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安橫屍地上,柳惜見思道:“白水銀珠會不會在他身上?”蹲下身去,不知往哪搜起,她記起江時安是將白水銀珠裹藏在頭發中,便從懷中拿出火折晃亮照明,解開趙賢安發帶來瞧。


    順著他頭發梳理,果見發中有個黑色拇指大小的布袋。柳惜見一喜,割破布袋將袋中物事倒出來,是粒黑皮白紋的小珠。她拿起小珠,對著珠子吹了兩口熱氣,珠子變成白色,待熱氣退卻,方又轉黑,是真珠無疑。


    柳惜見從袖中拿出荷包,將第二粒白水銀珠也放入荷包中,仔細收迴袖裏。將珠子收置妥當,照舊拿出“貴妃醉舞”藥末,撒在趙賢安衣裳上各處。那“貴妃醉舞”是透明藥末,這時在黑夜中人眼越發難瞧得見,柳惜見本已撒夠了,翻轉趙賢安身子時見他頸上的血跡,又往他頸上撒了一小把藥末。


    她將藥瓶收入懷中時,瞥眼見江時安仰躺在地上,雙目圓睜,惡狠狠向自己瞪來,嘴角肌肉微微扯動。柳惜見被他這一瞪,倒想起一事來:“趙賢安在金家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不知從他身上能不能搜出什麽別的要物。方才聽說明日還有個姓呂的要來,多半是金家的呂山。他們相通遞送的書信不知帶沒帶在身上。”


    念及此處,柳惜見伸手往趙賢安懷中探去,摸出一些碎銀子,一瓶金創藥,再無別物。瞧他身上並沒錢袋荷包等物,柳惜見也不搜檢了,將一切事物放迴趙賢安懷裏,提了他和江時安往金家弟子住處奔去。


    沒過幾時,她便到了金家棲身的那座屋子側麵。原先被推倒的那堵磚牆塞滿巷道,怪的是對麵那戶人家竟無一人起身來向古鎮等人商議索賠,房中仍是一片黑,沒人點燈點燭。她還尋思道:“難道我和趙賢安打了這麽一會,他們已經商量好怎麽賠修這堵牆。”又思索一陣,看金家屋子那邊燈火通明,心道:“不像,這離金家住宅這麽近,金家五十多個人,明日還要來人,那間屋子怕是住不下,莫非對麵屋子也是金家租下的?”她放了江時安在地,飛身上房摘了片青瓦在手,運勁往對麵房頂上砸去。


    “嘭”的一聲碎響,金家屋子這邊有人道:“又來了!”立馬有幾人跑到院中,對麵屋中仍是沒有動靜。柳惜見心想:“難道沒住著人?”


    金家幾個弟子中有一人道:“聲音像是從對麵傳來的。”


    古鎮康從屋裏來到院心,道:“聲音是對麵來的,可東西卻是從咱們這扔出去的!”眾弟子不明他意思,紛紛轉頭來瞧著他。柳惜見心中一震,暗道:“他瞧出來了。”念頭才一轉完,便見一個黑影躍上房來,柳惜見提了趙賢安急降往金家屋子的院中。古鎮康飛旋半周跟著落在院中。


    一個眼尖的金家弟子已看出柳惜見手上提的人是趙賢安,驚道:“是趙師伯!”


    古鎮康目光往柳惜見手上看去,看她手上那人的服色是趙賢安不錯,身形也似極了趙賢安,但披頭散發不見臉麵,他生怕有詐,不敢輕信,對眾弟子道:“給我拿住她。”


    金家眾弟子拔出兵刃擁上,柳惜見出劍還擊。她手上提有一人,又遭金家十多個弟子圍攻,要緊顧前後左右,出招略有滯礙,反不及先前獨鬥趙賢安一個高手時來得容易。


    正在激鬥之際,忽聽得一人道:“師叔,她就是柳惜見,就是她砍了江師叔的腳。”


    柳惜見向那人看去,見是金化機,道:“膽小鬼,是你自己砍的,這會不敢認了。”金化機在柳惜見話到一半時已向她攻來,但柳惜見話說的極快,金化機近她身前時她已將話說完了。


    趙賢安有意瞞著金化機誤砍江時安雙足一事,未對古鎮康說實話,是以古鎮康還不知此事。柳惜見的話古鎮康也全當挑撥,並未放在心上。金化機卻容不得柳惜見多說,急著向她攻去。


    金化機是金家年輕弟子中的好手,柳惜見被人圍攻已是左支右絀,再來一個金化機越發吃不消。


    過不多時,柳惜見已露出敗相,她極力靠往古鎮康一邊,待隔在金家弟子和古鎮康中間時,將趙賢安仰麵扔在地上,道:“以多欺少,我放下人和你們打。”


    她舞劍向金家弟子急攻而去,這時手中沒了重負,再攻敵和先前已是兩種場麵。隻十多招,她便斬了兩人傷了一人,奮力將金家眾弟子和古鎮康隔開。金化機初時還不將她放在眼裏,這時見她發了狠再不敢大意,一招一式皆是使出全力。


    柳惜見與金家眾弟子打鬥間,雙目不時向古鎮康看去,眼見他向趙賢安走去,扒開他臉上的長發,張口大悲,扶起趙賢安上身,柳惜見心中狂喜。


    古鎮康大叫道:“給我殺了柳惜見。”金家眾弟子才應道“是”,古鎮康便軟倒在趙賢安身旁,眾弟子不明所以,有兩人跑上前去照顧。金化機道:“給我殺了柳惜見!”


    柳惜見劈斬了左右的兩個弟子,逼退在她近旁的四個弟子,一躍淩空,將劍舞成一個大圓,向金化機麵門罩去。


    金化機隻見一個銀白色大圓向己撲來。柳惜見舞得快疾,一劍旋成萬劍,金化機找不到這劍招的破綻,出劍來擋時柳惜見長劍的位置已偏轉別處,他正欲收劍,柳惜見的劍又卷來,到了第三次上,他劍已被柳惜見打落。


    金化機佩劍落地的一刹那,柳惜見劍刃已抵住他咽喉,金化機不敢再動。餘外的金家弟子見金化機命懸人手,念起掌門金起陸,誰也不敢上前妄動。當中一個身著褐衣的弟子道:“你放了我們大師兄。”


    柳惜見道:“你把我陶師兄,還有其他師兄、師叔、師弟放了。”


    褐衣弟子麵有怒色,並不答應。柳惜見將劍尖前送,長劍刺破金化機肌膚,流下一道細細血流。


    那弟子急道:“好,你別傷我大師兄。”他迴頭對身後的兩人道:“曹師弟、林師弟,你們去把陶師兄請出來,還有……”他說到這,聽見輕風微動之音,迴頭看去,見原來是柳惜見收劍點了金化機穴道。金化機心中驚駭,方才柳惜見是先收劍再點他穴道,他本有逃生之機,但不想柳惜見行動迅捷至此,她才收了劍自己手還未能動一動,便已被她點中。


    柳惜見看先前發話的褐衣弟子不再說話,重又將劍架在金化機頸間,褐衣弟子忙迴頭道:“快去把陶師兄和萬古山莊的其他前輩、師兄請出來,快去!”


    被褐衣弟子命令的兩個弟子急走進了西邊一間屋中,半晌後,一人抱了陶辰出屋,一人扶了一個腿上有傷的萬古山莊弟子,餘下的萬古山莊弟子隻受了輕聲,尚能行動自如,皆是自己步出屋門。


    萬古山莊的弟子早在屋中聽到柳惜見製住金化機,但幾人隻聽得到聲音看不見屋外情形,深恐古鎮康出手加害柳惜見,均是暗暗憂心。後來一直未聽見古鎮康出手,又感奇怪。這時出得門來,見地上躺的一人正是古鎮康,一動不動,雖不知是怎麽迴事,但也看得出古鎮康已無威脅。


    幾人向柳惜見看去,柳惜見也看著眾人,道:“李師叔、高師叔、蕭師叔、陶師兄、葉師兄、狄師弟、邱師弟、黃師弟、潘師妹,你們受苦了。”


    萬古山莊中一叫李園的中年男子點點頭,一眾人要過去柳惜見處,金家那褐衣弟子伸手攔住,道:“且慢,柳姑娘,你先放了我大師兄。”


    柳惜見不理他,看著自家一行人,見各人真就停下,柳惜見心中甚感驚奇,陶辰眾人身上不見束縛,要對付這幾個金家弟子絕不成問題,便是隔開褐衣弟子的手過來也可,但眼下他們竟真聽任那褐衣弟子攔阻。


    柳惜見道:“狄師弟,你把陶師兄接過來。邱師弟,你來扶黃師弟。”姓狄那弟子從金家弟子手中把陶辰接抱在懷中。姓邱的弟子扶了腿上有傷的黃姓弟子。李園看出柳惜見顧慮,怕金家弟子以陶辰等受傷弟子為人質,是以先護住二人。


    金家那褐衣弟子道:“柳姑娘,你該放我大師兄了吧。”


    柳惜見道:“你先讓我李師叔他們過來。”


    褐衣弟子不允,道:“柳姑娘,莫要得寸進尺。”


    柳惜見按下劍鞘機括,劍鞘上冒出鋼刺,她冷眼看著那褐衣弟子道:“我得寸進丈也不為過!”說罷將鋼刺對準金化機側臂刺下,金化機受柳惜見推刺,坐倒在地上,歪嘴縮鼻,看那模樣是痛極了。褐衣弟子又急又怒,柳惜見卻在這時又刺了金化機一下,褐衣弟子道:“好,先放了陶辰他們。隻是,柳姑娘,他們服了七日絕命散,你可得思慮周全了。”


    柳惜見擰眉道:“七日絕命散?”


    褐衣弟子道:“是啊。”


    柳惜見看向陶辰,陶辰點點頭。


    柳惜見從未聽說過七日絕命散這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褐衣弟子道:“聽聞貴莊有位明師兄曾受張相前輩的化血針折磨,不能再練萬古山莊的內功。這七日絕命散麽也是張相前輩所製,功效與化血針相當,不過卻比化血針毒了些,服了這毒藥的,七日之內若無解藥,必死無疑!”


    柳惜見心道:“內力一失他們武功大退,怪不得陶師兄、李師叔他們任那小子阻攔。”柳惜見又問道:“若服了解藥我師叔他們內力會迴複麽?”


    那弟子道:“會。姑娘若要解藥,便放了……”他話沒說完,柳惜見身形一晃,已來到他身前,伸手扼住他脖子,問道:“解藥在哪?”


    褐衣弟子一張臉漲紅,雙手掐住柳惜見扼住他脖頸的手,道:“你不放我……我大師兄,我不會說的。”


    柳惜見道:“好,那你大師兄就給我師叔他們陪葬。”


    褐衣弟子道:“蛇蠍心腸。”


    柳惜見道:“你知道便好。”


    李園道:“七日絕命散的解藥在焦順身上。”


    柳惜見道:“師叔,當真?”


    李園道:“嗯。”


    柳惜見想了片時,放開那褐衣弟子,將陶辰他們帶去古鎮康那裏,去時不忘提了金化機一同走。


    萬古山莊眾人見了趙賢安屍首,心中歡喜。


    柳惜見道:“陶師兄,是古鎮康讓人傷你腳的,你要不要也砍下他的一雙腳,你放心,我來動手。你若說不砍,那我便給他留個全屍。”


    金家眾弟子有異聲,那褐衣弟子喝道:“柳惜見,你敢!”


    柳惜見道:“我敢啊。”說著看向陶辰。


    陶辰滿目怨恨望向地下的古鎮康,半晌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先傷他師弟在先,也沒什麽好說的。古鎮康好歹是個成名人物,給他留個全屍吧。”前來奪白水銀珠的弟子都知常澤下了令,取趙賢安、古鎮康、江時安三人的性命,是以幾人敢在人前毫不避諱地議及此事。


    柳惜見道:“好,便依師兄。不過江時安的腳是金化機砍的,並非小妹。”


    陶辰臉有詫異,柳惜見道:“此事我迴頭再和師兄說。”柳惜見說罷,一劍往古鎮康左胸心窩上刺下,鮮血噴溢。


    那褐衣弟子猛喝一聲,提劍向柳惜見削來,柳惜劍轉過劍尖,身子一矮,躲過那弟子一攻,躲閃間將劍前送,劍刃對準他膝蓋,橫劍一拉,在他雙膝各留下一道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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