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圓頂高聳,其上點綴各種諸神浮雕與彩繪,一扇巨大的七彩落地窗拱立教堂盡頭,陽光順著如牆壁般的窗戶照射而入,因材質特殊,透過窗戶照射而入時顯得特別絢麗,仿佛神光降臨。


    高台上,一座無麵束翼天使雕塑低頭站立,那沒有刻畫五官的平坦麵頰正靜靜“注視”著下方,一位衣衫破爛的怪人被綁在鐵質十字架上,不斷晃動,卻無法掙脫。


    說是怪人,那是因為他全身上下生長著淡淡的黑色絨毛,從麵頰到手肘、再到腳踝,仿佛返祖,卻又因那暴虐的眼神而像極了怪物。


    他嘴中咆哮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音節,聽不真切,卻令人頗為煩躁,隻是相對於周遭人來說,他現在的表現倒也不算嚇人。


    周圍一群身著白袍之人目光冷淡的看著他,仿佛案板上的魚肉,又如同看著糞坑內的蛆蟲一般充滿厭惡。


    輔理主教斯蒂勒


    勒布朗神父


    渥西修士


    修蒙修士


    麗莎修女


    白衣執事艾略克


    白衣執事瑞希


    白衣執事……


    除了管理一處教區查爾斯主教外,似乎皮塔市所有神職人員都到齊了。


    他們圍繞在高台周圍,靜靜看著被捆綁著的怪人,以及同樣站在高台上,與怪人相距不遠的年輕人。


    年輕人身著正常的紳士服,黑衣黑褲、黑皮靴、黑頭發黑眼睛,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與周圍一大圈白色涇渭分明,但周圍人看他的表情,卻像是看半個自己人一般稍顯親切。


    “可以開始了。”


    溫和的聲音傳至,那是人群中的渥西修士。


    年輕人頭也不迴的點了點頭,右手抓著荊棘十字吊墜前伸,深邃雙眸緊緊看著掙紮不休的怪人,深吸一口氣後,光芒下泛著青澀絨毛的嘴巴開闔。


    恢弘咒語隨之於教堂深處響起,天使雕像後照射而來的光暈籠罩下,仿佛天際縹緲而至的神音。


    周圍大廳空曠,陣陣迴音因此響起,映襯著咒語聲音異常莊嚴,聽到這種聲音人們紛紛露出欣喜神色。


    而綁在十字架上的那怪人卻截然相反,大吼大叫著,口中亂七八糟的音節急促吐露,似乎在破罵什麽。


    隻是緊接著,他就沒有那個力氣再幹這種事情了。


    咒語不斷念起,伴隨著一陣焦糊黑煙,一束十字架模樣的光從他額頭處浮現,那東西似乎有很高熱量,出現後開始旋轉,將周圍皮膚擠壓的扭曲變形,褶皺發紅,並急速出現水泡。


    慘叫聲因此而響起,那尖銳而又嘶啞的嚎叫顯現著聲音主人正承受著莫大痛苦。


    然而這還隻是個開始。


    那十字架出現沒多久,咒語就趨於結束,然而結束的咒語並未影響十字架旋轉,反而像是不斷吸納著周圍光線一般,成長的愈發熾亮。


    怪人的額頭因此而被鑽出了一個焦糊的大洞,鮮血在高溫下迅速升騰蒸發,紅潤慘白並愈發幹燥的頭骨清晰可見,並在“烘烤”下隱約發出細微聲響。


    與此同時,乳白色光暈漸漸從額頭擴散至全身,伴隨著嗓子喊破之後的微弱幹嚎,高溫流轉全身,此時圍觀眾人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衣衫破裂、毛發焦糊卷曲、皮膚赤紅水泡起而又癟、溫度愈發高熱。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有一刻鍾左右,最終怪人完全被籠罩在了一片白光當中,仿佛蠶繭,令人看不清內裏情況。


    蠶繭形成後,沒多久就轟的一聲爆炸開來,露出被高溫侵染火紅一片的荊棘鐵十字,以及“它”腳下一灘黑色灰燼——無有骸骨存留。


    夏爾因此而神色怔怔,而周圍則立即響起一片掌聲


    “做的不錯。”


    “每次加入新教友,我都情不自禁想要高歌一首,柯藍斯頓閣下,歡迎你的到來。”


    “願主與你同在。”


    “謝謝,謝謝。”不斷應付著這群他壓根不認識的人,夏爾掩飾著內心的悸動,皮笑肉不笑的,臉皮最終有點僵硬。


    幸好沒多久人群就散去了,夏爾也不至於太累——他們畢竟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忙。


    艾略特離開時給了他一個道別的眼神,眼下唯有渥西修士在跟前。他拍了拍夏爾肩膀,臉上笑容發自內心的真誠。


    “小夥子很不錯。”


    “半個月時間,不算很快。”夏爾含蓄的道。


    “但也不慢。”渥西修士維持著慣性溫和笑容:“既然你能練成淨化,那麽你肯定是無罪的,這點毋庸置疑。”


    “所以接下來?”


    夏爾試探得問,他可不覺得弄這種大場麵單純隻是無聊圍觀,更像是讓自己在這亮個相。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們的打算。”渥西修士輕聲道:“你的想法是什麽?”


    說的我好像有的選似的。


    夏爾暗暗嘀咕,表麵上則道:“我自然是很希望加入教會的,但家中產業放不下,外加我還肩負為柯藍斯頓家族傳宗接代的任務,恐怕不能全心全意的侍奉荊棘之主。”


    他現在是真有點怕了,剛剛那法術雖說是自己放的,但他從未在大白天對人使用過,誰承想威力驚人那般大?


    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那他可就慘了。


    雖說法術隻是針對黑暗生物才有如此威力,但他可沒忘記自己修煉了什麽,天知道這兩種涇渭分明的法術以後會不會有衝突,繼而反噬自焚?


    然而渥西修士沒有“放過他”的想法。


    “這點我們早有考慮。事實上,我們當中與你情況差不多的大有人在。”他溫和地道:“所以你有兩種選擇。”


    “哪兩種?”夏爾疑問。


    在他的認知當中,似乎教會中人都是一個樣子的吧?不能娶妻生子,整天墨守成規。


    “一種是半獨立的獵魔人、前往都林各地執行每個月的固定任務,教會會給予他們必要的補給與晉升機會,自由度很高。”


    “另一種呢?”夏爾對此興趣缺缺。有了穿梭門,他可不想全國各地的跑。


    “另一種算是教會編外人員,同樣有固定任務,但會就近分配。”渥西修士說道,並識趣的補充了一句:“這種福利是最差的,除了生死危機之外,我們不會給予你其他幫助,而你想要獲取法術或者施法物品,也需要作出相應貢獻,當然,與獵魔人一樣,不必遵循不能結婚這條規矩。”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麽?”


    “我選最後一種。”


    夏爾果斷的迴答。


    當然,他可沒不識好歹的問都不選會怎麽樣,人家態度如此和藹,他覺得還是不要惹人發飆自找沒趣的好。


    他的迴應並未超出修士預料,他自然的點了點頭,道:“編外人員沒有統一服飾,但擁有教會頒發的初級獵魔證書,全世界通用,可以一定程度上指揮各國警力幫助,隻是這點需要先往都林總教區上報,然後才能下發過來。”


    “新加入的編外成員每月有一件任務,你需要時刻做好準備,因為我們無法確定邪惡力量何時爆發;同時,關於教會所掌握的手段,以及你今後的發展機會,我們會在證書下發後一同告知你。”渥西修士的諄諄教誨令夏爾忙不迭地點著頭,暗地裏則不斷翻著白眼。


    沒有拒絕機會,沒有人生自由,福利還似乎不咋樣,總覺得他被人強擄進了某傳銷組織似的。


    渥西修士可不清楚夏爾暗地裏在想些什麽,他自顧自的不斷給夏爾講解著教會各種規矩以及方方麵麵,那長篇大論聽的人昏昏欲睡。


    最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道:“對了,不論什麽身份,襲擊教會中人都是大罪,所以如果你遇到某些小麻煩的話,大可以亮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說著,渥西修士複又鄭重地道:“但同樣,你也需遵守教會各種章程,不能有逾越之處。”:筆瞇樓


    “好的。”夏爾覺得這點倒是挺不錯,但接下來修士一句話,卻讓他更加感興趣。


    “這同樣關乎你是否能邁入更高層次,你還不到17歲,潛力很大。”


    “更高層次?”


    “秉持正義之路,你就會有如神助。不用我多說什麽,你早晚都會明白的。”


    夏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見沒有其他事情,他告辭離去。


    附近一位老修士湊了過來,看了看他的背影,低聲感歎:“我本認為他學會的可能性很低,或者幹脆學不會。”


    如果夏爾在這就會發現,他是那次與渥西一起負責審訊自己的修士。算得上是他最早接觸到的教會中人之一。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點。”渥西讚同的點了點頭,又道:“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件好事,他承受住了烏爾姆之音,我們自然可以對其放心。”


    “關於他姑媽的那件事,我認為他可以幫得上忙,那筆記……”


    正說著,他們口中之人卻突然去而複返,隻是與離開時不同的是,他手中拖著一位藍衣瘦子,力道很足,也不顧人家不斷掙紮。


    見這情況,渥西修士一臉不悅:“孩子,如此行徑並非禮貌之舉。”


    “我剛被他襲擊了。”夏爾如此迴應,直接轉移了兩位修士的注意力。


    “襲擊?”渥西修士皺眉看向藍衣瘦子,而老修士則無語的看了一眼夏爾。


    這才加入多久,就惹來麻煩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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