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十六歲的蘇嘉琪剛升入高中不久,爸爸最近都要忙到很晚才迴家,媽媽今天也要加班。


    今天是周末,既然家裏沒人,蘇嘉琪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去網吧玩個痛快。


    此時的網吧還不需要身份證,即使未成年,隻要有錢,就可以順利上網,根本沒人管。


    在網吧度過了充實的半天後,蘇嘉琪走出網吧時天都快黑了。


    這是一條很冷清的巷子,除了兩個相鄰的網吧和幾家專門做學生生意的飯館之外,基本上沒什麽人了。


    周末的傍晚,這裏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即將走出小巷子迴到相對繁華一些的街道時,兩名高年級學生模樣的男生擋住了蘇嘉琪的去路。


    “我們看見了,你剛從網吧出來。”


    聽到這有些刺耳的嗓音,蘇嘉琪沒有迴答,她並不認識這兩個比她高一些的男生,自己是不是從網吧出來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小妹妹,把身上的錢拿出來吧。”


    “我沒錢。”蘇嘉琪身上當然是有錢的。


    事後再想起這件事,蘇嘉琪覺得自己當時應該乖乖把錢拿出來,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錢財終究是身外之物。


    但才上高一的蘇嘉琪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攥緊了口袋中的鈔票,既不敢說話,也不願就這樣把錢交出去。


    “乖乖把錢拿出來,我們不會難為你。”


    “看來得我們親自動手搜了。”


    聽到這一前一後的兩句話,蘇嘉琪渾身上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她忘記了逃跑,也忘記了喊救命。腦子裏空白一片,隻有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就在這兩名男生逐漸朝她逼近時,背後傳來了一陣大吼。


    蘇嘉琪並沒有聽清楚後麵的人吼的到底是什麽,但聽上去,好像是要救她的。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穿著校服的女生,手中拎著一截椅子腿,發了瘋一般朝她麵前的那兩名男生揮舞。


    “滾,都滾。”瘦高個女生像護崽的母獸一樣擋在蘇嘉琪麵前。


    蘇嘉琪並沒有看清楚這個女生的長相,她隻覺得,這略顯纖細的背影在此刻比巨人還要高大。


    兩名男生跟這個發了瘋的女生對峙片刻,或許是忌憚對方手中的椅子腿,又或許是被對方兇狠的目光震懾住了。


    總之,兩名男生開始緩緩後退,嘴裏還不肯罷休的放著狠話,但這些狠話完全沒有作用,瘦高個女生並不理會。


    兩名男生徹底走遠了,蘇嘉琪這才抽泣起來,她一直都是被父母慣著的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別怕,他們被我嚇跑了,安全了。”瘦高個女生輕輕摟著蘇嘉琪的肩膀,語氣格外溫柔,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兇戾。


    感受著對方的安撫,蘇嘉琪又抽泣了好一陣之後才止住了眼淚,她微微抬起頭看向對方。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蘇嘉琪也認識她。


    其實並不能算認識,高一開學還不到一個月,蘇嘉琪還沒有記住班裏每個同學的名字。


    剛剛救了她的女生就是同班同學,蘇嘉琪可以確定,兩人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當蘇嘉琪看著對方怔怔出神時,瘦高個女生也認出了她。


    “你,你和我是一個班的?我好像在班裏見過你。”說話的語氣中滿是驚喜。


    哭花了臉的蘇嘉琪笑了笑,她重重點頭:“我也在班裏見過你,我叫蘇嘉琪。”


    “你好,我叫王夢雪......”


    兩個女生之間深厚的友誼從這個傍晚開始,已經持續整整了七年,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裏,這份友誼還會繼續下去。


    剛開始的三年裏,她們兩人形影不離,無話不談。後來蘇嘉琪考上大學,王夢雪則開始了另外一種人生,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如影隨形了。


    又是一年時間過去,王夢雪談了男朋友,並且跟男朋友去國外發展,這份友誼從此就相隔了上萬公裏的距離。


    但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無法使這份友誼變淺變淡,恰恰相反,它發酵的越發醇厚了。


    ......


    夜深了,她們在臥室裏說著悄悄話。


    床頭燈早就關了,蘇嘉琪第二天還要上班,本想早點休息的,但遲遲無法入睡。


    既然睡不著,兩人又有太多話想說,蘇嘉琪覺得,大不了明天上班的時候咬牙挺住,應該沒問題的。


    “你說話聲音可以大點,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不會影響到蘇白的。”蘇嘉琪覺得王夢雪的說話聲太小了,她有點聽不清楚。


    王夢雪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她的語氣中有著一股令人迷醉的魅力:


    “小時候我經常在想,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疼有媽媽愛,我卻什麽都沒有呢?媽媽要照顧弟弟妹妹,那是後爸的孩子,我知道,不管是弟弟妹妹還是後爸,他們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的......”


    “......剛到那個家時,有一段時間,媽媽仿佛是想要彌補什麽,她對我格外的好,那是我十八歲以前最幸福時間了。可是好景不長,繁雜瑣碎的事情讓媽媽沒有耐心處處嗬護著我,她對我慢慢冷淡起來。那時我就想啊,是不是因為媽媽又有了孩子,她太累了,所以才會這樣呢?隻要我盡力幫媽媽分擔壓力,是不是媽媽就會輕鬆一些,重新對我好呢?”


    “......可惜一切都迴不去了,我發現媽媽她並不是太累才對自己的孩子有所疏忽的。她對弟弟妹妹,從來都是無微不至,自始至終,被疏忽的隻有我而已。等我再長大一些,我漸漸明白了媽媽的苦處,她賺不了什麽錢,那個家要靠後爸支撐的,弟弟妹妹是後爸親生的孩子,媽媽當然要對弟弟妹妹更好。可我還是忍不住想,為什麽就不能把那些愛也分給我一些呢?我也是她生下來的孩子啊。”


    蘇嘉琪默默聆聽著,她並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握著王夢雪的手。


    王夢雪突然笑了一下,她吸吸鼻子說道:


    “那個家其實也不好,我都上高中了,還得跟弟弟妹妹住在一個臥室裏,一家五口人,隻能使用一個衛生間。有時早上起床想上廁所,都得排隊呢,嘉琪,如果不是我跟你說,恐怕你都不會想到有人在家裏上廁所還得排隊吧?”


    “......可是當全家人一起出門的時候,他們四個走在前麵,我一個人從背後看著他們,我又很羨慕他們,那個家明明一點都不好的,我為什麽要羨慕他們呢?嗬嗬,我隻是羨慕他們才是一家人罷了。即使那是我的媽媽,我和她也不是一家人了。”


    “......我的腦子笨,本來上學就比別人晚,小學時還留級了,估計這也是媽媽不愛我的原因。要是我能聰明點就好了,如果我的學習成績很好,能夠成為媽媽的驕傲,她怎麽可能不愛我呢?”


    “......但也不一定啊,就算我的成績很好,考上好大學了,家裏條件那麽差,媽媽要是不肯供我讀大學的話,我可能會更難受更煎熬。還好,還好我是個笨蛋,沒有考上大學,自然就免去了這份煩惱,哈哈。”


    “夢雪,那些都過去了。”蘇嘉琪沒有多少安慰人的經驗,隻是輕輕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言語。


    她相信王夢雪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對,都過去了,還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做什麽?現在我可幸福了。有好朋友有老公,肚子裏還有了孩子,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我不能總想那些掃興的事,就算為了肚子裏的寶寶,我也要開開心心的才行。”


    “對了,你肚子裏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見好友終於不再沉浸於過去的迴憶,蘇嘉琪連忙換了個話題。


    “這我怎麽知道。”


    “你沒有檢查過嗎?”


    “我在國外檢查不方便,隻是大姨媽沒來,我就自己測了,顯示的是懷孕了。”


    “這麽草率?”蘇嘉琪有點意外,隻是自己測了一下,就篤定是懷孕了,然後不遠萬裏迴國備孕,就不怕鬧了烏龍嗎?


    “我大姨媽一直很準時的,但這次都遲了大半月了,不是懷孕還能是什麽?過幾天等我租到房子了,再去醫院檢查。”


    “好,到時候我陪你去。”


    “算了吧,你還要上班的。”


    “那就周末再去,對,就這樣決定了,這周六陪你去醫院。到時候看看我到底是要當叔叔還是當阿姨。”


    “你傻了,不管男孩女孩,你肯定是孩子的阿姨啊。”


    蘇嘉琪傻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也是,不過你肚子還這麽平,能檢查出來男女嗎?”


    “我不知道啊,還有,就算檢查出是男是女了,醫生也不會告訴我吧?”


    “這個需要保密嗎?我也不清楚。”


    “什麽啊,陳阿姨是醫生,你連這個都不清楚?”


    “我媽又不是婦產科醫生,再說我又沒懷孕,問這個做什麽。”


    兩人越扯越遠,話題逐漸遠的都沒邊了。


    王夢雪促狹的打趣道:“你當然要提前了解一下,以後跟你家蘇白生孩子的時候,不就有經驗了嗎?看我多好,親自來給你做示範了。”


    “別亂說,還早著呢。”


    “不早了,我本來也覺得還早著呢,自己還年輕,但真的驗出懷孕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一切都正好。嘉琪,你現在覺得還早,那是因為你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當你某天突然也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就會像我一樣,立刻改變想法的。”王夢雪分享著自己的心路曆程。


    而蘇嘉琪也一本正經的說:“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會懷孕?”


    “怎麽不可能,隻要你們那個那個,就算做了措施,也有一絲幾率會懷孕啊。”


    談起這方麵的事,完全沒有經驗的蘇嘉琪覺得自己此時的臉肯定很紅。幸好房間裏漆黑一片,王夢雪沒法看到她的表情。


    “如果,我們還沒有那個那個呢?”


    “啊?”


    “啊什麽。”


    王夢雪側過頭,目光望向蘇嘉琪頭部的方向,隻是依舊看不見什麽罷了。


    “不是吧嘉琪,你們都住在一起了,什麽都沒發生?”


    “這很稀奇嗎?”


    “當然稀奇了。你們網戀了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現實裏見麵了,肯定是幹柴烈火一點就著,怎麽可能都住一個屋簷下了卻清清白白的,你們擱這兒玩守身如玉那一套呢?”


    “難道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守身如玉當然可以,隻不過現在蘇叔叔都接納你男朋友去飯店裏上班了,想來對他也是滿意的。網戀那麽久,父母也滿意,接下來不就應該是結婚嗎?可是你們兩個如果不先試一下的話,不怕出問題嗎?”


    “會出什麽問題?”


    “比如,他睡覺打不打唿?如果打,你能不能習慣?還有就是那方麵的能力,你懂的。”


    “蘇白不打唿的,這個我知道。至於那方麵,你看他那麽高大,肯定沒問題的。”


    “這可不一定哦,別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說什麽呢你。”


    “呦呦呦,還害羞了,這是身為過來人的我分享經驗給你,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謝謝。”蘇嘉琪忿忿的說道。


    “乖,不客氣。不過我說真的,在你們準備結婚前,最好還是得試試。談戀愛可以馬虎,結婚可不能兒戲的。”


    “我知道,不過……”


    “不過什麽?”


    “跟你說過的,蘇白他失憶了,他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啊。”


    蘇嘉琪這樣說倒也沒什麽毛病,她跟蘇白的戀情目前是假扮的,並沒有什麽以前。


    “你的意思是,他把你們談戀愛的那些事也都給忘了?”


    “對,過去的事全都忘的一幹二淨了。”


    “這麽嚴重。”王夢雪嚴肅起來,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那你準備怎麽辦?”


    “沒辦法,隻能重新再跟他談一次戀愛嘍。”


    “可是,按照你的說法,你們的感情是在兩年多網戀時間裏慢慢積累下來的,他現在失憶了,難道你還要再用兩年半來重新積累?”


    “夢雪,那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我的主意?”王夢雪認真思考片刻,最終她長歎一口氣:


    “唉,我建議你們還是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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