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暮鬱悶地趴在洞口朝四麵望了一陣,怎麽也沒看到人,有些失望,遂收迴了腦袋。


    洞穴被打通後,此時北境的寒風唿唿往裏麵灌,向暮雖然還想再研究一下,但是她也是大病初愈,實在是冷得受不了。


    遂也隻得先抬步出去。


    向暮走了好一陣兒,扒在洞壁外延的蘇淩彥方才重新迴到洞穴。


    剛踏入洞穴內結實的地麵,蘇淩彥便一個重心不穩跌落到地上,麵色煞白。


    在蘇淩彥動用蠱王為向暮連接好了筋脈後,本就強弩之末的他,蠱毒的反噬再也壓製不住,來勢兇猛。


    蘇淩彥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體內滋養的蠱王兄弟能讓他在最後的時日裏再助向暮一次,對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賜。


    看到剛剛的向暮又活蹦亂跳還能親手推下一顆巨石,他便對她的情況徹底放下心來。


    接下來,他隻需離開此地前往北境,在北境內找到尋找向暮的慕兵眼線,將向暮的位置告知即可。


    彼時,慕兵自有人來接應向暮,向暮從此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向輝煌的帝位之路,而他,找個地方安靜的等死就行。


    眼眸微垂,感受到在自己身體內日益不安且躁動的蠱王,蘇淩彥輕聲安撫,“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


    蠱王早已感知到了蘇淩彥身體的衰弱,蠱王也不安、也害怕。


    因為宿主死了,蠱王也得跟著一塊兒死。


    但蠱王生來以宿主五髒之血為食,一日不食一日就得死,所以蠱王和宿主注定都活不久……


    蘇淩彥靠著洞壁休息了一會兒,打算待體內的蠱王平靜一些,再從麵向北境萬丈深淵的洞口離開。


    然而,身體剛剛放鬆,便聽到洞內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淩王,好久不見啊。”


    蘇淩彥漆黑的瞳仁猛然一縮,他對這個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大約在千萬嘈雜的人海中這道聲音隻輕輕一歎,他便能認出她來。


    是向暮!


    意識又被向暮擺了一道,且向暮早已認出了自己,蘇淩彥也沒再逃,而是迅速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疲憊之色,努力精神抖擻的望著緩步走來的向暮,故作鎮定道,“就知道瞞不過你。”


    向暮走到蘇淩彥麵前,望著他,“為何要躲我?”


    蘇淩彥眸色微動,“你不是希望我離開去尋找人生的意義嗎?”


    向暮挑眉,“那你找到了?”


    蘇淩彥淡笑了一聲,“沒,所以才要躲你。”


    向暮好笑,“我是夫子不成?沒有找到你便跟個犯錯的學生似的繞著我走?”


    說著跟蘇淩彥並排著席地而坐。


    感受到向暮那邊傳來的體溫,蘇淩彥霎時渾身僵硬。


    向暮又問,“晚上是你在用蠱王幫我連接經脈吧?”


    蘇淩彥毫不在意的嗯了一聲。


    向暮轉眸看他,“謝了,但是……”


    猶豫了一瞬方才又問,“對你身體會有影響嗎?”


    蘇淩彥挑眉,依舊是以往傲嬌俊冷的模樣,“本殿下是那麽大公無私之人?”


    向暮仔細端詳,“可你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動用蠱王之力怎麽著也得多養個幾天。”


    想了想,向暮覺得蘇淩彥的話有點道理,但是他無故逃避自己這件事仍令她不悅。


    向暮站起了身對蘇淩彥伸出手,“你可不是膽小怕事之輩,見了本世子不是躲躲藏藏就是藏藏躲躲,多少有負你大魏淩王的威名,走吧,我們一起迴綠洲去。”


    蘇淩彥看著向暮伸出的那隻白皙的手微愣,雖然很想握住,卻克製著沒動,而是自顧自地站起了身。


    向暮也沒想那麽多,轉身就走,蘇淩彥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向暮的身後。


    “能在北境見到你和譚繼還有顧綰姐姐真意外,不過,也很開心……”向暮一邊走一邊感歎。


    是啊,是很意外,也很開心。


    蘇淩彥心想,既然她發現了自己,那麽再多留一日吧,就當對過往告個別。


    *


    綠洲村莊內,看到蘇淩彥跟著向暮一起迴來的顧綰及譚繼等人均感到不可思議。


    譚繼望著蘇淩彥驚疑道,“不僑情啦?終於肯出來啦?”


    蘇淩彥不悅地皺眉,“我想出來就出來。”


    譚繼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又望向行走自如的向暮,“你怎麽不癱啦?!”


    向暮不悅地皺眉,“你才癱,你全家都癱。”


    於是,眾人就見蘇淩彥和向暮有說有笑地走遠。


    顧綰轉眸望譚繼,“他們果然是舊識。”


    譚繼解釋,“當年上京趕考,在京城見過。”


    看到終於肯出來見人的阿淩、和能行走自如的向暮,顧綰也是心中歡喜,“我們弄點吃的吧,晚上大夥兒聚聚熱鬧熱鬧。”


    譚繼立刻舉雙手讚成。


    夜晚,綠洲裏居住的村民們在草地席地而坐,草坪中央的墊子上擺滿了食物。


    食物種類不多,但是在戰亂頻發食物匱乏的年代已經算是豐盛了。


    譚繼給向暮倒了杯用羊奶和茶葉泡好的奶茶,“來來來,這裏沒酒,咱們就以茶代酒幹一杯!”


    向暮自是高興,笑眯眯端起了奶茶與之碰杯,輕抿一口讚道,“好香!”


    說著將自己的杯子遞給蘇淩彥,“據說遼人都喜歡喝這個,你也嚐嚐看。”


    蘇淩彥接過茶盞,望著向暮剛剛喝過的地方愣神,譚繼催促,“快喝快喝,咱們大魏可不興這玩意兒!”


    蘇淩彥還沒來得及喝,急切的譚繼又湊了過來,抬手就準備搶著蘇淩彥的茶杯自己去喝上一口。


    見譚繼張嘴就要碰到向暮剛剛喝茶的地方,蘇淩彥微不可見蹙眉,將他推遠,自己咕噥咕噥一口將奶茶全喝了。


    向暮清眸望著他,“如何?”


    蘇淩彥淡笑,“確實很好喝。”


    向暮的目光下沉,瞥見蘇淩彥掛在腰間的長笛,“本世子好久沒聽你吹笛子了。”


    蘇淩彥挑眉,“本公子的笛子可不是隨便就吹的。”


    嘴裏雖然這麽說,但身體卻是動了起來,取下笛子橫在嘴邊,悠揚的旋律便跟著盤旋而出……


    不遠處,顧綰正被熱情的村民們圍著送吃食,畢竟作為此地唯一的醫官,顧綰幫了大夥不少,是以趁著夜裏相聚,受過顧綰幫助的村民們都想來表達一下感謝之情。


    然,美妙的笛聲卻莫名勾走了顧綰的注意力。


    她恍然間記起自己青蔥年少時喜歡的一名少年——公子彥。那人,似乎也是會吹笛的。


    尋著笛音,顧綰找來,就見一群孩子環繞中,兩個少年並肩而坐。


    一個瘦弱冷厲卻雌雄莫辨俊美異常,一個精瘦俊冷卻眉眼精致舉世無雙……


    這一刻,她恍然間憶起了十分久遠的畫麵,驪山書院裏,那名叫做公子彥的少年也曾這般和暮子相處。


    和諧得似乎這世上就隻有他們兩人,誰也插入不進去。


    顧綰莫名的,心中酸澀,莫名的產生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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