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洪星羅”


    “性別?”


    “男”


    “出生日期?”


    “一九九零年九月十九”


    “說新曆!”


    “1990年11月5日”


    “彭舉明是不是你殺的?”


    “是”


    “你為什麽要殺他?”


    “我看到他拿板凳要砸李淺憶,我當時不知道怎麽的就衝了上去。”


    “你是不是用這把剔骨刀捅的彭舉明?”


    “是”


    “你為什麽要捅那麽多次?”


    “我不知道。”


    ……


    深夜,流蘇鎮派出所,兩個民警正在對洪星羅進行審訊。


    生本能得到滿足之後,死本能就會出現焦慮。


    殺人的時候,洪星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處於一種什麽狀態,他那時已經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


    血腥的場麵,讓那些過慣了和平歲月的看客,吐出胃裏的酸水,洪星羅當時卻沒有任何感覺,直到被警察帶走,他都還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


    像是魂不附體,又不是魂不附體。


    現在神智漸漸清醒,洪星羅才感覺到深深的後怕。


    審訊完後,洪星羅被關進了一個狹窄的小牢房。


    電燈被打開,昏暗的吊燈下,洪星羅看清了一切。


    牢房大約隻有七八平,一張小床就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可以活動的地方相當有限。


    床上的被子,不知道多久沒洗,也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用過,散發著一股類似腐肉的氣味,哪怕是在12月的冬天,味道依舊強烈。


    在角落裏,是一個蹲坑,供犯人上廁所使用。


    整個牢房彌散著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味道,有人類的體味,有被子的黴味,有糞便尿液的臭味……


    洪星羅身體裏冒出一股徹骨的寒意,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恐懼、後悔、愧疚、害怕、逃避,本能地想逃脫,一塊沉重的石頭沒由來地壓上心頭。


    洪星羅心理上承受著從未有過的折磨,他現在感覺非常窒息。


    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洪星羅身體貼在牆壁上,緩緩滑下去,雙手抱住膝蓋,痛哭流涕。


    “媽媽……爸爸……婆婆……爺爺……”


    眼淚、鼻涕、口水,不分先後,不分大小,一粒一顆一股一絲,爭先恐後地從眼眶、鼻孔、口腔裏飛奔出來。


    洪星羅已經忘記去擦拭,哭泣無法停止,棉褲上濕潤了一片。


    那深深淺淺的顏色覆蓋暗黑的鮮紅,好似在嘲諷洪星羅的慫包樣。


    不知哭了多久,電燈泡依舊散發著昏暗的灰光,洪星羅的雙眼已經哭腫。


    洪星羅無神地靠坐在地上,狹窄的空間,讓他無法動彈一下,他也不想動彈一下。


    他兩眼凝視著肮髒地麵,哭聲已止,眼淚不斷,鼻涕掉成一根絲線接觸到褲腿。


    洪星羅沒有擦,眼淚混合著鼻涕流到嘴邊,澀澀的、苦苦的。


    夜深了,天寒了,洪星羅在地上坐久了,身體被凍得瑟瑟發抖,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慢慢挪動僵硬的小身體,寒冷讓大腦下達指令,身體屈服,痛苦掩蓋在酸臭之中……


    第二天一早,洪星羅被警察提到了隆陽公安局。


    經過再次審問,洪星羅的衣服被扒光,換上一套帶編號的囚服,囚服有些大,很不合身。


    然後就是一係列流程,簽字、畫押、拍照……


    最終,洪星羅又被扔進了一間牢房。


    房間約有十幾平,住著二十一個人,蹲坑同樣在房間裏,大小便都在其餘人的注視下完成。


    警察走後,洪星羅孤零零地站立在門口,其他二十一個犯人都盯著他看,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洪星羅呆呆傻傻地繼續站在門口不敢有任何舉動。


    “喂!小子!犯什麽事進來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遙遙望著洪星羅,語氣輕佻地說道。


    “殺……殺人……”


    洪星羅用最低聲下氣、結結巴巴的聲音,說出了最無情的話語。


    其他犯人聞言一凜,臉上的神色變得五花八門,懷疑、不信、震驚……


    他們之所以被關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偷雞摸狗,打架鬥毆,擾亂治安之類的事。


    突然來個犯人,是殺人這種重罪,怎能不讓他們變色,更何況來人還是一個小孩兒!


    “就你這卵樣兒,還殺人?跟你爺爺都敢亂扯,皮癢了吧!”


    一個光頭青年幾步走到洪星羅身前,抬手就是一耳光,他還想再打,後麵飛過來一隻鞋,砸在光頭腦殼上。


    “大頭哥……”光頭在洪星羅麵前耀武揚威,被別人砸了頭反而一臉討好。


    “滾一邊去!”


    被稱唿為“大頭哥”的中年男子發話了,他的頭的確比普通人大上一圈,有此外號名副其實。


    看樣子,這個“大頭哥”是這個監獄裏的頭兒,他一說話,其餘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小兄弟,把你殺人的事,給我講一講!”大頭哥麵無表情地對洪星羅說道。


    洪星羅用手揉著被打的臉頰,這一巴掌打得很重,他紅腫的眼眶裏,委屈地泛起一層淚花。


    帶著哽咽的聲音,洪星羅把自己殺人的全過程訴說了一遍。


    過程很簡單,說得也很簡單,幾句話說完,洪星羅可憐巴巴地望著大頭哥。


    “龜孫子,就他這草包樣兒,真看不出來還敢殺人!”一個囚犯感歎道。


    “人不可貌相,有的人平時看起來老實憨厚,把他們惹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大頭哥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剛才動手打洪星羅的光頭。


    光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洪星羅的眼神,不由帶上了一絲警惕。


    接下來,大頭哥讓人給洪星羅述說了一遍這間牢房裏的規矩。


    新人晚上不能睡床!


    每天早上、晚上兩頓飯,都是一個饅頭,新人需要拿出一半孝敬老大!


    早中晚要給老人按腿捏肩!


    新人需要值班!


    ……


    一條條灰色法則,神聖地被說了出來,這也意味著這間牢房正式接受了洪星羅這個小囚犯。


    洪星羅心裏十分不安,這二十一個“惡人”的恐怖高壓,讓小小的心弦時刻緊繃。


    他以為就要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之時,變故又起。


    洪星羅進入病房沒有多久,一個警察把大頭哥叫了出去。


    等大頭哥再迴到牢房,他對洪星羅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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