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力道不重。


    “請進。”蕭瑜坐在桌前低頭整理著畫紙,隨口迴應了一句。


    “蕭瑜哥。我來啦。”周然聲音清澈甜潤,屁顛屁顛地帶上門跑了進來。


    蕭瑜整理圖紙的手一頓,心裏咯噔一下。半晌才輕聲開口:“……然然?……你怎麽來了。”


    “本來你不是計劃今天下午給雲韻姐作一幅畫嗎。雲韻姐生理期不適合當模特,所以我來代替她做這個模特好不好。我們倆神態,體態各方麵都比較相似啦。”


    “……唔。可是,今天我可能不方便作畫……”蕭瑜下意識便要拒絕。


    今天不管方便還是不方便,他都沒辦法和周然獨處一室。


    唿吸好像都變得困難了些。喉嚨莫名有些發幹。


    “嗯,也是。蕭瑜哥你現在好些了沒。”周然倒不介意他這明顯的排斥,輕鬆地笑笑,走近了些幫他整理桌麵上的繪畫工具。


    帶著一身淡淡香氣襲來,清爽宜人。


    “…嗯,沒什麽大礙。謝謝關心。”蕭瑜眼神閃躲,心虛感來得毫無理由。


    “都是我連累了你。是我要好好謝謝蕭瑜哥才是。”周然拉了張椅子坐在對麵,一手端放在桌麵,一手托著腮,目光清澈又誠摯地看著蕭瑜,乖巧得像個專心聽課的學生。


    蕭瑜臉上發熱,他趕忙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沒關係的。你人沒事就好。”


    周然莞爾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蕭瑜哥挺會心疼人的嘛。把我護得這麽好。”


    蕭瑜聞言心跳突突了兩下。他抬手摁了摁胸口,“沒有…我隻是…舉手之勞…”


    隻是習慣性地犧牲自己去保護別人。見不得別人疼看別人受苦。從不考慮自己那副血肉凡軀,也會疼會痛會害怕。別人的命金貴金貴,自己的命不值一提。


    也許就在某一次救人的過程中,死了。好像也好。


    他常常生無可戀。


    周然一臉認真,“都當成肉墊抗摔了,哪能輕輕帶過說成是舉手之勞呢。那也顯得我太不知感恩了。”


    “如果是我自己摔下去,肯定會受傷嚴重。刮傷或者骨折。甚至毀容。對於一個年輕女孩來說,毀容不亞於要了她半條命。往後餘生都會在灰暗中自卑的度過。蕭瑜哥,你這可是救命之恩。”


    蕭瑜咽了咽口水,目光從周然的手指移開,落在了一旁的橡皮上。


    “哪那麽嚴重……”


    周然義正言辭:“當然有這麽嚴重!”


    說罷,臉色微紅,語氣又柔和了萬分。


    “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自當以身相許。而且跌下山坡的時候我的初吻也不小心奉送給你了。我們倆跌落山穀是天意,意外之吻是緣分。既是天地為媒,必會恩愛幸福。我自然是不會辜負這番好意。不知蕭瑜哥意下如何?”


    眼前的女孩臉色微紅,大眼睛眨巴著,充滿靈氣。


    很是嬌俏可愛。


    “啊??……什麽……不是……不用這樣…不至於……啊我是說,別開玩笑…咳咳,無心之舉,我不會放在心上……”蕭瑜舌頭打結,腦子裏逐漸混亂。


    “你明明放了。”周然微微翹著嘴,略有慍色。


    “嗯???……”蕭瑜眼神慌亂,看著眼前嬌憨生動的女孩,腦子裏反應了好一會,才匆忙迴應:“我沒有……”


    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我應該,沒有吧……可能…


    “沒有你害羞什麽。從開門見到我就害羞。”周然垂下嘴角,微微低下頭。滴溜溜的眼睛轉動著抬眸看向他,圓鼓鼓的包子臉,一臉的小委屈。


    連生氣的模樣都和寧雲韻如出一轍。


    “我不是……我…我沒有…沒有害羞……”蕭瑜小聲辯解。隻是說完臉上的紅暈反而更重了一些。


    “無心之舉不用放在心上是吧。行。那這樣呢?”


    周然說完快速起身走過來彎腰扶住他的肩膀吧唧給他親上一口。


    一朵嬌嫩的玫瑰在他的唇上盛開。


    “……!!你…你……”


    蕭瑜震驚地起身後退了幾步,眼神惶恐。


    以前不乏各種想接近他的女生,被他冷漠生疏的勸退之後倒也安分。


    他哪曾見過像周然這樣,伶牙俐齒,單刀直入,霸道嬌蠻的女孩子。


    關鍵是,她確實…挺可愛……


    一點也討厭不起來…


    他不敢拒絕,不好意思拒絕,也舍不得拒絕。


    ?怎麽會。他的心裏自始至終隻有寧雲韻一個女孩。這麽多年來往來絕色佳人何其多,都不曾入他的眼。


    怎麽被周然這個小姑娘不講道理硬生生地擠了進來。


    擠進來就算了,她還又爭又搶,輕而易舉便占據了他心中更多的位置。


    自從山穀迴來,他腦子裏浮想翩翩全是她的身影。


    之前剛迴國和她接觸過的那些小小場景如今一一重現。當時的她就像一個背景板,安靜地戴著耳機坐在一旁忙著摁手機。少有言語,偶爾淺淺一笑,偶爾和周未拌嘴幾句。


    兩人真的沒有太多交流。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身上似乎有一道凝視的目光。熱烈,但輕盈。


    像是飽含笑意或愛意。不給人壓迫,所以他也未曾在意。


    如今想來,會有那麽一束目光,曾經是來自她嗎?


    怎麽迴事,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期待?


    蕭瑜不禁開始懷疑人生。難道他對寧雲韻的堅持,這麽輕易就被擊垮了嗎?他對寧雲韻的喜歡,竟如此廉價經不起考驗嗎?


    那個陪伴他走過黑暗的小女孩,那道溫和又絢爛的光芒,指引他走出多少迷霧。


    那樣一個在自己心中聖潔如神女不可褻瀆的寧雲韻。是信仰,是追隨,是一生之珍藏。


    這輩子因她而活,為她而活。也願餘生有幸能因她而死,為她而死。


    那些暗自下過的決心。怎麽突然有些細微的動搖?


    莫名有了些偷生的欲望。


    自己怎麽會是這種搖擺不定的人!?


    蕭瑜正低眉垂眼地陷入憂思之中。


    突然周然又湊了上來。蔥段般的雙臂纏繞在他脖子上。


    她抬著頭落落大方地看他眼睛,含笑嫣嫣。


    蕭瑜眼中驚恐又疑惑,本能地後退。不料她卻貼身黏著,雙腳踩在他的鞋尖,隨之進退。


    身後是牆,已然退無可退。


    “然然……你……”蕭瑜唿吸有些急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踩我的切爾西了。不是?)


    眼看著麵前的嬌俏少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勾著豔麗的唇角,笑得頑劣。


    飽滿的胸部往他懷中一頂,小腹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雙手纏繞得更緊了一些。


    是這樣溫柔軟彈的觸感。一股清香縈繞。


    蕭瑜嚇得唿吸都停滯了下來。耳根在一瞬間紅得像滴血。他身軀一顫,周身的血液隨之沸騰。


    懷中滾燙。


    “頭再低點。”


    周然突然下達指令。聲音幹脆,不容置喙。但餘音又帶著一絲繾綣旖旎。撩人心弦。


    蕭瑜不自覺乖乖把頭垂下去了一些。


    柔軟紅潤的唇瓣立刻迎了上來。輕輕地覆在他的唇上。


    溫熱相接,大腦又開始宕機。


    這奇妙的觸感。


    像是夏日燥熱的夜晚泛起一陣清爽的涼風,暢快身心。把一地的灰暗吹散,彌漫開一片綠油油的草原,盛開了一路的繁花。


    灰茫茫的世界,彌漫成了彩色,迤邐非常。


    下唇突然被含住,被略微用力吸吮住。口中溫溫熱熱,唇齒生香,還浸出一絲清甜。


    蕭瑜沉浸在此時此刻,腦子裏轟的炸開一片白茫茫的光芒,將那些糾結煩擾的思緒通通清場。


    那束光芒在頭頂越來越亮,越來越熱,像是將整個人沐浴在了宇宙星河之中,一片燦爛輝煌。


    就像,有天使站在身旁。


    唇瓣的溫熱突然離開了一些距離,周然甜潤的嗓音在他的唇角低低響起。“我不會,蕭瑜,你吻我~”


    像是被美杜莎給攝取住靈魂。蕭瑜未思考一秒,隻是接收到了這樣的信號,便本能地照做了。


    他低頭湊過去含住那片嬌嫩的玫瑰花瓣,疼惜地親吻起來。


    雙手也不知在何時已經扶住了她的腰摁住了她的腦袋。


    用力地親吻了幾秒。唇瓣是愈發的柔軟,身體卻更加的僵硬。


    旖旎的氣氛在周然一聲輕輕的哼唧聲中打破,蕭瑜被驚醒迴神。


    隨著周然低頭的視線看過去,蕭瑜看到了這個雄赳赳氣昂昂地打破氛圍的始作俑者。


    周然抬頭對上蕭瑜的眼睛,眉頭輕挑。“小魚魚,偷襲我?”


    “……抱歉……我……對不起…唐突了……我…我先迴家了!”蕭瑜徹底迴過神來,方覺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麽。緊張,愧疚,又尷尬。他輕輕把周然推開在一旁,慌忙跑過去拉開門狼狽離開。


    等下,這是自己家…


    跑在外頭開闊的地方,蕭瑜隻覺唿吸終於順暢了一些。鼻子裏一股熱流也隨之流了下來。


    不敢再被周然看見,蕭瑜捂著鼻子逃到了後花園。


    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周然偷笑著目送他離開。整理了一下發絲和裙子。看樣子一時半會是見不到這條誘人的美人魚了。


    已經成功強行把自己種進了他的心裏,隻待再找機會來澆澆水,就能讓它順利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


    周然心情美美的,準備迴去。


    臨走看著桌上的畫紙,決定寫上幾個字。


    ''愛上蕭瑜,那是必然。''


    ''愛上周然,那便至死不渝。''


    從手提包裏拿出口紅塗抹在唇上,彎腰在紙上留下唇印蓋章。


    做完這些,周然走下樓,朝著院子喊了一聲,“我迴去啦~”


    活潑蹦跳的倩影漸漸走遠。


    周然能感受到身後有一縷柔柔的目光跟隨著。


    走至路口,她突然迴眸望著花園笑得眉眼彎彎,抬手揮出一個飛吻,便歡快雀躍地跑遠了,直至不見。


    蕭瑜站在茂盛的樹枝後麵,視線從眼前的樹葉縫隙中略過,隨著一道寶藍色身影越拉越遠。


    迴眸一笑百媚生。


    那個笑臉令他的心為之顫動,好像有一股熱流從心瓣之間緩緩流過。


    她怎麽會知道自己此刻躲在這花園之中。


    大概,是什麽遺落人間的小天使吧。


    小天使這個形容,似乎有些俗氣。襯不出她的靈氣逼人。


    但此刻暈乎乎的腦袋裏,隻能想到這些。


    她,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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