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暮是怎麽處理眼前的危機呢?


    兩個字。


    跑路……


    雞蛋沒有必要,去跟石頭碰——大戰之後,四大隊長,直接躺倒兩個,剩下的兩人,也基本沒有什麽戰鬥力了。


    其餘隊員,全力抵擋倀鬼王身邊的精銳部屬,也都是精疲力盡,難以為繼。


    這樣的狀態下,去跟養精蓄銳、潛伏一邊看戲的朝廷硬碰硬?


    陳九暮與敵交手時,狀若瘋狗。


    但他又不是傻!


    至於那幫家夥口中的大道理,更是扯淡。


    欽天監,以及朝廷的那幫人若是心係魯東,早就派了大軍趕到,又何必躲在角落,畏畏縮縮,一直等到了倀鬼王被斬殺了,方才陡然“放電”,體現出自己的存在呢?


    說白了,即便那欽天監的張天師,有著超凡之姿,但也沒有信心,在這十萬倀鬼大軍之中,斬帥奪旗……


    甚至如果這邊落敗的,是一眾墨者,平山島這兒的眾人,也都被屠戮殆盡……


    那麽這幫人,說不定連麵都不會露一下。


    整個魯地,根本就不會有朝廷天軍抵達的消息。


    就如同之前那一片混亂的局麵一般。


    這會兒塵埃落定,你知道跑出來摘桃子,以勢壓人了……


    早幹嘛去了?


    ……


    葉公公與道然子離開的半小時後。


    平山島的一眾人等,也分作了三個部分……


    以黑鳳、彭三虎為首的十餘個殘留下來的北地豪雄,當然是留守平山島,等待朝廷。


    他們畢竟本鄉本土,爾後還需要繼續清剿此地倀疫,自然不能離開。


    另外兩部分,則都已經登船,準備離島。


    一邊是陳九暮、蘇半夏、貫仲與燕九這四人,以及他們下轄的北上小隊成員。


    加上部分從膠南趕來的聯絡站人員、儷遠村的章老弟子等……


    總之都是墨家體係之下的人手。


    他們乘坐的,也是之前膠南登島時的那艘海船。


    至於最後一部分,則是春四娘與韓路為首的四隻商船。


    如果陳九暮仔細打量,就會發現,這四艘,其實就是當初沂州趙家逃離府城時的商船。


    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被春四娘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到了此處。


    船上人員眾多,但露麵的,卻隻有春四娘以及韓路。


    還有原本的四屍衛。


    分別之時,陳九暮找到了春四娘,與她交談了一番。


    對於這個“主意很正”的小姑娘,陳九暮也沒有說什麽大道理,隻是簡單地聊了幾句之後,又遞給了她一隻墨家出品的飛鳶。


    陳九暮告訴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過這個,聯係到自己。


    不管別人如何……


    至於他,都對四娘你保持著最足夠的善意。


    也希望你,能夠記住我這麽一個朋友。


    從陳九暮斬殺了倀鬼王之後,春四娘對於他,都一直處於一種戒備與敬畏的狀態之中。


    但當他說出這話時,春四娘沉默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她認真地說:“陳大哥,我會的!”


    ……


    誰也不知道那位傳說中的超凡,會何時登島。


    不久之前,大家已經麵對了一名“超凡”,差點兒全軍覆滅。


    所以短時間內,沒有人想要再去麵對一名超凡。


    即便對方,或許會保持著一定的善意……


    誰知道呢?


    所以,沒有太多的依依惜別。


    大家登船之後,直接楊帆出發,在夜色的掩護下,一路往東,駛向大海。


    原本兩隊並行。


    等出海之後,春四娘的船隊調轉向北,而墨家的海船,則折轉往南。


    看著船隊離開,黑鳳等人不由得一陣恍然若失。


    世間事,說起來當真可笑。


    這些曾經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原本戰勝了邪惡而強大的敵人,卻因為朝廷的到來,而被逼得遠走。


    黑鳳目光一直遠眺,想著那個站在船頭,英挺的男子。


    隨後,又想著男子身邊,那個長得又乖、身材又好的侍女,以及那個跟男子一般身高、卻分外甜美的小姑娘,和那個雙腳化刀、曾與男子並肩作戰的女子……


    她們每一個,都好優秀啊!


    反倒是自己,一向以來,都驕傲無比的她,莫名之間,卻有些自慚形穢。


    那個男人……


    或許,根本不會留意我吧?


    如此自怨自艾,少女情愫生出,雖有甜蜜,卻過多酸楚。


    至於彭三虎、方二針等人,卻望著北邊方向。


    自家兄弟,跟了那個小女孩……


    也不知道日後,會是如何?


    今生今世,手足是否還有團聚之時?


    這般想著,也不由得愁緒萬千。


    ……


    島上十幾人,原本以為朝廷的人,很快就到。


    結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方才有一葉輕舟,泛海而來。


    來者不多,除了之前的葉公公與道然子之外,還有一個麵容蒼老的老道士。


    三人登島,一番尋找,與沂州城來的北地諸豪碰麵,一番詢問,剛才知曉墨家已經連夜離開……


    聽到這話,那太監與小道士,都不由得一陣惱怒。


    差點兒罵娘了。


    反倒是那老道士,撫著長須,有些遺憾地望向海上,說道:“本想看看蒼耳子,收的好徒弟,沒曾想,失之交臂了,可惜、可惜……”


    他是真的可惜。


    本想早一點來的,隻可惜安東衛中,也有不少棘手之輩。


    甚至傳說中的魔雲一族,都現了身。


    於是失之交臂。


    老頭兒一臉淡然,如此高人形象,引來了黑鳳、彭三虎等人的無限好感。


    眾人拜服,口稱“拜見老天師”……


    隨後在詢問下,將昨夜之戰,與張天師,一一說來。


    張天師聽聞,撫掌而歎:“壯哉!收徒當收陳九暮,可惜啊可惜……”


    他滿臉遺憾。


    旁邊的道然子,一臉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


    太陽初升,照耀蒼茫大海。


    一夜疲憊,眾人都去休息了,能夠站在船頭上,看著朝陽的人並不多。


    但陳九暮,與蘇半夏,卻守在此處,一直等待著。


    當朝陽從海麵上跳出,灑落無數金色的輝光,將整片大海,都照得一片波光粼粼時……


    昨夜的一切疲憊與沮喪,似乎都一掃而空了去。


    “真美!”


    仿佛人間兵器一般的蘇半夏,難得地露出了少女一般的笑容。


    她伸開雙手,仿佛要擁抱那遼闊的大海,歡欣地說道:“一直都聽說過大海,如何廣闊無垠,但從沒有見過——今天,終於見到了,感覺這輩子,似乎都值了呢……”


    陳九暮對於如此美景,早已司空見慣。


    更讓他感興趣的,是身邊的少女,以及她臉上的笑容。


    他說:“你這才哪到哪兒呢,就一輩子了?”


    蘇半夏仰著頭,微笑著說:“也對,九長老說的是……”


    聽到她這調皮的話語,陳九暮也笑了:“別說九長老,我就算當了钜子,你不也是我的隊長嗎?”


    蘇半夏難得地露出了少女姿態,羞斂地確認:“真的?”


    陳九暮沒有太多的言語……


    他隻是很認真地點頭:“真的!”


    蘇半夏居然伸出了手指來,說:“拉鉤?”


    哈?


    她這麽“幼稚”的動作,讓陳九暮的心中一柔。


    這個平日裏,神經繃得緊緊的男子,終於鬆弛下來,配合著伸出手去:“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陳九暮如同小孩子一般,認真地說著。


    那一刻……


    他感覺朝陽下的大海,很美。


    隊長的小手,很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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