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火把光芒照耀下,一壯一瘦兩個身影坐在守衛原本坐著的圓桌前,一邊警惕的掃視著圓桌不遠處通往上層的階梯,一邊輕聲細語的商議。


    “要是我所料不差,這座地牢一共有四層,我們現在應在第三層,上一層是貴族俘虜看押點,牢門很嚴,預計不會有看守,但最上層和地牢之上的叛徒走廊肯定會有守衛,想要從這逃掉,必須攻克這兩個地方。”


    “樓上的確沒看守沒錯;最上麵是個走廊?”


    “不,是座塔,我們叫它叛徒走廊,這座塔是專門關押犯人的牢房,分地下及地上,地上關押有身份但卻犯了小事的貴族,地下則是一些普通犯人和重刑犯,”說到這,名叫艾德的囚犯看了夏爾一眼“還有一些需要審訊的家夥。


    見夏爾思索的模樣,他又道:“很少有人能在這裏逃脫,因為叛徒走廊身處於城堡內部,周圍有大量守衛巡邏,遇見突發情況可以隨時趕來支援。這點先不說,它本身的防禦儲備就不是我們兩人能夠對付的了的。”


    “就算加上你的...你的骷髏也一樣。”中年囚犯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站在夏爾身後的那具枯骨一眼。


    那東西除了股溝以及骨架上麵黏連著一些已經幹枯的血絲之外,大體上和正常人類骸骨沒什麽差別。


    當然,這得排除他雙空洞眼窩當中那微弱的綠光。


    這綠光很不起眼,如在陽光下估計都看不到,但此時他們所處的環境比較黑,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注意了到。


    這是一具魔法產物,早已消失在曆史中的黑魔法!


    忍住內心的悸動與複雜,他衝夏爾道:“不過我們可以製造一些混亂,比如將犯人放出去,當然他們根本逃不出紅堡,所以我們這並不算犯罪。”說到這時,他的語氣放得很低,似乎對於這種事情很不習慣,


    夏爾很想說逃命要緊,就是算犯罪的話他也無所謂了,不過見這家夥思路清晰,他並沒有貿然打斷。


    “但還有最後一個難關,紅堡是王室居住的城堡,構造嚴謹,四麵圍牆,擁有重兵把守,正常情況下根本逃不出去,除非我們有大量精兵,但顯然我們並沒有。”


    說到這,艾德停頓了下來,看向夏爾,似乎等待他的反應。


    “你既然能考慮到這個,那就一定不會莽撞之下做出跟我出逃這個決定的。”夏爾道:“所以你有什麽辦法?”


    “我尚在考慮是否該跟你冒這個險。”艾德不置可否的說,隨後道:“我女兒曾和我說過,在紅堡地下有一條通往君臨城的密道,我雖不清楚具體位置,但我們可以嚐試找一下。”


    “大概位置呢?”


    “應該在處女居附近。”


    “好吧。”夏爾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起身道:“那就這麽辦!”


    他對這一點也不熟,自然不能夠瞎指揮,這家夥怎麽策劃他就怎麽辦好了,反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


    計劃是先將地牢最頂層的守衛情況弄清楚,如果人少的話就考慮直接襲擊,人多的話則想辦法搞到鑰匙,將第二層犯人釋放出去一齊衝擊,然後趁亂逃脫這座地牢。


    說實在的,這個計劃很簡陋,逃脫的希望似乎比較渺茫,不過再渺茫也得嚐試一下,總比呆在這什麽都不做的強。


    艾德因為腿腳不便,除了給建議外基本什麽都做不了,所以他暫且留在這裏,而夏爾則負責上去打探情況以及進一步釋放犯人。他對這種事情不是很熟悉,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就算再不熟,危機麵前,也不得不做。


    深深吸了口氣,他悄然向樓上挪動。


    夏爾並未帶著骷髏,因為首先他得搞清楚上麵具體情況,然後才能進一步行動,不會動手,所以帶骷髏全無必要。


    在艾德緊緊注視下,夏爾漫步走向樓上,最終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舊神保佑,希望他一切順利……”他開始默默祈禱。


    內心來講,他對兩人能夠逃脫並不抱希望,因為他了解這座紅堡,肯定的說,這裏根本就是敵人的大本營,危機重重。


    所以別說夏爾還帶著他這個殘疾了,就算他單人上路,就算他帶著個詭異恐怖的骷髏,逃脫也根本不可能。


    隻是源於內心的不甘,源於本能的自責與榮譽,源於那因未知魔法而帶來的一絲希望,他卻不能讓自己坦然留在這裏等待明天的審判!


    是的,明天他就要受到王後以及新國王的審判了,在聖貝勒大教堂,在君臨所有居民的關注下。這是今晚某位大太監偷偷跑來告訴他的。


    同樣他還帶了一句話給艾德——“隻要你招認自己的叛國罪,承認並擁戴喬弗裏王子的國王地位,那麽王後和我們的新國王就可以考慮釋放你的女兒,並準許你披上黑袍。”


    他真的有罪嗎?


    不!他無罪。


    他隻是在這場權利的遊戲當中失敗了而已。


    所以他不甘!


    腦海中紛雜念頭閃過,艾德卻突然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不由睜開了眼,抬眼一看,夏爾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這麽快?”


    “打探好了。”


    “怎麽樣?”


    “和你預料的一樣,地牢最頂層的守衛,至多不會超過五人。”


    “那……”


    “鑰匙被一個守衛掛在腰上,很顯眼,可他現在已經在唿唿大睡了。”夏爾走近癱在椅子上,無奈的道:“其他人在賭錢,估計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我們可以等。”


    “等他們賭完錢?萬一他們一晚上都不睡覺呢?”


    “隻能趁他們防守最鬆懈的時候襲擊,否則沒勝算。”


    “可如果真沒有這種機會,那麽我們就徹底沒希望了。”夏爾道:“也許我們可以嚐試來個引蛇出洞?”


    他其實還有句話沒說,那就是過幾個小時他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到時候他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可這種事情總得有個未雨綢繆,萬一他下次進來時還處於這地方,那豈不是還得重新想辦法越獄?


    最好趁這次一鼓作氣……


    沉默片刻,艾德看向站在身旁一動不動的白骨。


    “你隻能召喚這一具?”


    “這個……”夏爾臉上有所遲疑,不太確定的說道:“好像是的。”


    原主記憶當中有關於這法術的知識並沒有多少,而在這有限記憶當中,更是沒有這種關乎於數量的知識。。


    他那筆記本又被人搜刮走了,而今不知道放在哪,想要查一下也根本做不到。


    不過正常來說,初學者應該就隻能召喚一具……吧?


    因為之前匆匆忙忙,他也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問題,而今被冰原狼提醒,夏爾倒是若有所思。


    沒誰規定初學者隻能召喚出一具啊,所以沒準自己能再次使用呢?


    試試?


    如果真能召喚出很多,那就沒必要考慮什麽引蛇出洞的危險之舉了——上麵可是五個守衛,而不是兩個,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玩脫的。


    “比較血腥,你先留在這。”


    吩咐了艾德一句後,他看了看周圍,快步走向之前找盟友時看到的留有死亡囚犯的牢房。


    將脖子上戴著的黑色骷髏頭項鏈拽下,在迴憶了一番流程,他深吸口氣,開始施為。


    因為沒有被捆綁,所以這次他倒用不到把項鏈貼在眼睛上,他隻需要將項鏈抓在手中對準屍體,兩者存在於自身視野內,法術發動的先決條件就這麽達成了。


    陰暗冰冷的牢房內,一切準備就緒,夏爾開始吟唱咒語:


    「以亡者守護,夏爾.柯藍斯頓之名,吾請求汝的幫助」


    「此咒因此而生,因此而熄」


    「無名慘死之人啊」


    「請你複活!」


    ……


    【你嚐試對一位囚犯的屍體使用骸骨複蘇,你的施法失敗了】


    信息飄過,屍體毫無反應,咒語也未變成他之前施展成功時的那種古怪腔調。


    夏爾倒也不氣餒,畢竟他第一次施展時可是費了好大勁,而今雖說有點進步,但也不可能一次就成功。


    所以他沒有絲毫停頓的再次吟唱了起來。


    第二次、第三次,當第四次念起時,年輕人口中原本正常的話霎時轉變成了一句句低沉、縹緲而又嘈雜的呢喃。


    呢喃聲下,腐朽的灰色氣體如絲線般從四麵八方憑空匯聚而來,最終在某種意念作用,順著屍體耳鼻鑽入內部,隨後——


    詭異的抽噎聲倏然出現在這安靜的牢房內,突如其來,驚悚而又恐怖,夏爾嚇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然後緊張望去,隻見屍體本該緊閉的雙眼已經不知不覺睜了開,青筋直冒,嘴巴大張,瞪向牢房頂部,瞳孔灰白一片。


    “怎麽和第一個有點不一樣?”稍微有點放鬆,夏爾複又納悶的皺了皺眉。


    然而沒等他繼續想下去,屍體就複又發生了變化。


    它那大張的蒼白嘴巴中,莫名升騰飄出一縷灰白之氣,隨後很古怪的,原本挺起的胸膛複又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委頓下去,雙眼闔起,開啟的唇部也慢慢合攏。


    【你嚐試對一位囚犯的屍體使用骸骨複蘇,你的施法失敗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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