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財城的最高山,就被命名為城主山。


    因為戴家巡查的原因,時常舉城搬遷,所以被命名為城主山的,不止一座。


    然而,隻有城主居住的那座山,才會被瞻仰。


    柳涯心走在盤旋狹小的山路上。


    此時,沒有那些無知的觀眾,所有的人都是自己人。


    “大少爺,”鄭全豪首先開口請罪:“剛才,在下得罪了。”


    “沒有的事,”柳涯心擺擺手,笑說道:“你的演技,令我驚訝。”


    “若沒些本事,也不用在這混了。”鄭全豪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說你是鄭家的三長老之子?”柳涯心忽然進入正題。


    “算是吧。”鄭全豪的語氣忽然緩了下來,後又補充了一句:“曾經是。”


    “你這話,還挺有玄機。”柳涯心打趣道。


    “嘿嘿,少爺謬讚了。”鄭全豪半懂不懂地打著哈哈,不願多說柳涯心問題以外的話。


    “你們是不是被派到這裏太久,自己都分不清歲月了。”柳涯心半開玩笑地說道。


    可鄭全豪似乎並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隻是眼神渙散,想起了不好的迴憶。


    “少爺,我們是與其說是被派遣到這裏的,更不如說,是被流放的。”


    流放?柳古雲第一個反應過來。


    長老級別的人物被流放,絕不是小事,可為什麽沒有任何記載?


    還是說,這種級別的機密是自己探查不到的呢?


    想到這,柳古雲有些興奮,正是跟在少爺身邊,才有看到這些風景、知曉這些秘辛的機會。


    陡峭驚險的山中窄小階梯,就像是有意的為難來訪者。


    “你們的這條山路,是真的難走,平時都不嫌麻煩嗎?”


    “少爺,我們平時用飛的。”鄭全豪淡淡的說道。


    對啊!柳涯心一拍手,自己沒有,不代表他們沒有啊!


    這群人都是有翅膀的啊!柳涯心這才說道:“那咱們為什麽不直接飛上去?”


    “少爺您不是不能飛嗎?我們就陪您一起走就是了。”


    鄭全豪小心翼翼地說道。


    嚴格來說,他已經不再是十古氏的支流了,所以身後的幾個人,隻論身份都要比他高。


    剛才在橫財城居民麵前的狂傲不再,此刻的鄭全豪,仿佛變了一個人。


    “沒必要。”柳涯心久違地拿出一張天聖牌。


    風神牌——罡風。


    神之一字,唯有無上可用,其內涵也是意味著至尊。


    將這個係列的牌,冠以風神之名,自然就意味著,沒有比它更貼近風之本源的了!


    風神牌,就是聖力所能掌控的風的極限!


    唿!唿!唿!幾人同時聽見在耳邊唿嘯的風聲。


    柳涯心僅僅是拿出了一張牌,他的身邊,已經開始起風了。


    “你們先走,不用管我。”柳涯心淡笑道。


    “是,大少爺,城主府就在山的頂端。”鄭全豪先拱手行禮,右腳一踏,無翼自起。


    小小的階梯瞬間崩斷,連山體都微微晃動。


    還好柳古雲等人離的較遠,沒有被飛石影響到。


    柳古雲看到鄭全豪往上飛去,也不甘落後,深吸一口氣。


    籲——


    不敢再柳涯心麵前展露全部的形態,柳古雲等人隻能用聖力凝成雙翼,也順勢往上飛去。


    柳涯心看到他們都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罡風牌,其實並沒有可以讓人飛起的功能。


    由於它的神奇效果,柳涯心仔細閱讀過這張牌的詳細介紹。


    它的衍生功能有很多,有的先祖用它擋過災厄;有的先祖用它變得思如泉湧;有的先祖受牧家之邀,用它喚醒過上古的神獸;有的先祖更是用它撿迴了一條性命。


    然而,它的原本功能隻有一個。


    剝離軀殼,迴歸本源!


    可這跟起飛有什麽關係呢?


    風神的迴歸本源,自然是迴歸於風神!


    它是在柳涯心沒有正式成為家主、獲得完整的家族傳承之前,少數的不受傳承影響的牌。


    也就是說,即使柳涯心沒有獲得傳承,一樣可以同家主一樣,暫時獲得風神的力量。


    在神的恩賜麵前,使用者的地位不重要,沒有階級之分,效果等同。


    但柳涯心的心髒依然是撲通撲通地狂跳。


    因為罡風原本是配合風神的其他牌使用的。


    大多風神牌的效果都是給使用者一種狀態,而罡風牌,就是為了脫離那個狀態。


    可現在,柳涯心並沒有使用其他風神牌。


    也就是說,這個罡風是沒有狀態可以剝離的。


    那麽現在,罡風會剝離什麽呢?


    柳涯心已經準備好了一手的風神牌,一旦發生意外就直接提供一個狀態。


    之所以讓那些人先走一步,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醜態。


    風聲,此刻充滿了柳涯心的耳朵。


    盡管那種風聲並不是狂躁的暴風,而是輕柔的細風。


    就像是多了千百條臂膀,柳涯心思維一動,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抬了起來。


    多虧了這是半山腰,風力足夠,不然若是在山腳下,這嚴酷的西域幹燥少風氣候,可不會有足夠的風力,來抬起柳涯心。


    柳涯心閉上眼,雙手作掌,臂膀張開微微用力,手心緩慢轉向上,這是在刻意地在引導風力。


    其實引導風力並不需要手臂,但是對於此時的柳涯心來說,那些絲絲細膩的風力就如同他的臂膀。


    所以在把它的力量往上引的同時,手臂也不自覺地同時做出反應。


    飛起來了……吧?柳涯心忐忑的張開眼,看到腳下空無一物,整個人在踏空,不由得更加緊張害怕。


    有的人害怕,就會渾身僵硬繃直;有的人害怕,就會身體癱軟無力。


    柳涯心就屬於後者,從心髒中傳出一股悸動的熱量傳到喉頭,柳涯心整個人都使不出力。


    沒有柳涯心的指揮,風力也就散了,柳涯心腳下沒有力量,整個人就像布娃娃一樣,從山腰摔了下去!


    所幸山體陡峭,沒有跌到石頭上,但柳涯心本能的開始亂抓。


    黑色的聖力不受控製,開始彌漫,就像是黏連住了空氣。


    漸漸濃稠的黑色聖力,像一灘泥沼,裹住了下落的柳涯心。


    柳古雲一直都沒有走,隻是讓柳古沐帶著柳古珊走了。


    所以他看到了這一刻。


    柳涯心的下降變慢了,跌落到純黑的泥淖之中。


    柳古雲沒有貿然行事,他不知道那黑色的物質是什麽。


    但之前少爺都敢拔出九骨啖肉劍了,這也一定是更為深奧的東西吧!


    柳古雲忽然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少爺從出門開始,逐漸變得反常了起來。


    這種反常並不是成長的陣痛,更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


    柳涯心對這種感覺印象深刻,但一點都不懷念。


    就是被這種粘稠的黑色聖力無孔不入的感覺。


    一開始在法仁聖鬥場被惡之源侵入之時,也是這樣的感受。


    那時反抗激烈,此刻卻一點也不想對這種力量。


    剛才還有下落的感覺,現在隻覺得像是在大海裏無助地漂流。


    不過相較於自由下落,柳涯心還是選擇浮萍無依,就像躺在當鋪中的那個床型天寶上。


    逐漸的,柳涯心閉上了眼睛。


    “看來你欠我一條命。”忽然有個聲音響起。


    柳涯心猛地睜眼,驚恐地坐起來,來迴轉頭看向周圍。


    周圍起著微微的波浪,就像是沒有風暴打擾的黑色海麵。


    柳涯心,此刻正坐在這片黑海之上,衣服卻沒有沾濕半分。


    “按照你們天界的說法,我同意你的稱唿,你可以叫我惡之源了。”


    柳涯心一抬頭,海上的霧氣正在凝成一個身影。


    “雖然我很不喜歡這個說法就是了。”那個身影小聲嘀咕一句,便向柳涯心走來。


    “惡之源,就是你控製得我,拔出了九骨啖肉劍?”


    那個身影漸漸凝出,竟與柳涯心有幾分相像。


    雙手高抬起來,惡之源笑道:“你自己幹的事,可別誣陷我。”


    “要不是你,我能這麽暴戾嗎?”柳涯心瞪大了眼。


    “你會的,”惡之源微笑道:“因為你有那個能力,所以你就會發這麽大的火。”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柳涯心震怒,這話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難道不是因為你是柳家的繼承人,所以才會拔出九骨啖肉劍的嗎?”


    “一個凡人,即使氣得要死,能拔出它嗎?隻有你和你父親能做到吧?”


    惡之源一指,海水竟凝出一張躺椅,安逸地往上一趟,將右腿架在坐腿上。


    “所以,你之所以會拔出那把邪劍,是因為你有它,而不是因為我。”


    “你!”柳涯心站起,惡狠狠地撲向惡之源。


    惡之源也不客氣,右腿一抬,腳底抵在柳涯心的腹部,用一隻腳將柳涯心舉起來,停在空中。


    “我救了你一命,你就這麽報答我?”


    “放屁!我有無數的保命手段,豈用你救?”


    “哈哈哈,”惡之源大笑,說道:“問問你自己,剛才你慌成那樣,腦子都是空白的,真能想起來自救嗎?”


    “就是因為你有無數的手段,所以你糾結、會遲疑、會錯過最好的時機。”


    “你們這些流著柳家血的人,都是有這毛病——貪婪。”


    惡之源慢慢將右腿放下,柳涯心也順勢下來。


    “當然,我說救命是誇張,但受傷是肯定的,丟人也是肯定的。”


    “是我保全了你的健全和麵子,難道這不值得一謝嗎?”


    柳涯心氣的鼻孔都擴大了,但不知道怎麽反駁,憋得胸口疼。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柳涯心咬牙說道。


    “別這麽客氣,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惡之源帥氣的向他用雙指敬禮。


    “咱們是在雙贏啊,你不斷豐富的內心、不斷起伏的感情、不斷矛盾的思考,都在滋養著我。”


    “所以,按說你是不該謝我的,但既然你謝了,那我也該迴你。”


    惡之源站起身,用食指輕輕觸碰柳涯心的額頭。


    “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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