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涯心踏在雪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來到第二重山的山頂,終於看到了柳古雲和柳古珊。


    二人在雪山頂瑟瑟發抖,柳涯心這才發現,似乎剛才那幾個人穿的不都是特別厚,看來十古氏來到雪山都是各顯神通。


    “辛苦你們了。”柳涯心拍了拍柳古雲的肩膀:“咱們走吧。”


    “是,少爺。”柳古珊搓搓臉和手,顫抖地迴道。


    “嗯。”柳涯心迴了一聲,就慢慢下山去了。


    “少爺,怎麽感覺您有些恍惚,是不是這裏太冷了。”柳古雲關切地問道,但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腳趾都凍麻了。


    顯然,在冬季即將來臨的時候進入北域,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


    柳古雲也隻是在夏熱的時候入過幾次北域。


    “沒事,相反,我從未如此安定過。”柳涯心搖搖頭,他現在沒有迷惘,因為他明確了目標。


    還有什麽比一個目標更能驅散迷茫呢?此時柳涯心的心裏並沒有什麽值得他彷徨的東西。


    柳古珊和柳古雲沒有接話,一張口,雪花就會往嘴裏飛。


    柳涯心看出來了二人的窘迫,笑說道:“說不出話就別說話了,走吧,去北域,去看看古沐。”


    二人點點頭,隨著柳涯心往山下疾馳。


    ……


    三重雪山之後,便是一片雪原,這裏是北域人天然的狩獵場,但時至冬季,這裏也渺無人煙。


    雪量沒有變少,但似乎沒這麽冷了,是因為這裏比較矮嗎?柳古雲心裏想。


    柳涯心依然疾馳著,但與他不同的是,柳古雲和柳古珊都有些累了。


    這裏不見古陽,無法吸收古陽的能量,柳古雲和柳古珊都有些虛弱,柳涯心並沒有察覺到。


    直到柳古珊暈倒。


    柳涯心這才發現問題。


    他意外的發現,雪國之子居然能使柳涯心避免能量不足所帶來的虛弱,免疫天使所必要的古陽或安陽提供的能量!


    但柳涯心又不得不陷入另一番思考。


    按道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現象,說到底雪國之子還是天聖牌,天聖牌的力量歸根結底也還是以天界的聖力為基礎。


    而聖力就是古陽與安陽,雙陽所提供的能量,其大範圍存在於天界之中。


    經過天帝的教授,天使族學會了使用它的方法,才能引起接下來的聖力大範圍普及。


    天聖牌,應該也是從這裏開始的。


    總不可能天聖牌的曆史,早於使用聖力的曆史吧?這太反常識了。


    天聖牌的力量,基於聖力而高於聖力,是聖力的最高級表達。


    盡管已經完成了從量到質的蛻變,但本源來自於聖力,這是絕對成立的。


    大多數天聖牌都是如此,隻有少部分的天聖牌可以例外,難道雪子係列牌就是例外?


    柳涯心不信,因為如果是例外,那就是惡界之力,也就是魔力,應該會受到天界的排斥。


    目前天界沒有發現第三種力量,要麽是聖力,要麽是魔力。


    一時之間想不通,他又有些沮喪,天聖牌的奧妙太多了,自己的知識完全無法解釋。


    些許思考之間,柳涯心不知從哪拿出一盞紙燈,半飄在空中,尾部有一條線,線的另一端在柳涯心手裏。


    燈中火光四放,溫暖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是……”柳古雲不再顫抖,燈光所照耀的地方,正如春天般溫暖。


    柳涯心將柳古珊放平在雪地上,坐下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膝上,將燈拉得靠近了些。


    “這是陽氣風燈,用古陽精髓做蠟燭,再通過另一些很複雜的東西點燃,就可以持續燃燒,並且放出古陽的能量。”


    柳涯心也不想解釋很多,因為他心裏有一些愧疚。


    周胖子,別怪我,雖然古陽安陽的精髓的確很難收集,但我可沒說我就那一個收集器啊!


    柳古珊慢慢轉醒過來,恍惚中看到頭上有一個光點,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杆稻草,下意識地將手向那個光源伸去。


    “行了,你這是打算趁著昏迷揩我的油嗎?”聽到柳涯心的聲音,柳古珊的心髒仿佛忽然被重擊了,整個人迴光返照一般突然站起來。


    “少爺!是我拖後腿了!我錯了!”柳古珊急忙道歉。


    柳涯心擺擺手:“別這麽說,是我沒有注意到你們的情況,這盞風燈就交給你們牽著了。”


    把繩子遞給柳古珊:“嫌熱就放遠點,嫌冷就拉近點,就像放風箏一樣,很好玩的,我小時候就經常在萬方……”


    捂住自己的嘴,柳涯心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那是柳家的秘密,級別等同於天聖牌,甚至還要高。


    柳古珊也知道這是秘密,沒有進一步往下問。


    柳古雲高聲說道:“感謝少爺恩賜,我等定不負少爺之重望!”


    柳涯心點點頭,又開始往北域奔去,有了陽氣風燈的溫暖加持,柳古雲和柳古珊的腳步也快許多。


    又是數天的急行軍。


    幾人總算看到一些人,與稀稀拉拉的枯木樹枝。


    此時陽氣風燈已經被收起來了,越靠近北城,氣溫就越高。


    人人都在忙碌,身上在冒熱氣,幸而穿得單薄,汗水沒有黏在身上。


    在砍樹後,人們往不同地方向運送。


    他們已經到了北域的郊外,這裏全是無姓人、流亡人,皆因無法進城,所以他們聚集在一起,創造了各種各樣的營地。


    而北城必定已經相距不遠。


    看來北城的天使們也都在為活過這個寒冬而準備。


    可冬天近在眼前,現在開始收集枯枝是不是太晚了。


    柳涯心抱著疑問,跟著運送的車隊往北城的方向走著。


    拉車的是長毛重甲犀,早已被北城的禦獸家族馴化,被用以在北域家族中拉長途重物,雖速度慢,但它的耐力驚人,而且十分執拗。


    即使趕車的人在路上被凍死,它也能獨自地將重要的幹柴拉迴營地。


    柴火比人命要貴重,一小堆柴便意味著十多條人命的續存。


    與柳涯心同路的那個車隊有七八個人看送,防止有心之輩殺人奪柴。


    不過此時已經到了冬季之始,這種事情大幅度減少,畢竟這時候還缺乏火源的營地大部分會立即作鳥獸散,無法聚集起可以搶奪木柴的力量。


    而散掉的人會去其他營地,以期活著能度過冬天。


    他們走不過三重雪山,又進不去北城,成了兩道牆壁之間,生活在夾縫中的人。


    路邊的大小鼓包,可能就是凍死的僵硬身體,被雪覆蓋後形成的墓。


    而更多的累累白骨已經滲入這片雪原,成了北域的養料。


    在北域,溫度就是一切,這裏的人的確熱情,但這種熱情建立在很殘酷、很現實的前提上,建立在富餘到可以熱情的情況下。


    而這種情況,之前柳古雲和柳古珊從未跟柳涯心說過。


    但柳涯心看到這些臉凍到發紫的人,霎時就明白了一切。


    東域的無姓人過得苦,環境艱難的北域無姓人隻會過得更苦。


    我怎麽這麽傻啊?這些命懸一線的人,他們又怎麽可能毫無戒心地接納外鄉人呢?


    柳涯心深深歎口氣,他本以為無姓人隻是東域的特殊情況,在熱情的北域就會大大減少。


    可這遍地的土包,讓這裏幾乎成了亂墳崗,他就是再傻也會知道事實不如自己想的那樣。


    他們本就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生活,沒有本事的好人早就被淘汰了。


    柳涯心喉頭一緊,淚水凍在了眼角,堵住了之後的欲要流出的熱淚。


    不該是這樣的,他們應該有更好的未來。


    柳涯心又想到周公明的那個未來,以及他所說的計劃。


    富裕,他說我能給天國的人帶來富裕!柳涯心沒有開心,反倒有一絲不安。


    為什麽?為什麽老祖們看到這幅場景仍是無動於衷?


    柳涯心管不了那些,看到胸前的金色胸針,那是周公明給的證明。


    柳涯心似乎明白了周公明的快樂,將別人所需要之物帶給他的快樂,雙方各取所需,那是真正的雙贏。


    “賣柴!”柳涯心吆喝一聲,但喊得格外別扭,在雪原上聽起來倒像是雪鴞被毆的哀嚎。


    聽說西域與北域的交界之地,有很多西域人打柴後遠途跋涉,賣給北域人,並以此為生。


    那裏雖然沒有三重雪山,但也有沿途的沼澤與深林,同樣兇險無比。


    果然,柳涯心這句話傳播不遠,隻引起了麵前人的注意。


    他們沒有停下腳步,但分出三個人向柳涯心這邊走過來。


    裹得真嚴實!柳涯心不由得發出讚歎。


    這三人全身都是由粗布包裹著,頭上戴著厚厚的帽子,不知道是什麽皮毛做的,全身幾乎隻露出眼睛。


    脫掉衣服估計整個人能輕一半!柳涯心如此估計。


    “你們賣柴?”問話的那個人比柳涯心三人都高,他在刻意地施加壓力。


    “是!”柳涯心挺胸,刻意露出胸前的金色胸針。


    “先看看貨呋!”領頭的人似是不認識一般,態度依然沒有轉變。


    柳涯心拿出一屆手臂粗長的木頭,遞給那個領頭的人。


    “這是……暖木呋?”那人緊握木頭,貪戀著木頭帶來的溫暖。


    “不錯,純正的南域金絲暖桐,在南域價值一般,但在這裏就比寶石還要昂貴了。”柳涯心點點頭:“不過我不建議你殺人奪寶,畢竟你隻是雙翼。”


    柳涯心一招手,柳古雲立即放出駭人的氣息,將三人嚇得都站不住了。


    後麵趕車的人感受到這邊的情況,立即拿出武器往這裏趕。


    柳古雲冷笑一聲,前踏一步,身上放出一圈青光,所有前衝的人盡數被吹倒。


    柳涯心微微一笑:“不用怕,我初到此地,隻是想了解一些這裏的情況,所以你們沒必要賠上一條命,對嗎?”


    “我……我叫三青,雪狼營地的小隊長呋,您想要什麽?”那人立馬站起身,驚恐的小眼不敢直視柳涯心的眼睛。


    這裏的人最在乎的隻有自己的命,三青已經見證了四個營地的繁榮與衰弱,雪狼營地是自己第五個家。


    那四個“家”,其中最短的甚至沒活過一季就解散了。


    “嗬,倒是一個耿直的漢子,那我就說明白點,帶我見你們的首領,到時候,這截木頭自然會送給他。”柳涯心緩緩的說道。


    “那就請各位大人跟我走吧,沿路上我再給各位介紹一下我們營地呋。”


    柳涯心點點頭,於是車隊又一次出發了。


    “雪狼營地是附近第三大的營地呋,有兩三百人,十三支小隊,三支中隊,我就是第十二小隊的隊長。”一旦發現沒有敵意,北域人的熱情就展露了出來。


    敵人、朋友、不認識,北域人隻把外人分出三種情況。


    柳涯心三人沒有敵意,也有同路的交情,所以算不上不認識,於是自動被劃入朋友之內。


    於是三青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確實不小,你們首領是個什麽樣的人?”柳涯心問道。


    “看來小哥確實是外鄉人呋。”三青把柳涯心當朋友,所以也默認柳涯心把他當朋友,言語之間就有些隨意。


    北域的人,最不信什麽尊卑之分。


    這些人之所以無法入城,蓋因他們被流放,無論有意的主動或無意的被動。


    “這周圍誰不知道‘雪狼’羅義東!”三青說這話,滿臉的榮譽感,在北域外郊,廉價的集體感能強到這種程度,著實不易。


    看來那個雪狼確實不簡單!柳涯心點點頭。


    “首領雖然是六翼,但來挑戰的其他六翼天使無不折戟,我們首領真可謂是六翼境界內的最強天使!”


    “他身為六翼天使,為何會在北城郊外徘徊而不進城呢?”柳涯心提出了疑問。


    按理說,能修煉到六翼,身上必定有一些天賦,這種人才怎麽會進不了城呢?


    “唉,這方麵我知道的也不多呋,若是小哥有意,等進了營地,親自問問我們首領吧。”三青歎了口氣,他在雪狼營地的地位其實並不高,借著雙翼實力,這才可以一直輾轉各營,不缺人要。


    見三青不願意談這事,柳涯心才將話題引向北域的風土人情。


    車隊又行了大半天,終於到了營地。


    三青吆喝一聲,營地城門上的人看到三青,門緩緩的打開。


    柳涯心三人進了雪狼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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