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索王城某處主幹道上,擁擠而又狹長的人群,以及人群對麵兩排身著白色軍服的士兵已經對持良久。


    盡管路障實際並不是很堅固,士兵數量相對而言也非常稀少,但他們仍舊阻攔住了那些神情憤怒的大量抗議人士,麵對他們的叫嚷,士兵們不發一言,表情專注。


    隻是當人群中某位不起眼存在”突發奇想”之後,這種專注沒多久就被悄然打破。


    一層藍色冰霜倏然浮現於那棕黑色的木頭路障之上,並順著路障蔓延至後方兩排士兵,肉眼可見的,他們原本潔白的軍服被迫染上了一層淺藍,並在一兩個唿吸的功夫,淺藍演變成了深藍之色。


    如果從天空俯瞰,那麽就可以看到,原本純粹的白色攔路帶,被迅速浸染成一片充滿晶瑩的冰藍,並隨著時間流逝而越來越深。


    二十多條指著人群的漆黑槍管被冰封凍結,神色專注的士兵們臉色呆滯僵硬,在某種特殊力量作用下,他們周圍空氣,以及他們的身體,統統被裹上了一層散發冷氣的寒冰。


    “這是什麽?”


    望著街道前方那陸續浮現而出的豎直冰層,推銷員表情充滿愕然,不隻是他,周遭其他抗議人員全部因此而愣住了,喧嘩的場麵倏然一靜。


    不過盡管這突然的變化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但沒有了阻礙,或者說,阻礙被解決,這些工人或者假裝工人的抗議人士們卻迅速抓住機會,在一位舉著藍色旗子的中年男子帶頭下,狂喜的向著都林稅務局的方向飛快跑去。


    人群奔過,凍成冰雕的士兵們被衝擊的七零八落,手中燧發步槍散落一地複又被人接連踩踏。


    隻能說夏爾並未真正下死手,他們的冰凍並不嚴重,不然這些士兵們估計會因為大量人群的衝撞而四分五裂,身死當場。


    靠在牆邊的推銷員呆呆的望著這一切,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不過就在此刻,他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響指聲音,與此同時,還有一段話語。


    “你說的沒錯,不戴帽子的確有些顯眼,所以,你的帽子可以借給我用一下嗎?”.Ъimiξou


    “額,當然,可以。”


    推銷員迴頭看向身旁這位外表光鮮的少年貴族,下意識的忽略了他們不過剛剛見過一次的事實,傻愣愣地點了點頭後,將頭上帽子忙不迭地摘下來遞給夏爾。


    見夏爾接過,他這才有點不舍地補充了一句。


    “記得還給我,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頂帽子。”


    “當然。”


    朝其笑了笑,接過後屈指彈了彈上麵不存在的灰塵,夏爾隨之將其扣在頭上,仿若常人般地踏步離去。


    暴躁的洪流當中,一身黑色毫不起眼的年輕人悄然混入其中,跟隨著周圍人向著都林稅務局方向趕去。


    不過在路過一處十字路口時,他卻悄然離開了大部隊。


    ……


    “先生一定不是本地人吧,這麽晚了還要去墓地,趕時間?”


    ……


    “聽說城裏之前出了很大亂子,也不知道到底啥情況,好多老夥計都跑去看熱鬧了,不過我覺得太危險就沒敢去。”


    ……


    “家裏種的葡萄樹剛剛結完最後一次果子,味道有點酸,不過內塔區那些貴族老爺們偏偏喜歡的緊,說是裏麵有果子凋零的氣味,可能我的嘴巴不大對勁,吃來吃去始終吃不出來除了酸味外還有啥其他味道。”


    ……


    黃昏光線籠罩下,雇傭馬車離開主城區,離開外城區,離開工廠區,最終順利的抵達了郊外通往那座朦朧山脈的道路上。


    就如同前世乘坐出租車時的場麵一樣,馬車夫一路上也嘮叨不斷,話語大多是生活瑣事以及對未來的期望。


    言談間,神色與之前那些罷工抗議的工人們完全不同。未有憤怒和抱怨,反而對生活充滿希望與期待。


    雖說不大感興趣,但夏爾仍舊與對方交談了一路。


    最終他摸了摸嘴唇邊偽裝之用的小胡子,得出一個結論。


    “除非實在吃不飽飯,否則沒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反抗當權者。”


    於是不知不覺,他對自身所處的國度狀況有了個更深層次的認知。


    ……


    奧利弗山位於波爾索王城的斜上方位置,與城市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太遠,中間隻隔著一片郊區別墅。


    雖然此時天色已近黃昏,但遠遠的,仍舊能夠望見那座並不高聳,但卻連綿且濃綠遍及的山脈。


    奧利弗山前是一片優美的森林,以及森林前一大片精心打理的綠草地,周圍毫無工廠汙染痕跡,反而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圍繞而過。


    也因此,那裏平常基本屬於城內中產階級最常去的遊玩聚會地點。


    不過因為挨著一片墓地,城內貴族們很少來就是了。


    奧利弗山的公墓並非在山上,而是在山的另一麵,距離小溪不遠的角落位置。


    馬車順著泥土道路不斷前行,兩側長滿綠草,背後城市氣息越來越淺,最終繞過那片綠地,位於公墓不遠的一處馬車停泊地停了下來。


    被石磚鋪就的停泊地處馬車寥寥,向前三百米左右就是那公墓入口所在,完成停靠後,車夫隨即迴頭問道:“先生,需要在這裏等您嗎?”


    現在天色已晚,正常情況下很難在這裏叫到馬車,所以夏爾的確也需要車夫在這裏等候,於是點了點頭。


    與其商量好具體費用並預付一部分後,他這才順著灰石磚道路向著墓地方向走去。


    遠遠望去,公墓入口坐落於一片橡樹綠蔭之下,門框上的鋼鐵門牌用都林語寫著奧利佛山公墓這一行字。


    兩邊被黑色鐵柵欄所圍繞,而在門口處,就著昏黃的光線,兩位穿著黑色長袍的守墓人正坐在一起靜靜下著類似於跳棋的益智棋。


    “這麽晚了,還真有興致。”


    剛剛有這種想法,結果仔細看去時,真實之眼的提示卻令夏爾怔了怔,隨即原本正常的腳步倏然一緩,眼見那兩位守墓人在專心下棋沒察覺他的靠近,他悄然離開了通往墓地的道路。


    盡管戴著圓框眼睛,以及兩撇假胡子的他看起來和真實麵貌有很大差別,但夏爾可不想這麽簡單的就暴露自身存在。


    “本來以為太晚了不會有什麽收獲,沒想到……”


    喃喃著,將自己藏在入口不遠處的一顆橡樹之後,夏爾眯了眯眼。


    那兩位是教會的人,雖然他們的偽裝看起來很完美,但仰仗真實之眼,夏爾根本不會看錯。


    大晚上的,教會人跑到這裏,偽裝成守墓人幹什麽?


    “顯而易見。”


    如此想著之際,他抬眼掃視周圍。


    不遠處是那條通往墓地正門的小路,兩側綠地濃鬱,生長著幾顆樹葉茂密的老橡樹。


    其中某顆橡樹上正落著幾隻知更鳥,於是夏爾抬手一掐,鳥群拍打翅膀的驚慌聲音倏然響起。


    聲音傳到公墓門口,兩位“守墓人”抬頭看了一眼後,沒發現什麽異常,於是複又佯裝正常的低頭下起了棋。


    而夏爾則悄然出現在了那顆橡樹之上。


    茂密的樹枝與樹葉有些遮擋視線,但隱蔽的挪移了幾步後,下方一切基本上可以映入眼中了。


    墓地大門的情況,大門後的一片墓碑與點綴其中的天使雕像,還有通往奧利弗山墓地的那條寂靜道路。


    遠遠望去,停靠在停泊地的幾輛馬車隱隱映入眼中,令夏爾突然有些擔憂自身會不會因此而被發覺。


    不過想了想此刻他臉上的偽裝,又想到自身無法被探查的命運天賦,夏爾倒算是略顯放鬆了下來。


    “教會也摻和進來了,真是讓人措不及防。”


    喃喃著,他背靠在樹幹上靜靜等候了起來。


    除非有什麽夏爾不知道的地方,否則教會這群人於今天跑到這裏,肯定和那些諸神之子脫不了幹係。


    “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命運卡牌,教會呢?他們是怎麽知道的?那些人當中有內奸?還是……”


    若有若無的思考著,時間靜靜流逝。


    而當黃昏光線完全斂去,天際泛著淡淡青色之際,夏爾視線當中突然出現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或者說熟悉的名字——紮克瑞修士。


    同樣是一身守墓人打扮,此刻正於墓地內緩緩走出。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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