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火又是雨、又是門口的騷亂又是譚院長的生死未卜,整個書院都陷於一陣混亂中。


    但是東院卻仍是靜謐的,仿佛不是瀚島書院裏的一部分。


    向暮在公孫祁耳邊耳語了一陣,少年聽完點了點頭,倏地飛身出去朝東院裏頭丟了一塊石頭,很快就引出了一群鎮守東院的黑衣人。


    公孫祁二話不說跳入黑衣人中打鬥起來,邊打邊退,將那群黑衣人引入遠處。


    向暮仍不放心,躲在暗處又朝東院丟了塊石頭,竟又出來了兩個黑衣人!


    向暮讓阿彩飛了出去,黑衣人見是一隻鳥方才放鬆了警惕,準備迴去,誰知鳥後方的草叢突然傳來異響!


    兩個黑衣人倏地上前查看,卻在草叢中什麽也沒發見。


    而向暮則趁著這個間隙跑入了東院。


    東院不大,向暮隨便轉了一圈就差不多轉完了,裏麵竟然沒有她事先以為的機密一類,就是個簡陋的四合院。


    甚至屋裏陳列的物品都還極其寒酸,比不得外麵的奢華。


    然,東院最裏側有一間屋子卻是亮著光的,向暮疑惑這裏竟然住了人,於是悄悄來到門前。


    裏麵傳來一道平靜的女音,“既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向暮蹙眉,這人耳力不錯,於是也不猶豫,推門進去。


    裏麵穿著樸素的中年女子正麵對著佛像拿著佛珠跪坐著,聽到向暮進來方才緩緩迴過頭,卻在看清向暮麵容的那一刻神情陡變,“你……陛……陛下……”


    向暮眸中精光一閃,女子連忙又轉過了頭繼續低聲念起了佛經,但是之前的平靜已經不複存在。


    向暮幹脆一抬手,對女子施禮,“我乃定安王世子向暮,不知夫人是何人?”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


    女子手裏的佛珠驀地拽緊,閉眼思想鬥爭了一瞬,方才低聲道,“不,你不是定安王世子向暮,我兒譚幽才是,你是先帝蘇和之子。”


    向暮了然,自己猜測沒錯。


    於是一撩袍子坐到女子身側,“願聞其詳。”


    女子整理了會兒思緒,便將向宏邈當年跟著大魏八子英勇奮戰的往事給講了,其中自然蘇和占了大頭。


    向暮聽著這些長輩們的恩恩怨怨,出人意料的平靜。


    其實渣爹臨終前讓她喊他九叔,向暮心中就隱隱有些猜測了,後來又在三伯父那裏詳細看了譚幽的資料,對這段長輩們的往事更是猜了個七七八八,是以現在再詳細聽一遍,並不會勾起心裏太大的波動。


    蘇和之子又如何呢?她又沒有見過蘇和,更何況,她還是一個穿越人,這些故事對她而言就好似是一個背景設定。


    困在背景設定裏麵的人爭得你死我活,可跳出去了來看卻是一場無比可笑的笑話。


    就像向暮剛穿越時,在女主葉冰嵐重生的故事背景下努力求生,然而最終發現不過是被命運愚弄一場……


    是誰,掌控了愚弄人的權利?


    向暮眼眸幽深,淡淡打斷女子的話,“你為什麽願意將這些告訴我?”


    女子一怔,想到自己兒子,她失落道,“積德,為我兒減輕罪孽。”


    “罪孽?”向暮蹙眉。


    “當年是我癡心妄想,對向宏邈求而不得,便使用了一些低劣伎倆成功有了向宏邈的孩子,我原以為有了子嗣他會接受我。”


    談起那段往事,女子止不住眼眶微紅,“不曾想,他竟那般無情,仍是不肯娶我,將我幽禁於定安王府。暮子出生後,我對他要求十分嚴苛,那時隻覺得自己得不到向宏邈的寵愛,定要讓兒子拴住他的心。”


    “年輕啊,看不穿、悟不透啊……”女子滿眼都是無盡的懺悔,“那麽小一點點的孩子,他做不出詩句,我罰他不許吃飯、不許睡覺,他練不會先生教的功法,我讓他大冬天站在雪地裏自審……”


    “他太乖了,為了幫助娘親得到父親的恩寵,他勤學苦練,然而,哪怕他文武雙絕,卻也仍然得不到父親的讚揚,向宏邈甚至連看也不願看我們母子一眼。而我,卻執迷不悟的將這些全部怪在他身上,每日非打即罵。”


    “怪他不夠努力、怪他不夠優秀,所以他的父親才不喜歡他。”


    向暮的手指微微蜷縮,“你本應該是他唯一的光。”


    “是啊。”女子歎息,“直到原先乖巧的孩子漸漸變得麵目全非、變得性格古怪,我方才醒悟,隻可惜為時已晚。”


    “他將你軟禁在此?”


    女子迴過頭繼續攆著佛珠,輕聲道,“我這是報應。”


    向暮站起了身,“這裏似乎沒有我要找的東西,晚輩就先告辭了。”


    女子卻是出聲提醒,“你的身份不要讓暮子知道了,這個世上他最恨的人除了他親爹向宏邈,就是……”


    “我。”向暮答。


    “你也是個可憐人,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自相殘殺。”女子迴眸對著向暮一笑,指了指西麵,“我不知道你在找什麽東西,但是你可以去那裏看看。”


    向暮對著女子施了一禮,方才推門離開。


    尋著女子指的方向,向暮來到了東院的柴房。


    這間柴房做得委實奇怪,用來裝柴的屋子,竟用了最堅硬的石料做得密不透風,就好像是……


    一座牢房。


    為了看清這間黑漆漆的屋子裏有什麽東西,向暮用玄力在手心燃了火,入眼就是滿牆琳琅滿目的刑具、還有地上堆砌的大片人骨!


    可除了這些外,也沒有讓向暮覺得有什麽是不可告人秘密的東西……


    不,不對。


    向暮的目光停在角落裏一個大型水缸上,水缸做得那麽大……莫不是有東西?


    向暮抬步上前,心想著該不會是人血之類的玩意兒吧。


    畢竟譚幽這種變態指不定弄得出來。


    將水缸上壓著的大型蓋子移開了去,忽地一陣酒香撲鼻,光聞味道就知道是酒中極品。


    譚幽竟還收藏美酒?!


    向暮不可思議,舉著火在酒壇外延照,始終不敢相信,譚幽會把一壇美酒藏在這個像地牢一樣的地方,這酒一定有玄機。


    向暮於是取了公孫陌的扇子,從扇子裏拿出一根銀針在酒裏試了一下,發現這酒沒毒。


    那就太奇怪了……


    向暮百思不得其解這壇美酒的真正用意,幹脆整張臉靠近了酒麵,伸出粉舌在酒麵輕輕一舔,舌尖傳來的味道讓向暮確認,這真真實實就是一壇美酒無疑,不同的是,她好像舔到了其他什麽東西。


    一抬手,向暮手中的火焰飄至半空陡然變大,酒壇內的景象也在火焰照耀下無所遁形。


    原來,向暮剛剛舔到的,除了酒之外,還有一個少年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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