將兩側頭發打亂在眼前,卻也不伸手撥開碎發,隻是呆呆的驚驚的一直眨著她的已見雛形的丹鳳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哈哈,怎麽了,呆了小柔。你們同學不是都愛吃肯德基嗎,怎麽難道你不愛吃嗎哈哈?”“我我我……當然想吃了,我都,都沒吃過,還怎麽愛吃啊……”“哈哈,等過了今天,咱們小柔也是吃過肯德基的了。”


    吃完迴到家時,天空已經拉上了夜色的簾子。這時,有人敲門,北望打開門發現來者是張嬸。“哎呦,你倆可算迴來了肯定又是去哪瞎跑了,來來來,今晚你張嬸我多做了些紅燒肉,特地拿來的。”北望立馬麻溜接過用毛巾包著瓷碗燙燙的紅燒肉,咧開嘴笑“謝謝張嬸了!”張嬸這才滿意的離開。於是乎,二人又淺淺加了個小餐。


    北望的成績下來了,墨陽區最好的墨陽一中是不可能了,但去墨陽二中還是可以的。原本北望會以為自己會被惋惜壓垮,卻發現自己除了隻是稍有不甘更多的竟是喜悅。


    沒人知道王玉濤林玉芬發生事故之後,北望的睡眠質量急劇下滑,而且因為上次割腕,北望為了能更好照顧小柔,從那以後二人都是晚上一個屋子睡覺,小柔睡在大床上,北望就在旁邊支個小床。在小柔漸漸恢複先前的睡眠時,她不知道的是,近在咫尺的北望常常在黑夜裏醒來,晶瑩的淚珠浸濕枕巾,無聲的嘔吼響徹雲天。


    當看見自己能夠上墨陽二中時,王北望突然間就覺得未來還有希望,王玉濤和林玉芬會在天上溫柔的注視著自己。


    時間啊,它就是過的這麽快,一轉眼,王北望已經成為一名高中生快一個學期了,林雅柔也升入了小學二年級。幸運的是,墨陽二中離家並不遠,至少是在王北望可接受的範圍內,北望的許多同學都選擇住校,而他為了小柔選擇了迴家。隻是,上了高中以後晚上便有了晚自習,下晚自習也已經九點了。一開始王北望委托張嬸到飯點給小柔帶點飯吃,小柔自己倒是可以迴家。吃完飯後,想著正好讓小柔去張嬸家做作業,等自己下自習後就去接她。可過了也就一個星期,張嬸就悄麽麽的跟王北望“告狀”,說小柔在她家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特別沉默特別拘謹,倒不如還是在自己家好。王北望一聽,第二天就去找級部主任,說明自己的特殊情況,晚上想迴家自習。級部主任是知道北望家的情況的,看著北望這老實愛笑的孩子,就給批了,當然前提是要好好學習。


    所以,當家門口出現的不是張嬸矮矮胖胖的身形而是中等勻稱的身材時,林雅柔有些沒反應過來。“嘿嘿,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以後哥哥就晚上迴來上自習了,咱倆一塊學習哈哈。”北望說完卻見小柔並無什麽反應,心裏一頭草泥馬飛過,剛要開口再打破沉默,小柔卻突然撲過來抱住北望。雖然就隻有短短的兩秒鍾,北望的心裏卻暖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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