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努斯並不知道自己把玩家引了過來。


    這或許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在戰鬥的時候,不必帶著一星半點的負罪感了。


    作為第一騎士團的副團長,馬格努斯在騎士團裏是超凡等級僅次於團長格雷格·帕爾默的超凡者——雖然這個僅次於,實際上是差了兩級。


    但不管怎麽說,他也擁有足夠橫掃一片玩家的實力。


    作為世代服侍貴族的家庭出身的騎士,馬格努斯受過良好的教育,這讓他的戰鬥風格比起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超凡者更多了一些優雅。


    當他揮起手中的騎士劍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是在殺敵,而是在刀鋒交錯中與敵人共舞。隻是他們共舞的是一首名叫遺憾的曲子,因為每次他的舞伴,都會在短暫的腳步交錯後人頭落地。


    可惜今天,馬格努斯沒能奏出由敵人的頭顱墜地聲組成的樂章,他所麵對的,是一群受到致命傷後就會消失不見的敵人。


    更可惜的是,他現在還不知道,他今天所麵對的其實是一群會無止境地從死亡中歸來的敵人。


    玩家的數目實在是太多了,盡管莊飲年臨時布置地複活點離戰鬥的地點不遠,但等玩家跑迴來的時候,他原本的站位早就被其他人填補上了。


    而很少有敵人能撐到第二次看到同一張麵孔的時候,即使撐到了,也未必記得起這張臉自己曾見過。


    馬格努斯揮劍彈開一個玩家輕飄飄的攻擊,然後一劍穿透了對方的喉嚨,“力量太弱了啊,小子!”


    “mdzghkcf!”


    那些異域來客的囈語,是不必理會的。反正發出囈語的家夥過不了幾秒鍾就會死在自己的劍下,就隻是這種程度的話,自己一個就……


    “你注意一點,那邊的玩家似乎陷入苦戰了。”


    天際旅行家和來自現實世界負責的是不同的方向,但來自現實世界那邊的混亂即使是天際旅行家也看見了,故而提醒道。


    “我正在瞄準那家夥,”來自現實世界說,“但附近的玩家太密集了,我怕射不準。”


    “射不準又沒關係,反正玩家被射死了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天際旅行家非常平靜地說出了可怕的話,“我剛才已經射死至少七個了。”


    “……你是對麵陣營的吧?”


    “我隻是需要更多的練習……你瞧我這不是正練著……呃,又射偏了。”


    “……你果然是對麵……”來自現實世界沒把話說完,因為在他剛剛把注意力轉移到天際旅行家那邊的時候,他捏著箭的手……鬆了。


    原本,來自現實世界是一直在瞄準著馬格努斯的,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把箭射出去,隻是還沒有找到。


    所以,在那支箭脫手而出之後,箭矢依然向著馬格努斯的方向飛去。


    但也僅僅是向著“馬格努斯的方向”飛去而已了。


    據來自現實世界的目測,那支箭的的飛行軌跡和馬格努斯之間至少相差一個身位。


    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乏巧合的。


    為了躲閃一位刺客——實際上,就是來自現實世界的隊友匿名用戶——的攻擊,馬格努斯利用自己舞蹈般的步伐,輕盈地向後撤出了一步。


    那刺客的攻擊便盡數落到了空處,縱然隻有毫厘之差,卻始終無法突破空間的桎梏。


    就在馬格努斯想要揮劍處決這位刺客的時候,來自現實世界的箭……到了。


    而因為來自現實世界是在不留神的時候讓箭脫手而出,並沒來得及把弓拉滿的緣故,這支箭的速度就比來自現實世界預計的要慢,受到重力的影響也就更加顯著。


    落點……也就比來自現實世界瞄準的軀幹要靠下一點。


    “woc,經典複刻?!”目睹了全過程的天際旅行家情不自禁地發出感歎,“快,我要把視頻存下……”


    gs的視頻錄製分為向後錄製和向前錄製兩種,向後錄製就是很普通地記錄下從開始錄製到結束錄製這段時間之內的場景,而向前錄製則是錄製此前一段時間的場景。


    畢竟有很多值得記錄的場麵,在玩家意識到要記錄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這邊,在天際旅行家忙著錄視頻的時候,來自現實世界的內心卻有點崩潰。


    不是,你們這幫人是在褲襠裏塞磁鐵了嗎?怎麽老是把我的箭往那兒引呢!


    “快看,這boss硬直了誒!”


    並不是所有地上的玩家都看到了那在夜空中掠過的、致命的一箭,在他們看來,就是boss突然之間露出了痛苦到極致的表情,然後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這不就是硬直嘛!


    “大家快加緊輸出!”


    “輸出個屁!先試試能不能直接俘虜了,不行再殺!”


    因為玩家們陰差陽錯、誤打誤撞地提前開啟了下半任務,所以莊飲年不得不把原本打算用在俘虜身上的禁魔鐐銬交給玩家——上半任務的時候沒有禁魔鐐銬,玩家們為了俘虜超凡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人命才能把俘虜拉到營地裏。


    痛……


    好痛……


    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這種感覺,仿佛就是痛苦本身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作為一個騎士,一個超凡者,馬格努斯並不是沒有受過傷,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疤,至少不下上百處。


    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疼。


    這個時代是有著自己的一套戰爭規矩的,這套戰爭規矩在現代人看來可能是難以理解和不可理喻的——戰爭雙方要約定戰鬥的地點和時間,在對方做好戰鬥準備之前不能趁亂偷襲,戰鬥過程中要遵循禮儀……


    連偷襲都不被允許的戰爭,自然是不會有這樣的“襲擊”了。


    所以馬格努斯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傷。


    五感似乎已經離自己而去了,剩下的隻有那個地方傳來的刻骨鑽心的疼痛。他想伸手到腰間取藥劑喝下,大腦發出的信號卻已經無力指揮自己的肢體。


    等到馬格努斯的意識從劇痛中歸來,他就已經被戴上了禁魔鐐銬,還被那些異域來客像趕羊一樣驅逐著走向一個未知的地方了。


    ……


    格雷格·帕爾默早在玩家們進入艾維裏奇鎮的時候,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來了啊……”他翻身下床,手腕一翻,一柄裝飾華麗的劍便出現在手邊。他就這麽拿著這把鑲金帶銀的劍,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當他不緊不慢地走到外麵的時候,外麵已經充斥著喊打喊殺的聲音了,其中還間或夾雜著雖然聽不懂、但卻能察覺到其中興奮之意的聲音。


    馬格努斯的匯報,是格雷格與阿瑪迪烏斯一同聽取的。所以如今的格雷格不說很了解諾若米城的事情,至少也不是對諾若米城一無所知。


    一支劣質超凡者軍團麽……


    就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成色吧。


    ……


    整體來講,對於玩家來說,戰鬥進行的還算是比較順利。


    雖然駐地裏的人多,但大多都是被拉過來湊數的民兵。


    因為是在夜裏遭到襲擊,所以督戰隊並沒來得及組成驅趕炮灰的戰線,僅僅是憑著這些民兵對超凡者本能的服從,才得以驅使他們上前作戰。


    這些拿著殘破的刀劍、不久前才剛剛被逼迫著學會對他人刀劍相向的民兵,麵對擁有超凡力量的玩家,戰鬥力基本可以直接約等於為零。


    往往都不需要玩家出手攻擊,隻要做出攻擊的姿態,這些民兵就會害怕得投降——在這個過程中,莊飲年還沒來得及從玩家身上迴收的語言通曉徽章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畢竟,他們現在能完成一種被稱作勸降的行為了。


    而同時,這也意味著,玩家們能夠拷問(劃掉)詢問俘虜了。


    “根據我們問來的情報,阿瑪迪烏斯的房間就在這邊。”c逝指著一棟小樓對勞資社保部部長說道。


    c逝、劣質飲料和勞資社保部部長都是公會“究極佛係鹹魚”的成員。其實原本c逝和劣質飲料跟勞資社保部部長是屬於不同的團隊的,但在組建公會的時候,劣質飲料和勞資社保部部長領導的團隊進行了合流。


    原因是劣質飲料並不想當一個領導者,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塊料,之前當團隊領袖不過是趕鴨子上架,能把這活推出去,他就立刻推給別人了。


    所以雖然目前的究極佛係鹹魚名義上是由勞資社保部部長和劣質飲料聯合領導,但實際上管事的隻有勞資社保部部長一個人。


    “你居然能從那些騎士嘴裏問出情報?”勞資社保部部長顯得有些吃驚,“我之前也試著問過,甚至都威脅要殺人了,他們的嘴還是硬的跟石頭一樣。你怎麽做到的?”


    “啊?這很難嗎?”c逝居然有些意外,“我也沒做什麽特別的,就是帶著俘虜去了趟糞坑,威脅他們如果不迴答我的問題,就喂他們吃屎——還不迴答的話,就把他們丟進糞坑裏。


    “然後他們就開始爭先恐後地迴答我了,還認認真真給我指了路呢。”


    “……說真的,你這種拷問方法,我覺得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抗住。”劣質飲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他已經聞到味道了似的。“換我,我也得招。”


    勞資社保部部長也說道:“別說npc了,要是玩家被你整這麽一下,恐怕就直接刪號重來了……人物都快醃入味了吧。”


    “這不是恰恰說明我的拷問行之有效嗎?”c逝驕傲地反問道,“要我說什麽老虎凳辣椒水都太虛了,眼前的糞坑才是真的……”


    “……”勞資社保部部長也開始捂鼻子了,“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你找到了阿瑪迪烏斯的房間?我們要不衝進去把他幹了?”


    “原來你好這口啊,部長。”名叫“低素質主觀入土”的玩家調侃道,“我還以為你隻喜歡小男孩呢。”


    “小男孩……我還喜歡胖子呢。”


    勞資社保部部長先隨口迴應道,然後才正色起來:“這怪是單列出來的怪裏麵最弱的,而且上次那個伊索爾德不知道被哪個傻缺幹死了,這次咱們一定要萬無一失地把這個阿瑪迪烏斯給俘虜了才行。”


    c逝和劣質飲料心虛地看著自己上次莫名比其他玩家高了一小截的貢獻度,不約而同地吹起了口哨……


    “咋了?你倆轉行當吟遊詩人了?再說這吹的也不好聽啊。”低素質主觀入土說道。


    究極佛係鹹魚在《神話默示錄》裏,也算是一支實力強大的公會了,成員兩百多個,不知道是不是都被這個休閑的名字騙進來了——實際上他們比都說了全是萌新還肝。


    這兩百多玩家,放在幾千人的戰團裏或許不顯得有什麽,但在局部戰場上,已經是一支能影響局部戰局走向的隊伍了。


    當勞資社保部部長確定了生擒阿瑪迪烏斯的作戰方針之後,這兩百人稍作休整,就立刻衝進了那棟小樓。


    “我去……這裏的裝潢也太……奢華了吧?”


    劣質飲料目瞪口呆地看著可謂是金碧輝煌的正廳,柱子的浮雕上填充裝飾著數不勝數的金銀寶石;巨大的吊燈上,數百根燃燒得整整齊齊的蠟燭把整個大廳照得宛如白晝;鋥亮的地板幾乎可以照出玩家的裙底……


    這哪像在一座小鎮上能出現的景象啊?!


    就在玩家們感慨著這裏的豪華,順便還有玩家正琢磨著怎麽把鑲嵌的寶石扣下來的時候,正廳聯通著的走廊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是皮靴踩在地磚上的聲音。


    咚,咚,咚……


    這聲音很有節奏,如同鼓點一般敲擊在玩家的心上,勞資社保部部長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發出聲音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明明對方人還沒有出現,他的壓迫感就已經抵達了這個正廳。


    終於,過了足足十秒鍾,一個青綠色短發、胸前掛著數枚徽章和緞帶、一身白色正裝的青年出現在了玩家們的眼前。


    他撫胸行了一禮:“諾若米領第一騎士團團長,格雷格·帕爾默向你們問好。諸位深夜來訪,所為何事啊?”


    “對不起,走錯了,告辭。”c逝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跑。


    麻蛋,boss守門可還行?!


    格雷格戲謔地看著眼前倉皇逃竄、全無戰意的玩家們,搖了搖頭:“看來……果然隻是一群烏合之眾啊。”


    他抽出自己的騎士劍,手腕一抖,蒼藍色的火焰立刻從劍柄處燃起,然後迅速向上蔓延。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後,他手上的這把劍就被藍色的火焰完全覆蓋了。


    格雷格隨手揮出一劍,劍身的火焰如同流水一樣,沿著揮劍的方向被甩了出去。


    離劍的火焰振翅而起,伴隨著一聲鳴叫,一隻由火焰組成的不死鳥向著背對格雷格的玩家們奔襲而去。


    “臥槽臥槽臥槽!!”


    玩家們紛紛發出樸實無華的感慨,加快了腳下逃竄的步伐,上百個玩家拚了命地向那扇並不大的門擠去。


    格雷格一劍揮出的不死鳥足有小半個正廳那麽大,隻是稍一振翅,便來到了玩家的背後。


    都不用組成它身體的那些灼熱至極的火焰接觸到玩家,隻要它靠近到了一定程度,玩家就立刻會被它周遭的灼熱空氣嚴重灼傷。他們的血條往往在接觸到不死鳥之前,就已經掉光了。


    “這boss離大譜啊——!”


    火焰不死鳥在正廳盤旋了一圈,在它飛行的軌跡上,一個又一個玩家在高溫灼傷之下被判定死亡,接二連三地化作白光消失在了格雷格眼前。


    不到一分鍾之後,正廳裏的上百玩家就盡數陣亡。而不死鳥在鳴叫了一聲之後,也消失在了正廳當中。


    格雷格看著沒有留下一具屍體、隻有幾樣零散的物品掉落在原地的正廳,挑了挑眉。


    “消失了……”他抬頭看著吊燈上燃燒著的蠟燭,目光似乎穿過了吊燈和屋頂,看向了更遠的地方。“看來沒有必要了……”


    格雷格把還帶著餘溫的劍插迴劍鞘,然後踏著和來時一樣有節奏感的步伐,走到了阿瑪迪烏斯的房間。


    “格雷格,外麵情況如何?”


    雖然阿瑪迪烏斯在竭力掩飾,但格雷格能聽出阿瑪迪烏斯語氣中潛藏的緊張和不安。


    “那些異域來客並不強,至少就我目前的觀察結果來看,隻要他們的數量在四……五萬之內,我就能殲滅他們。如果他們的數量更多,我自保不成問題,但要反攻諾若米城恐怕有些難度。”


    格雷格抬手示意阿瑪迪烏斯別插嘴:“別急著露出那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阿瑪迪烏斯。我就直說了吧,要幹掉這些家夥不難,但想徹底戰勝他們……可能性是零。”


    阿瑪迪烏斯的那點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隨後又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表情:“為什麽?!這是什麽意思?!”


    格雷格也不跟他拐彎抹角:“這些異域來客,他們身上有很明顯的‘召喚物’的特征。也就是說,他們背後至少還有一位召喚師存在。


    “雖然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召喚物,但我可以肯定,能支撐並驅使他們的召喚師,至少是一位高階施法者——雖然我對於自己的實力還算是有信心,但我隻是快要晉升六鐸,還不是六鐸騎士。麵對高階的超凡者,我連對方的護身氣場都破不了。”


    通常來講,超凡者的護身氣場能夠自動防禦的攻擊,是比自身低一個位階、且至少低兩個超凡等級的普通攻擊。


    也就是說,如果麵對的是一位七環法師、如果格雷格有六鐸,那他的攻擊至少還對對方有效。但如今格雷格隻有五鐸,任何一個高階超凡者都比他高一個位階和兩個等級,所以完全不存在戰勝對方的可能。


    阿瑪迪烏斯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了起來:“你說真的嗎?對方有高階超凡者……”


    “我再怎麽說也是當過法師的人,”雖然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雖然他至今隻有一環,而且再也不願意迴憶學習魔法的那時候慘痛的經曆。“這點見識和眼力我還是有的。”


    格雷格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能說的也就這些了,剩下的事情隻能由你自己來決定。”


    格雷格的手放在了劍柄上:“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很快,格雷格離開了,阿瑪迪烏斯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阿瑪迪烏斯很清楚格雷格的為人,格雷格雖然不是那種謹小慎微、一切都做最壞打算的人,但他更不是那種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的人。


    所以格雷格說勝算為零,那就是真的全無勝算。


    這樣的話……他該怎麽做?


    投降是一個選擇,但似乎……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作為貴族子弟,阿瑪迪烏斯好歹也是學過曆史的。他很清楚,在這種你死我活的爭鬥中投降的人,或許最開始會得到勝利者做做樣子的優待,但過不了多久,就肯定會因為一場或者多場不幸的“意外”而離世了。


    打,打不贏;投降,長期看也是死路一條。


    思來想去,似乎也隻能跑了。


    作為一位成年的貴族,阿瑪迪烏斯當然有自己的財產和產業。和很多貴族一樣,他在王都有一點不動產。如果逃去王都的話,應當也能過上相對富裕的生活。


    而就算伊莎波有高階超凡者作為助力,應當也沒有膽量在王都殺害一位貴族——在貴族爭鬥中,“王都是中立地區”這一點,是所有貴族的共識。打破這個共識,無異於與所有貴族為敵。


    阿瑪迪烏斯雖然有野心,對於現在的局勢,他也心有不甘,但他還沒有失心瘋——那他媽可是高階超凡者!


    高階是什麽概念?根據南歐若藍王國十幾年前的不完全統計,王國內的高階超凡者一共才隻有不到五百人!


    當然,以王國的統計能力,這個數字肯定比真實數字小不少,但就算往多了估算,王國撐死也隻有上千高階超凡者而已。


    比起什麽權勢地位,還是活著更重要一點。


    阿瑪迪烏斯說幹就幹,當即從床上跳下來,開始收拾細軟。


    正廳處又傳來了戰鬥的聲音,看看又有異域來客嚐試著進攻這裏了。


    戰鬥聲很快停歇了下來,那個在現在就代表著安全感的腳步聲停在了阿瑪迪烏斯的房間門口。


    格雷格推門進來之後,看著正收拾東西的阿瑪迪烏斯:“看來你作出決定了——什麽時候走?”


    “再給我十五分鍾。”阿瑪迪烏斯道,“到了王都之後,你和卡特家族的契約就到此為止吧。”


    長期雇傭一位中階超凡者是很貴的,阿瑪迪烏斯的那點財產,要是雇傭了格雷格,他自己怕是就隻能吃糠咽菜了。


    “我明白了。”格雷格撫胸行了一禮,“那麽,我這就去備馬……”


    格雷格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正廳傳來的聒噪聲音打斷了。他少見地露出了不悅的神色:“還真是緊咬不放啊……那些家夥,而且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多。”


    格雷格思索了片刻:“他們已經有人在嚐試破牆而入了。他們的人數太多,我未必能全方位地保護住你。


    “廚房裏有一條通往外界的暗道,收拾好東西後不必等我,你先從暗道離開。我一個人比較方便從那些人中突圍,突圍後我會帶著馬到暗道的出口找你。”


    說完自己的安排,格雷格抽出自己的劍:“我再去會會那些異域來客……最多,三十分鍾吧,三十分鍾後見。”


    ……


    與此同時,當艾維裏奇的戰局正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科學理事會的成員們正在“不務正業”地開著競選會議和新品研發會議。


    如果說這幫人的不務正業程度還算是比較低的話,那麽另一群人,應當足夠摘得“《神話默示錄》最不務正業玩家”的桂冠。


    當玩家大軍浩浩蕩蕩地開撥,往艾維裏奇而去的時候,有一個看上去和其他玩家格格不入的公會,也在玩家大軍的隊伍之中。


    這個公會便是“空軍基地”,可惜這公會裏沒人會飛,也就更沒有空軍了。如果說這個公會和它的名字有什麽關係,可能也隻有這個公會的成員天天空軍了。


    這不,在玩家拿著刀劍法杖趕赴艾維裏奇的時候,空軍基地的成員們拿著自製的釣竿、以npc的名義從莊飲年那兒訂購的釣魚桶,背著一包餌料混跡在隊伍之中。


    到了艾維裏奇,其他玩家都進了鎮子裏麵,開始和第一騎士團激戰的時候。空軍基地的成員們壓根連鎮都沒進,直接在鎮外的河邊找了個好地方,開始打窩準備釣魚了。


    迷路怎麽你了是空軍基地的會長,不過這個會長身份並沒有幫他多釣上幾條魚。到目前為止,他在《神話默示錄》裏的釣魚戰績還是零。


    “在銀月和星辰的光輝下釣魚,真是一件美事啊……”迷路怎麽你了仰頭望向與地球不同的圓環之月,“這兒的夜空還挺好看的……”


    “遊戲肯定是要往好看的方向做,”每天放生一度電掏出一包瓜子,“來點?”


    空軍基地的成員們,向來熱衷和高級npc打好關係——不是刷聲望的那種打好關係,而是如同在現實交朋友那樣。


    一來二去下來,空軍基地跟大多數高級npc的關係都還不錯,也時常能從npc那裏搞到一些他們吃不完的東西——然後順理成章的,就都進了他們自己的嘴裏。


    “釣魚時長兩年半”從自己那塞得滿滿當當的背包裏,掏出一個保鮮盒來,盒裏麵居然是分格裝著的各種下酒菜。


    然後他身邊的“亞裏士缺德”從自己的包裏掏出幾聽啤酒,又支了個野餐桌。


    其他空軍基地的成員也紛紛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背包裏翻出吃的喝的,放在野餐桌上。


    這十幾個人就這麽一邊釣魚,一邊聊天,一邊吃吃喝喝。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幫人其實才是烹飪師玩家的忠實顧客……


    如果他們能給烹飪師供點貨就好了。


    “啊……”亞裏士缺德喝了一口啤酒,“還是遊戲裏好啊,到處都能找到河,河裏的魚也多——我家出門走二十公裏才能找到河,河邊釣魚的恨不得比河裏的魚都多!”


    “嗝兒~確實啊,”釣魚時長兩年半打了個嗝,“以前每次出門釣魚好長時間不迴來,我老婆都懷疑我出去找情人了。在門口得聞十分鍾我身上有沒有香水味,還恨不得對我身上每一根頭發做dna鑒定……


    “最可恨的你猜是啥?她說‘你說你釣魚去了。那魚呢?嘿!你說這可氣不可氣?還是線上釣魚好啊,我老婆看我天天打遊戲,對我放心多了。”


    “唯一可惜的一點可能就是吃不著魚了吧,”迷路怎麽你了接道,“線下釣著魚拿迴家做吃了的榮譽感……果然遊戲還是取代不了啊。”


    “你在現實釣著過魚?”亞裏士缺德反問道。


    “……為什麽要捅我刀子呢?”迷路怎麽你了差點當場吐血,“菜市場釣也算釣!”


    河岸邊上充斥著快活的氣息。


    “……等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過了一陣,迷路怎麽你了突然說道。


    “有嗎?嗝兒~”釣魚時長兩年半打了個帶迴音的嗝,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我沒聽到~啊。”


    “我去!你踏馬喝了多少啊?!”亞裏士缺德看著地上散落的空啤酒瓶,“你這開個車少說得判個十年八年……”


    “我認真的,”迷路怎麽你了正色道,“這兒真的有什麽聲音……而且你們感不感覺地下似乎有輕微的震動?”


    其他人便也認真了起來,每天放生一度電側耳細聽了一陣,有些懷疑地說:“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響動?”


    ……


    暗道的盡頭,阿瑪迪烏斯尷尬地發現,這條年久失修的暗道末端已經完全坍塌了。


    好在根據他的判斷,暗道本身離地麵的距離不遠,隻要稍微向上挖掘一段距離,應該就能從上方脫離暗道了。


    阿瑪迪烏斯好歹也是一個騎士侍從,挖個洞的身體素質還是有的,在作出決定之後,他就立刻開始動手了。


    隻是,隨著挖掘進度的推進,阿瑪迪烏斯的耳邊響起了愈發明顯的水流聲——他正在挖掘的部分,似乎位於一條河的河道之下。


    阿瑪迪烏斯權衡了一下換地方和繼續挖地利弊,毅然決然地選擇繼續這項工程——他對自己的水性很有自信,而且諾若米領的所有河流都不湍急,他不覺得自己有可能淹死在這裏。


    又挖了幾分鍾,就如同阿瑪迪烏斯所預料的那樣,水流湧入了暗道,同時也衝垮了暗道的頂部。


    在水湧進來的第一時間,阿瑪迪烏斯便開始閉氣;等暗道的頂部被衝垮之後,他立即從缺口處開始上浮。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阿瑪迪烏斯的下巴傳來一陣痛感。


    一枚鋒利的金屬鉤子陷進了他下巴下方地柔軟區域。


    ……


    “我釣上東西了?!”迷路怎麽你了看著不斷顫動的浮標,神情激動地大喊。


    嘩啦!


    “這遊戲裏的魚……這麽有特色的嗎?!”


    “傻缺!你釣上怪了——!”


    盡管第一個對著阿瑪迪烏斯用出鑒定術的亞裏士缺德迅速的提醒道,但迷路怎麽你了還是沒能來得及躲開躍出水麵的阿瑪迪烏斯刺出的一劍。


    這幫釣魚佬因為不務正業的緣故,平均等級隻有一兩級,跟現在大多四五級的玩家隊伍完全不在一個實力水平上。


    而即便四五級的玩家,跟阿瑪迪烏斯這種經過訓練的半個超凡者單獨對上,戰鬥的勝負也猶未可知,更不要說迷路怎麽你了了。


    隻是一劍,迷路怎麽你了就連句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便光榮……好吧,事實上是不那麽光榮地陣亡了。


    空軍基地的玩家都驚呆了啊,他們是整個遊戲了戰鬥經驗最匱乏的玩家了,不管是亡靈攻城也好,之前解放諾若米城也罷,他們可全都沒參加啊!


    就連平時,他們也幾乎從不打怪,隻在有幾次實在找不到餌料的時候,組團從背後不講武德地偷襲過幾隻亡靈。


    這哪能算戰鬥的經驗啊?!


    於是足足過了好幾秒,等到阿瑪迪烏斯上了岸、又幹掉一個玩家之後,每天放生一度電才反應過來:“大家收縮陣型!別被逐個擊破了!”


    如果阿瑪迪烏斯這時候能更加仔細地觀察一下,如果空軍基地的玩家們沒那麽不務正業以至於連語言通曉徽章都沒有拿到,這場戰鬥可能並不會爆發在都不想開戰地雙方之間。


    對於阿瑪迪烏斯來說,他的當務之急是等到格雷格,然後盡快離開諾若米領;而對於這幫釣魚佬來說,他們才不關心什麽主線任務不主線任務的,釣魚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惜阿瑪迪烏斯在看到這些人是奇裝異服地異域來客之後,就立刻不假思索地動了手——他是不可能知道玩家之中還存在隻愛釣魚的休閑黨的,隻能把所有玩家都當做敵人來對待。


    而哪怕他們隻是一群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釣魚佬,有人被怪幹死了,至少也得試試報仇吧?


    空軍基地的玩家們能夠從鑒定術中看到阿瑪迪烏斯的超凡等級,知道己方和敵方的差距還沒到讓人絕望的地步——畢竟他們這邊還有十幾個人呢。


    阿瑪迪烏斯隨手斬殺了兩隻笨拙的土元素召喚物,但在這個時候,他的後背也中了三發霜凍射線。


    不妙啊……


    阿瑪迪烏斯的心中產生了一些不詳的預感,雖然這些家夥的防禦力很弱,但攻擊力卻並不怎麽遜色於侍從\/學徒級的超凡者。他自己的身手還算是不錯,但要躲開十幾個敵人全部的攻擊……就有些困難了。


    尤其是對方的隊伍中,有著很高的法師比例——而法師在這個世界上被公認為最難纏的超凡者。


    雖然這幾個異域來客的法師隻會一個霜凍射線,但光是遠程攻擊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棘手了。


    要不……跑吧?


    反正看這些家夥的樣子,他們在速度上的實力並不突出,如果自己要跑的話,他們肯定是追不上的。


    隻是這樣一來,要和格雷格匯合就有些難度了。


    不過這難度也不高,在格雷格轉而效忠自己之後,兩人就建立了魔力連接,格雷格可以隨時察覺自己的生命狀況和方位,最多是多費一些時間,格雷格遲早能找過來的。


    這樣打算著,阿瑪迪烏斯佯攻一劍後,趁著玩家躲閃的間隙,朝著反方向迅速逃竄。


    “我去?!這怪還帶跑路的?不愧是智能怪啊!”


    “快別感慨了!會長好不容易釣上來一條魚,你們能忍心把他放跑嗎?!”


    “吃我一招——!”


    亞裏士缺德彎腰從自己的釣魚桶裏拿出用來防止桶傾倒的石頭,朝著阿瑪迪烏斯的方向奮力一扔!


    不偏不倚的,這一擊正命中了阿瑪迪烏斯的後腦!


    護身氣場這種高級玩意,低階超凡者是沒有的,更別說隻是半個超凡者的騎士侍從了。


    阿瑪迪烏斯這輩子還從沒有遇見過背後扔石頭這種卑鄙的招數,此時是結結實實地被這沉的要死的石頭命中了後腦。


    騎士侍從的身體,雖然比普通人強點,但也強的有限。中了這麽一招之後,自然是立刻就暈過去了。


    “哈哈!見識到我的秘傳奧義——‘釣魚不戴頭盔之砸死你也活該’的威力了吧!”亞裏士缺德猖狂地掐腰大笑,“哎呀~數天下英才,還是得看我亞裏士缺德啊!”


    在亞裏士缺德忙著給自己那不講武德的偷襲起名字,並且嚴重誇大自己的功績的時候。其他玩家一擁而上,用釣魚線把昏迷過去的阿瑪迪烏斯捆成了粽子,然後齊心協力地扛著阿瑪迪烏斯,往營地的方向去了。


    “好好歌頌我亞裏士缺德的功績吧,我的名字注定流傳千古、流芳百世……誒我去,你們怎麽都走了啊?等等我!”


    ……


    格雷格·帕爾默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停滯了一下。


    以玩家的眼力,自然無法發覺這一瞬的停滯,隻有格雷格自己才知道,在方才那個瞬間,在不可見的地方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作為第一騎士團的團長兼阿瑪迪烏斯的保護者,他和阿瑪迪烏斯有著十分緊密的魔力連接,甚至在距離不超過一定程度的情況下,能夠共享對方的感官。


    所以在阿瑪迪烏斯陷入昏迷狀態的同一時間,格雷格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唉……真是不走運的小子啊。”他一邊感慨著,一邊掃出一道磅礴的劍氣,幹掉了至少上百位玩家。


    阿瑪迪烏斯不是那種能自己把自己作到昏迷的家夥,所以他肯定是遭遇了什麽——而在這種情況下,他遭遇了什麽還用得著想嗎?


    格雷格長歎一聲,雙手握在騎士劍的劍柄上,然後把劍插在了腳邊。


    以劍鋒為中心,一道半球形的光罩迅速膨脹,完全把格雷格籠罩在了其中。


    玩家的攻擊,盡數被那光幕溶解。


    “媽的,這下更打不出傷害了啊!”


    護身氣場的自動防禦能力有限,如果攻擊頻率過高的話,護身氣場被攻擊中的魔力幹擾,可能會出現一些漏洞——從概率上來講的話,大概是如果一分鍾之內有一百道攻擊打過來,那麽護身氣場可能會漏掉其中一道。


    結果這boss整了個罩子給自己罩起來了,這tm拿頭打?


    “科學理事會今天怎麽不來啊?!我想念你們的爆裂符文組……”


    “媽個雞,誰給科學理事會發個信息搖人啊?”


    “搖了!人家說炸藥沒做好呢,最早兩天後才能送來!”


    “啊……可惡,他們為什麽不提高產能啊!”


    就在玩家們迴憶起了科學理事會的好的時候,半球形光罩中,傳來了一個非常有底氣的聲音。


    “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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