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道:“我是傳教士,真正聖教的傳教士。你們過來,接受聖教的教義和洗禮後,成為聖教的一員。”


    坐在椅子上的人們紛紛轉過頭來,嘴裏喃喃地說:“接受,接受,接受……”


    “你們……這是……怎麽會這樣!?”蘇蘭特他們發現,這些目光呆滯的人竟然都是脫去了盔甲的士兵!難道他們都被迷惑了嗎?


    那白衣人繼續大聲地說道:“相信聖神吧!拯救自己的靈魂,現在隻剩下你自己了!看吧,我們的聖神擁有的是公平和愛。篤信聖神,讓你們輕鬆得到追求一生的東西!”


    整個教堂竟然響起巨大的不知名的低吟聲,似是祈禱,似是朗誦,又像是唱詩,如一把利劍般直入眾人的心扉。


    “啊,偉大的聖神啊!”蘇蘭特身後,一名士兵雙目無神,全身一顫,開始脫掉自己的盔甲。


    “喂,你怎麽了?”另一名士兵比較清醒,急忙拉住他的手想阻止他。


    這名士兵瞪著無神的眼睛,大喊大叫:“放開我!我要投奔充滿愛和熱誠的聖神!”


    隊伍開始混亂,一些意誌力較薄弱的士兵開始被迷惑,紛紛脫下盔甲;另一些仍然清醒的士兵急忙阻止他們。雙方開始爭吵,幾乎要大打出手。


    蘇蘭特的心智也受到不小的震撼,但他很快控製好自己。這一切的發生,那個白衣人似乎是罪魁禍首,先把他幹掉。蘇蘭特殺機大盛,手中長劍一揮,一道無形的劍氣直撲白衣人。


    “嘭”的一聲巨響,白衣人麵前的神案炸開,激起漫天塵屑。


    “偉大的聖神啊!”塵屑飄落,白衣人又再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個人竟然對您的教派如此褻瀆!請您派出您的天使淨化他吧!”


    話音剛落,下麵幾個坐著的士兵突然竭斯底裏地大叫起來:“啊!我要為聖教貢獻一生!”“啊!讓我化身天使!”“天使啊,現世吧!”


    一把把叫喊聲音,慢慢變成痛苦的叫喊,伴隨而來的是身體爆裂所發出的恐怖撕裂聲和血肉飛濺聲。


    士兵們的身體炸開了,從裏麵鑽出一個個鮮血淋漓,赤足的白衣天使!這些金發天使比人類矮小許多,它們扇動粘著血肉的翅膀,鮮血染紅了它們的白衣。


    天使們微笑著,金色的頭發滿是血汙,在空中翩翩起舞。


    那些坐在長椅上的士兵們羨慕地望著這些天使低聲呢喃:“天使啊……天使啊……”


    神聖潔白的天使,微笑著從人的身體中破體而出,全身鮮血淋漓地在半空中悠然飛翔。可是那些被迷惑的士兵們,看去的眼神卻充滿向往和狂熱,完全不覺得這種場麵是多麽的詭異和反常。


    蘇蘭特和那些仍然清醒的士兵們看得頭皮發麻。


    這些天使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一副弓箭,對準蘇蘭特就發射!


    疾射的箭鏃閃耀著柔和的白光,瞬間來到了麵前。


    蘇蘭特左手一伸,半空中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十字架,將這些箭硬擋了下來。


    蘇蘭特能通過自己正宗的除魔術感受到,這些好像附帶著神聖法力的長箭,其實是無比邪惡的力量。蘇蘭特肯定麵前這些血淋淋的天使不是什麽善類。他提劍直衝向遠處的白衣人。


    那個白衣人還在高聲讚頌:“無所不能的聖神,您的忠實護衛將為您掃除一切異教徒!”蘇蘭特真心厭惡他的說辭,長劍又一揮。白衣人頓時攔腰分成兩半,噴著鮮血倒在台上。


    半空飛舞的天使們對此似乎毫無感覺,仍舊微笑——讓人不禁認為那隻是一張微笑的麵具。它們從背後不知哪裏掏出長箭,對著蘇蘭特又是一輪進攻。


    蘇蘭特揮劍蕩開。他的魔法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必須節省著用。他大喊一聲:“弓箭手,放箭!”


    身後還能保持清醒的弓箭手迅速拉弓發射。這些天使保持微笑,扇動翅膀好像蒼蠅一般施施然避開,然後又抽出弓箭還擊。


    人類的弓箭手們可沒那麽幸運了。柔和的白光射中它們後,忽地完全消失。傷口處突然著了火,異常兇猛,迅速蔓延全身。士兵們慘叫掙紮著,活生生燒成一截焦炭,死狀慘不忍睹。


    “混賬!”蘇蘭特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長劍連連疾揮,數道無形劍氣迅猛無比,將半空的天使斬得七零八落!


    蘇蘭特用長劍指著地上的天使屍首。這些死去現出原形的屍首是一隻隻麵目猙獰的黑色惡魔,流出黑色的血液。他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給我看清楚了!這些不是天使,是惡魔!披著天使外表的惡魔!全部給我清醒吧!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剛被迷惑,還在撕扯的士兵們眼神漸漸恢複神采,看著地麵上的惡魔屍體發呆。遺憾的是,那些坐在長凳上的士兵仍然無動於衷。


    “清醒呀!”蘇蘭特怒喝一聲。


    坐在長凳上的士兵突然“唰”地全站了起來,身體“劈裏啪啦”爆裂,鮮血骨肉還有髒器飛上半空,然後如下雨般迴到地上和長凳上。


    剛才那些惡魔幻化的白衣天使紛紛從炸開的身軀中鑽出,帶著虛偽的微笑飛上半空。這次它們不等蘇蘭特等人有反應,迅速掏出弓箭無差別攻擊。不少士兵躲避不及,慘叫著燒成焦炭。


    蘇蘭特的心在滴血。他無力挽救這些被惡魔附身的士兵,但麵前的這些士兵不能再受傷被殺了!蘇蘭特下令:“盾牌準備,全部防禦!”士兵們圍成一個圓圈,把蘇蘭特保護在核心中。戰鬥在進行,又有幾人被射中慘死。


    這些可敬的人啊,到了現在還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蘇蘭特的眼睛模糊了。他用手背在眼前一抹,將懷中的一瓶聖水往空中扔去。


    瓶子在半空中炸開。聖水激射,凡是被射中的惡魔,都被燒掉天使的外衣,無一例外嚎叫著化成灰;撒在人的身上,卻令人精神一振,體力好像瞬間補充迴來。


    教堂中的低吟停止了,變成了死一般的安靜。蘇蘭特流著淚,看著麵前一排排的長凳,突然明白它們為什麽是紅色的。


    *


    眾人繼續往前走。沿途不斷發現軍隊丟下的武器盔甲,甚至屍體。在另一個小教堂裏麵,他們發現了一些傷員,被集中在這裏休息整備。這些傷員七嘴八舌地講述了一路以來的激戰。


    原來這裏也有人類,不過是信奉這個邪教的成員。隻要你不肯加入這個邪教,他們便會變得極度兇狠,不惜一切要把你殺死,手撕嘴咬無所不用其極。士兵們形容他們是無藥可救的瘋子。


    幸好軍隊裝備精良,這些著了魔的人類其實沒有構成太大的威脅,隻是偶爾在某些人體內會爆出一些麵帶微笑的白衣天使,或使弓箭或使長劍,這些天使造成了軍隊一定的傷害,並協助那些瘋狂的教徒進攻。


    軍隊緩緩推進,殲滅了擋路的異教徒和一些天使,然後把傷員留在這裏,大部隊繼續進發。傷員們大多傷勢並不致命,能保持基本的戰鬥能力。


    蘇蘭特安慰了一下傷員,馬上開始趕路。他必須在這支軍隊被消滅殆盡前找到他們,帶領他們安全離開。


    可是,越是向前,他所看到的景象就越是驚心。


    麵前是大量的穿著鎧甲的屍體,無一例外腐爛不堪,臉上手上都是毒瘡,有的已經流出膿血,紅的白的綠的黏成一片。


    有的士兵看見自己兄弟慘死,失聲痛哭,衝上想抱住屍體,被蘇蘭特一把拉住:“別過去!這些屍體似乎是中毒而死的,別讓自己也中毒了!”


    “一定要把這些可惡的魔鬼碎屍萬段!”“對!”“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呀!”同袍的死狀實在太慘了,士兵們個個滿腔憤恨,拳頭攥得青筋突出,軍隊加快行進速度。


    終於,在一個轉角處聽見前麵傳來激戰的聲音。慘叫,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眾人心中一緊,衝進另一個巨大的教堂。


    這處地方,與之前經過的那個大教堂幾乎一模一樣,但規模卻是之前那個教堂的十倍。


    這裏的戰況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一匹全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上,騎著一名全身穿著雪白盔甲的騎士,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名騎士猶如一股白色旋風穿梭在教堂之中,所到之處鮮血飛濺,屍橫遍野,任何武器在那支銀白色的長矛麵前都是那麽的不堪一擊,不是被擊飛就是直接打碎。


    可是它和它的坐騎卻不會粘上一點鮮血,衝殺如斯,全身仍然雪白。


    另一邊,有一個高達三米的巨人,披著青色披風,與一批士兵對峙。它的腳下堆滿屍體——正是剛才所見那種全身毒瘡的屍體!


    眾人一看,全都紅了眼,發出憤怒的咆哮,一齊衝了過去。“冷靜些!停下來!”蘇蘭特大聲喝止了他們,也把戰場中的士兵和魔物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蘇蘭特大人!”“太好了!您終於來了!”頑強抵抗的將士們紛紛圍了過來,形成一個更大的防禦陣型。蘇蘭特走出人群,對著那白馬騎士和青袍巨人冷喝一聲:“肮髒的東西,你們的死期到了。”


    白馬騎士勒轉馬頭,和青袍巨人一齊走到那尊巨大的白色石像下麵。


    忽然石像動了。眾人眼前一花,石像竟然逐漸變小,變成人類的高度。眨眼間,一位白袍披身,眉慈目善,全身籠罩著七彩祥和奇光的大神出現在眾人麵前!


    眾人在柔和的奇光照耀下,感到說不出的舒服,好像一路以來的疲勞都一掃而光,心中的緊張感慢慢消失,情緒慢慢平和下來。


    對邪惡的仇恨消散,讓上一秒還想拚命的他們,此刻的心情平和得仿佛這場戰鬥與自己根本無關。


    蘇蘭特一甩那把降魔長劍,冷笑一聲:“好把戲,騙得了我麽?”


    大神微笑道:“並沒有打算迷惑你。事實上也不用迷惑你。我現在迷惑的是你身後的普通人。”蘇蘭特心中一驚,急忙轉身。


    已經太晚了。所有士兵將領目光呆滯,嘴角含笑,不論蘇蘭特如何唿叫搖撼,已經無法把他們的神誌拉迴來。


    “敢踏入本大神的教堂,你們要麽成為我的信徒,為我而死;要麽全身腐爛,腸穿肚爛而亡。”這名大神全身奇光閃耀,嘴裏卻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兇狠的話。


    蘇蘭特迴過頭來,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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