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裏不冷不熱,正是春眠不覺曉的時候,孟冬瓜早上就有些起不了床,還是荷花連踹了他幾腳,他才爬起來,“媳婦兒,我們還是迴孟家村吧,睡到想什麽時候起來就什麽時候起來。”


    荷花也跟著起來,不理孟冬瓜的嘴仗,他一向如此。早上的事情多,果果一向是早起的,要盡快收搭妥當,吃過早食就讓孟冬瓜去上值。


    孟冬瓜雖然坐了起來,眼睛卻還是沒有睜開,“媳婦兒,我看我還是再告一天假好了。”


    荷花白了他一眼,這半年多日子順暢不少,但孟冬瓜的懶筋也有生長之勢,主要表現在早上起不來,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他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寫話本子。


    荷花走過去,扭著他的耳垂,“昨天已經告假一天了,今日不能再告假,話本子也差不多了,你今天晚上就先別弄,休息兩天不礙事。”


    孟冬瓜極為配合著媳婦兒幹叫一聲,“哎喲,媳婦兒,痛,痛。我這就起來,我聽媳婦兒的。”


    孟冬瓜笑嘻嘻地床上下來,將媳婦摟在懷裏,“媳婦兒,今日晚上我不弄話本子,你讓我住青磚大瓦房,行不?”


    荷花知道他是個臉皮厚的,輕唾一聲‘不要臉’,一大早上就說些騷話,明明他寫話本子也不影響他折騰,還故意扯淡。


    孟冬瓜匆匆用過早食,騎馬趕到西城兵馬司,進門就去看漏刻,還好,還早到了些時間,慶幸之餘,就看到一位公公正看著他,麵帶微笑。


    孟冬瓜自然不認為那位公公找的是他,環視四周一圈,也沒有其它人在跟前,疑惑地問一聲:“公公,找誰?”


    隻見那公公對著他開了笑顏,孟冬瓜明白過來,就是找他的,不知找他做什麽,滿頭霧水,早上本就沒睡醒,現在隻覺頭腦更昏了。


    孟冬瓜這次來與上次一樣,進到禦書房就叩頭行禮,起身後見禦書房裏沒有其它人,隻有一個公公站在皇帝旁邊,對著他麵露微笑,而皇帝則還在看著手中的折子。


    怎麽這麽奇怪,公公們看到他都在笑,難道早上動作快了些,沒有將臉洗幹淨?於是抬起袖子將自己的臉擦了擦,感覺應該幹淨了。


    而那公公依舊看著著他笑得和藹可親,便小聲問:“公公,我臉上還有髒東西?”


    德福笑得更開心了,“公子誤會,奴才是一早就看到氣宇不凡的公子,心情好才笑的。”說著還親自給孟冬瓜搬來一錦杌,請他坐。


    皇帝都沒有發話讓他坐,孟冬瓜如何敢坐,立馬退開,生怕碰到凳子的一角。


    皇帝隻是在假意看折子,此時此刻他如何能看得進去,見孟興東不敢坐,才開口笑道:“不是聽說你膽子挺大的嗎?都叫孫開宋為孫大人,如何就不敢坐了?


    “那能一樣嗎?”孟冬瓜順嘴一句,一個是爹一個是皇帝,爹再麽樣最多隻訓斥他幾句,皇帝可是會要人命的,他再不知輕重這點利害關係還是分得開的。


    說完又發現自己沒了規矩,然後又規矩的站好迴話:“臣不敢”。


    皇帝看孟興東一下子變得老老實實的,心裏不知為什麽就有些生氣,氣他不怕孫開宋卻怕他。


    皇帝一生氣臉色就不好,還是在德福的一聲假咳中才反應過來。


    皇帝從書桌後麵走出來,走到禦書房另一側坐下,讓孟興東也在他旁邊坐。


    孟冬瓜隻覺今日氣氛太過怪異,不知要出什麽事,於是主動提起話來:“不知皇上宣微臣進宮,所為何事?”


    “你的話本子寫得如何了?”


    “平時上值時間少,就寫得慢一些,已經寫完第二本,也整理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會送去刻版印刷。”


    被叫到宮裏,隻問話本子的事情,顯得有些奇怪,好像他那話本子能關及天下蒼生的生死一樣。但孟冬瓜還是仔細地迴答。


    “甚好,甚好。”皇帝微笑著讚道,然後張了張嘴,又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找些話來說,一時又沒有找到,有些不知所為。


    德福公公一向是最了解皇帝的人,這時先替皇帝開了口:“奴才聽說孟公子家裏有一小公子,不知幾歲了?”


    這話問得有些奇怪,看似普通人之間的相互說話的方式,但現在說這話題地點也不對啊,“是,小兒快三周歲了。”


    “叫什麽名兒?”


    “隻取了乳名,叫果果,孫大人找人算過,說他三歲上運,到三周歲的時候再取名。”


    孟冬瓜知道這公公是皇帝的嘴,隻是不知道問這些幹什麽?直到孟冬瓜從禦書房出來也沒有搞明白,那公公一直問他,讀了幾年書啊?上值怎麽樣啊?習不習慣京城的生活啊?問他在老家的時候靠什麽維持生計?


    問的都是些親戚長輩才問的問題,可皇帝又不是自家的親戚和長輩,問這些幹什麽?體察民情,對象也不對啊?


    那皇帝則坐在一旁,一直喝著茶,聽那公公問他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難道他如此閑,如果閑得慌去後宮找他的妃子們逗趣不更好?為何找他?


    走出皇宮的孟冬瓜,望著天空裏的太陽,明明陽光正好,卻總感覺要變天了。


    禦書房裏的皇帝還坐在那裏,不知想什麽就輕笑出了聲,歎了一口氣:“長得是真好。”


    “京城裏找不到比之更優秀的,尤其那雙眼睛,老奴看跟皇上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德福也開心,皇帝又多了一位皇子,這是好事。


    “你個老奴才,就會拍朕的馬屁。”


    “老奴可是實話實說,老奴剛才可是認真觀察過的。”


    皇帝聽著高興,不覺又笑出了聲,笑過之後,又想起了昨日在常安寺遇到的事來。


    自從大皇子和二皇子家的子嗣相繼出事後,從根本上他們也就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這半年多以來,這兩人都相當低調,甚至都不到他跟前來。


    他開始著重培養三皇子,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三皇子資質平平,對皇位沒有什麽想法,不思進取。


    而那楊文安卻是個上進的,這半年多以來性情上收斂了許多,有皇後和王家在後麵支持,還有皇家宗室的人支持。


    三皇子背後的孫家兩位老大人還要丁憂,而孫開宋似乎是放棄了對幾位皇子的支持,孫貴妃沒有孫家的支持完全就不算什麽。


    皇帝心中還是偏向自己的兒子繼位,皇後在他眼前還是一副賢妻良母的麵孔,在他的背後早已變得十分強硬。


    他現在隻有初一十五去皇後宮中坐上一刻鍾,不想再看她做戲。孫貴妃的宮裏就隻派人送東西,去都不去了。


    正是春天,一年中最好的時刻,皇帝心中煩亂,推掉了繁重的朝事,換上普通人的裝束,在郊外遊曆半日,看到遠處山上的一片桃花,一問才知道是常安寺後山桃花開得正濃,於是就往常安寺來。


    那知才到常安寺門口,就遇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盯著他看,還問他是不是姓沈,又問他記不記得謝縣鬆樹林下的小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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