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行在大街上,身後已無金家人跟著。她問了行人前去“一鳴酒家”的路,得了指點後往“一鳴酒家”那裏去。


    行走良久,柳惜見遠遠見得一鳴酒家的酒招子,隻覺尋到了歸處,心中大慰,心道:“也不知那老伯將信送到沒有。”她腳下踏出一步,忽聽得前方有人道:“難道咱們真要和萬古山莊作對?”話音不大,但柳惜見內力修為不弱,這時竟能將他二人話語聽得清楚。


    二人言語中提及萬古山莊,柳惜見留上了心,一路不遠不近跟著,隻聽得左邊那人道:“反正咱們有司馬教主撐腰,也不怕他萬古山莊。”


    柳惜見暗思道:“司馬教主,那是司馬徽了,聽這兩人口氣,他們倒像是章翼濟的人。”


    前頭右邊那人道:“這金家也是,說好了將珠子送到陵城,卻又變卦了,非要咱們到這破鎮來。”


    柳惜見心道:“果真是章翼濟的手下,不過他們和金家是要做交易的,白水銀珠在洛水鎮,那金芒劍會不會也被章翼濟他們帶到這來了?方才聽他們說和萬古山莊作對,多半是知道了咱們萬古山莊也來奪珠了,看來我要對付的不止金家的家夥,還有章翼濟手下的人。覬覦金芒劍的人不少,要是金芒劍也被帶來,不出兩天,隻怕武林中的人都要往洛水鎮趕來了。”


    前頭左邊那人道:“你可高興了吧,能和金家那個姓孟的姑娘多親近。”


    隻聽得右邊那人傻笑,道:“可她不怎麽愛理我。”


    柳惜見抬眼看去,見左邊那人拍了拍右邊那人肩膀,道:“聽說這孟姑娘有個心上人,姓白,兩家還是親戚呢,可是白家看不起孟家,給那位白公子另定了親事。”


    右邊那人道:“這我知道,和白家定親的便是萬古山莊莊主夫人的徒弟湯芷芬。”


    柳惜見心道:“原來他們說的是孟詩。”


    左邊那人過了片刻道:“我昨兒還聽說金家擒住了幾個萬古山莊的人,那湯芷芬便在其中。孟姑娘為了報複,把湯芷芬賣到妓院去了。”那人頓了片刻,續道:“師弟,我想勸你兩句,那孟姑娘雖然貌美,可是看她做事這樣絕,性子可不好。咱們娶妻不說要娶多賢惠的,可怎樣也要遵些道義,不然日後要是一塊過活,隻怕會給你惹麻煩。”


    柳惜見心道:“這人才是個通透人,不過你要和我萬古山莊為難,咱們是隻能為敵不能為友了。”


    不知不覺,柳惜見已走到“一鳴酒家”,前頭兩人仍並肩往前行,柳惜見忙著報訊,不再跟去,拐進“一鳴酒家”。


    進得店中,柳惜見看櫃上無人,環視店內各處,隻見四處桌上坐滿了人,唯有東邊牆角處空著張黑色木桌。柳惜見去到桌前坐下,便有一小二上前招唿,柳惜見問道:“小二哥,田掌櫃在麽?”


    小二道:“田掌櫃不在。”


    柳惜見道:“小哥可知他什麽時候迴來?”


    小二道:“這就不知了,一個時辰前有人給田掌櫃送信,說是他母親得了急症,田掌櫃已趕迴去了。”


    柳惜見沉吟不語,思量道:“田師兄母親早已過世,他急著離店多半是有別的事,不知是不是得了我那封信去的。”


    小二見她不說話,道:“客官要吃些什麽?”


    柳惜見道:“你們這的招牌菜給我上三個,再上一道‘玉雪翡翠’和一道‘赤漿飄萍’。”她這話是和潛在酒家中弟子相會的切口,下一句對方應答:“赤漿飄萍是聽說過的,不過咱這沒這等食材,做不來,不知這玉雪翡翠是什麽?”


    那小二臉現迷惘之色,半晌才道:“這……沒聽說過玉雪翡翠和赤漿飄萍這兩樣菜呀,咱們店裏怕是沒有。”


    柳惜見聽他作答非自己同伴,道:“那無妨,小哥便撿你們的三樣招牌菜給我。”


    小二道:“那爺稍等。”說罷歡歡喜喜去了。


    柳惜見看著桌上擺的一筒竹筷出神,想道:“李師叔隻讓我來找田師兄,這客店中還有誰是咱們的人他也沒和我說,想要打聽鄧師叔他們下落也不能了。還有白水銀珠,如今金家弟子在尋我,我帶著要是有什麽疏虞又要落入金家手裏了。”


    她正自思索,忽見店門現出一個紅影,抬眸看去,隻見從門外進來個身量苗條的紅衣女郎,杏眼粉腮,膚白如雪,長發垂披至腰,甚是美麗。


    紅衣女郎一進店,店中人紛紛向她投目看去,一時竟無人出聲說話,偌大一個房中靜得出奇,隻餘街上傳來的叫賣聲。


    紅衣女郎環顧店中,緩緩踏步而來,柳惜見這時方見她腰上纏著一條銀鞭,心道:“看來,又是個練家子的。”


    這會店中複又慢慢有人說話。


    一小二才端菜出來,見來了客人,忙道:“姑娘您先找地兒坐。”


    紅衣女郎道:“一張空桌都沒了,你讓我坐哪?”


    兩人說話間小二已將菜給了客人,走到紅衣女郎身前,也是往店中各處看了一看,看柳惜見那桌隻有她一人,上前對柳惜見道:“這位爺,您這隻一個人吧。”


    柳惜見道:“隻我一個。”


    小二賠笑道:“那這姑娘便和您坐這吧。”


    柳惜見正想答應,不料那姑娘道:“我後邊還有三個人一起,和他一塊坐太擠了。”


    小二為難,柳惜見道:“既如此,我便走吧。”柳惜見起身拿了琴盒,正在此時,店門外傳來一粗豪的人聲道:“你也知道沒路逃了,來這吃飽了肚子好做個飽死鬼!”


    紅衣女郎“哼”的一聲,坐在長凳上,柳惜見往門那裏看去,見一個又黑又高的胖大個走了進來。他進店後,又有兩人進來,一男一女,兩人均是三十來歲的年紀。為首的黑胖大個看去約摸五十來歲,腰中別了一把青黑色的砍骨刀。


    柳惜見一看那刀,腦中想起一人——闊閻王“竇生”。此人本是個屠夫,後來不知從哪裏學得一身驚人武藝,聲名日壯。他知情識趣,絕不和武功勝過自己的人動手,因此敵手多是與己武功相若者,再或是武功遜於己者。一旦動手,非要置對方於死地不可,又因他生的身體胖大,才得了“闊閻王”這個外號。這個“闊”字,實是說他身形板闊。


    紅衣女郎道:“竇生,都說你是聰明識趣,怎麽今天犯起糊塗來,跟我過不去,你不知道我是誰麽?”


    柳惜見心道:“這人真是竇生,卻不知他身後的兩人是誰?這紅衣姑娘又是誰?”


    店中有些客人已看出不對勁,結賬離店,一會兒功夫便空出兩張桌來,柳惜見走到隔座的空桌旁坐下,看那竇生和紅衣女郎動靜。


    竇生道:“我知道你是誰,不過我可不怕你爹。”


    紅衣女郎笑道:“不怕我爹,那你怎麽不去堵我爹來堵我,竇生,好不要臉!”


    竇生怒道:“少廢話,把東西拿來!”


    紅衣女郎解開腰上長鞭輕抖,道:“有本事就過來拿!”


    柳惜見心道:“原來這姑娘也是被人追趕。”


    竇生道:“你那點本事可不夠看呢!”


    柳惜見看情勢是非動手不可,此時店中客人已散了大半,她看了看左右,想道:“這是我萬古山莊的要地,豈容你們胡來!”她看竇生伸手往腰上的砍骨刀摸去,起身衝出,探出兩手,一手奪了那紅衣女郎的銀鞭,一手奪了竇生的砍骨刀。


    竇生翻手欲向柳惜見打去,卻覺眼前灰影一掠,奪刀之人已然閃了開去,正左右尋那人蹤影。忽聞背後一人叫道:“師父……”竇生迴頭瞧去,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弟子已被奪他刀的灰衣人裹在脅下。


    竇生才追出兩步,那灰衣人已出了門。紅衣女郎兵刃被奪,也正驚怒,但見竇生追去不再來和自己為難,卻又一喜。她出來到門外,見竇生胖大的身影躍上對麵屋頂,心中一寬。垂眼看前路上,正欲提步離去,見地麵盤散了一截白色鞭子,正是她的兵刃。紅衣女郎大喜,俯身拾起銀鞭,她本也愁失了兵刃無禦敵之物,這時兵刃被還,真是大喜過望。看了竇生追去的方位,道:“沒想到那琴師還有這樣好的身手。”展顏一笑,隨即離開“一鳴酒家”。


    竇生追了半個時辰,方在一溪水處找到兩個徒兒。他外家功夫和刀法雖厲害,輕功卻平平,追著追著便連柳惜見的影也不見了,還是柳惜見路上等了他一程,他方能跟上。


    柳惜見在“一鳴酒家”中奪那紅衣女郎和竇生兵刃初時隻是為了引兩人到別處去,免卻兩人在自家地麵上爭鬧,後來想起那女郎也是孤身一人被人追趕,便起了助她之心,將銀鞭還她,讓她自去躲逃。自己帶了竇生的兵刃和徒弟遠走,引竇生分身來追,不再去糾纏那紅衣女郎。雖然未必便能成,但也有一絲機會,這才耗了半個時辰這樣久。柳惜見看離“一鳴酒家”已遠,方才放下竇生的兩個徒弟,將他的砍骨刀置於兩個徒弟身前,自己先行離去。


    柳惜見先時不明竇生身後那兩人的身份,直至點了兩人穴道將他們擄走時聽得那女子叫了聲“師父”,這才知道那二人原來是竇生徒弟。她也不想多生事樹敵,將竇生的兩個徒弟放下後便走。因此竇生追來時已不見柳惜見人,他脾氣暴躁,罵了兩個徒弟和擄走徒弟的人一通方才氣急敗壞迴洛水鎮。


    柳惜見放下竇生兩個徒弟後來到一片樹林,在林中歇息一陣,思計後事,卻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要迴璞明寺還是再去一趟“一鳴酒家”。思索良久,還是定了主意,再迴“一鳴酒家。”得了主意,柳惜見當即趕迴洛水鎮。


    到得鎮上,她專撿人多的道走,卻是出行不利,在一處糕餅鋪前迎麵和寧圖溪撞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涯舊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夕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夕疑並收藏天涯舊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