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舟繼續睡了幾個小時。


    也許是清早剛醒來時宋京祈發過來的消息,導致她在夢中,突然就夢到了他。


    他在夢中衝她笑,叫她:“狸狸。”


    沈梨舟恍惚地笑著,向他走過去,被他拉進了懷裏抱著,她埋進他的懷裏蹭。


    直到一陣驚叫聲響起:“哎哎哎,怎麽迴事,你撒嬌著都快蹭到我身上來啦!”


    沈梨舟迷糊地睜開眼,與秦無月大眼瞪小眼:“好啊,你把我當成誰了啊!”


    “……”沈梨舟呆了呆,“是你啊。”


    “不是我是誰?!”秦無月突然以著一副正宮的姿態逼問她,“宋京祈嗎!”


    “……”沈梨舟臉一紅,趕緊埋進枕頭裏蹭了蹭,“哎,我剛剛就是做了個夢。”


    秦無月:“跟宋京祈的春夢嗎!”


    沈梨舟:“……不是!”


    “在我的床上,你竟然還想著別的男人?!”秦無月戲精上身,冷笑一聲,“你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到底哪裏不如他了?!”


    沈梨舟:“……”


    沈梨舟無言片刻後被她逗得笑了起來:“神經啊,趕緊來娛樂圈跟我做個伴!”


    兩人在床上打鬧一陣後起床收拾了,一會還要去醫院看沈禦徵。


    秦無月簡單化個妝,在出門之前,還在給她打預防針:“萬一遇到沈如夏或者你之前的爸媽,你也……別太難過。”


    她都不愛用“你爸媽”來形容杜月紅跟沈政義了,直接就是“你之前的爸媽”。


    “嗯,”沈梨舟淡淡笑,“我沒事。”


    秦無月依舊不放心,她們兩個人從小認識,所以她明白,沈梨舟麵對大多事都看得很淡,可唯獨在親情上,她仿佛掉入了迷宮中,任由她怎麽打轉,也找不到突破口。


    兩人買了鮮花到醫院裏,碰到護工正在幫沈禦徵收拾東西,他自己也換上幹淨整齊的衣服,頭發梳得利落,看到她們兩人到來,笑著叫了聲:“梨子,無月。”


    沈梨舟笑道:“哥,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沈禦徵笑著接過她的花,看向她跟秦無月,“今天不忙嗎?還耽誤你們兩個特意跑來一趟。”


    “什麽話啊,就算忙也要過來啊,”秦無月笑嘻嘻地把鮮花塞給他,“徵哥,恭喜出院,氣色看著好多了!又帥了!”


    “謝謝。”沈禦徵笑了笑,看向沈梨舟,“一會媽跟如夏也要過來,你要見見她們,聊一聊嗎?”


    沈梨舟臉上的笑容一僵。


    秦無月笑著插話:“這就不用了吧,我們約了美甲,一會要趕著去做美甲呢!”


    沈禦徵輕輕一歎,看向沈梨舟明顯迴避的眼神,放柔了語氣:“梨子,上次媽也是氣昏頭意氣用事,才會讓如夏任性那樣對待你,她並不是不在乎你,你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梨子,她還是你媽,家還是你的家,就算跟父母吵架了,也要迴家看看。”


    “……”沈梨舟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哥如果換位思考一下,也許就能體會我的無助與崩潰,看著自己的期待在眼前支離破碎,不過哥怎麽會感同身受。”


    你從小是他們捧在手心裏的寶,你怎麽會知道,當他們圍著你誇你九十分好厲害時,我拿著滿分試卷卻無人問津時的落寞,他們無條件向著你,捧著你,疼你愛你,把他們僅有的都給你,卻還常常覺得還不夠,所以,既得利益者的你怎麽會感同身受。


    沈禦徵臉色一僵。


    困擾沈梨舟整個青春期的問題,再次浮現心頭,有那麽一瞬間,她很想開口問:“哥,明明我並不比你差,為什麽他們就是看不到我?我每天都在懷疑自己。”


    可最後,她還是把這句話咽下去。


    沈梨舟看著沈禦徵那張與沈政義和杜月紅相似的臉,更加意識到,她跟沈家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哥,恭喜你出院,希望你身體健康,未來也一帆風順,事事如意。”


    沈禦徵臉色微變:“梨子你怎麽……”


    他還沒說完,門外響起一聲:“哥!”


    沈如夏風風火火地推開門進來,在看到沈梨舟的瞬間臉色大變:“你怎麽在——”


    “夠了,”杜葉紅皺眉打斷她,眼神冷淡地在沈梨舟身上掃了一圈後,落在沈禦徵的身上,“禦徵,收拾好了嗎?迴去了。”


    沈梨舟知道,杜葉紅這句“迴去了”中,並沒有她。


    沈禦徵猶豫地看了看杜月紅,又看沈梨舟:“媽,梨子就在這,你們要不要聊聊?你們之間可能有很多誤會?也許……”


    “夠了,”杜葉紅打斷他,“收拾好就迴去,如夏,你去幫你哥提一下行李。”


    沈如夏從沈梨舟身邊經過時,咬牙剜了她一眼,從護工手中提過包時,拉了沈禦徵一把:“哥,走了走了,我們迴家了。”


    “梨子……”沈禦徵看向她欲言又止,被沈如夏拉著走,“沒事多迴家看看。”


    沈梨舟沒有迴,看著他們走遠,她跟秦無月也從病房離開,在樓下看到他們上了車,大概感覺到什麽,杜月紅迴頭看了她一眼,冷淡的,煩躁的,然後扭過了頭。


    “狸狸……”秦無月牙癢癢的,又擔心地拉了拉她的手,“你別難過,他們都沒把你當家人了啊,你也別再惦記著他們了,這世上不管沒了誰,不照樣能活麽。”


    沈梨舟知道她擔心自己:“我沒事。”


    秦無月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想起上次她迴家的事,忍不住罵罵咧咧:“你上次為什麽要跟他們迴去嘛,受他們的欺負!”


    為什麽會迴去?


    人總是容易被年少不可得之物絆住,小時候那份期許,時隔多年不曾得到迴應,那份渴望,從未被填平,如同大火燒不盡的野草,時不時的,總會蹭蹭地冒出新的芽。


    “沒事,”沈梨舟看著前方,曾經飽含期許的眸如今落了灰,“迴去也挺好的。”


    她不後悔。


    她就是要看著自己的期望在眼前被擊垮,從高空墜落,砸爛在地上,血肉模糊,直到徹底死去,再也生不出一點貪戀。


    這不好嗎?


    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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