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之外不遠處，有一處神奇之地，名曰天執泉。
此泉清冽涼爽，黑市之中一桶便價值甚巨，因為傳說中，此泉是執天帝的傑作，因而得此名。
曾經的執天帝是以果決為出名的天帝，行事向來知行合一，言出必行。
他看了一些關於種植的雜書，便立即親手種下的一顆種子，並注入一些聖力，希冀它快點長大。
這本是催熟的尋常手段。
可天帝的聖力純度，豈是普通聖力可比的？
於是就造成了溢出的聖力全部化成了潺潺的泉水，流了出來。
然而那個種子也被淹死了，執天帝心痛無比，立誓再不手植植物。
當然，現在這些故事也就當個樂子看，被人笑說與坊市商鋪之中。
天執泉卻真的算是東域的寶地，常有人去拜訪、祈求平安。
柳涯心三人此刻就來到了山門前。
“這路是通往天執泉的唯一進口與出口，一端上，一端下，中間就是天執泉。”柳古雲如此介紹道。
“這個設計倒是方便！”柳涯心撲哧一聲笑道。
因為是天帝的恩賜，所以可以免費舀水，但要求必須獨立上山才可舀水，以示對天賜聖水的感激。
而且一年僅可舀一小瓢，所以許多人，選擇新年來這裏祈禱，來保佑平安。
舀完水後，須當即喝下，不得帶走，這也是為何在黑市稀缺的原因。
現在是深秋之季，天氣漸漸轉涼，山門前人跡稀少，隻有值班的士兵在這裏巡邏。
“走吧，上山去！”柳涯心一腳踏在階梯上，無視了直入雲上的高度。
千階？不！柳涯心看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望望不到盡頭。
這約有萬階吧！柳涯心內心震動。
這就是離開家的目的啊！綿延不絕的山脈，錦繡壯闊的河川！
“這樓梯是多少階？有人數過嗎？”柳涯心迴頭問向柳古雲。
“迴少爺，一萬一千四百四十階，是執天帝陛下壽命的十倍！”柳古雲迴答得很快，顯然做過功課。
執天帝在任期間，前期進退有序、中期穩步前行，後期修身養性，雖並無大功，但壽命的確稍長一些，在曆屆天帝之中，算是長壽的。
“你倒是業務純熟，”柳涯心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複平常，繼續問道：“那你知道這裏距離當鋪有多遠嗎？”
柳古雲一怔，沒想到少爺會問這種問題，略微估算後迴答道：“大致有千裏之遠。”
“是啊，千裏之遠。”柳涯心頷首道：“你現在約莫知道我的感受了吧，這僅僅是千裏之遠，前後加起來，我們不過一個多月的行程，那我百年來被困於一裏之內……”
柳涯心說不下去了，擺擺手，抹了一把臉，聲音微顫地說道：“都過去了，至少我現在，自由了。”
……
一步一步地走上階梯，盤桓無盡的山路，阻擋了心不夠堅定的投機者。
“那是什麽？”柳涯心指著路上一些挑著擔子的人。
“迴少爺，那是腳夫。”柳古雲瞥了一眼便說道。
“幹什麽的？”柳涯心好奇，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這種職業。
“求聖之路無盡，自然有中途口渴之人。”柳古雲徐徐解釋道：“此路遙遠，自己背水實在劃不來，所以便有了這些人。”
“這些人背水上山，賣給口渴的旅人，賺得一份生活錢。”
“還有這種家族？”柳涯心瞪大了眼睛。
柳涯心知道有賣水的家族，卻沒有聽說過挑水的家族。
“沒有，這些人大多都是無姓人與流亡人，這條路不僅是家族的求聖路，也是他們的求生路。”柳古雲一聲唏噓。
“那他們一生這段路該走千百迴了吧。”柳涯心笑道。
“不好說，離起點越遠，賣的水就越貴。”柳古雲搖搖頭：“他們不一定會走完這條道。”
“而且這些人，賺一次錢後便短期內不再賺，一直到錢花完為止，絲毫不存積蓄。”
“有時候隻幹一個月，便歇業一年。”
柳涯心驚訝地說道：“那還真是一份好工作呢。”
“不過，”柳古雲也笑道：“為了一次多賺些錢，這些人也自然是願意多走些路的。”
“有意思！”柳涯心發現這世間，自己不懂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光是知曉些製造之術，可能遠遠不夠。
“那他們這水路上自己喝嗎？”“基本不喝，喝也就喝一點，要是喝多了，可能就白跑一趟了。”
“這是為什麽？”柳涯心歪著頭，按理說隻要賣出去不就賺了嗎？
“因為這水也是買來的，尋常的水，那些求聖的人可嫌棄得很。”
“這擔子有多重？”柳涯心隨口問道。
“輕的約有兩千斤，重的約有五六千斤。”柳古雲迴答得更是輕描淡寫。
“這麽重！”柳涯心驚訝的用手捂住了嘴，這重量是一個人能夠承受的嗎？
“嗯，如果少爺關心他們的暴亡率，在下可以整理出來給您看看。”柳古雲從右手的鐲子中拿出一個水壺，說道：“說了這麽久，少爺您是不是渴了？”
“我……我還好。”柳涯心咽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還能忍忍。
腳夫都能做到的，自己當然也能做到。
此時柳涯心旁邊就有一個腳夫，腳下流的汗，淋濕了一路的階梯。
然而這人卻依舊一步一跳，按照自己的節奏，爬上一路看不到頭的階梯。
甚至走得還比柳涯心等人快一些，明明是從後麵來的，眼看著就超過柳涯心。
“少爺，咱們大概已經走了三分路了。”柳古珊忽然出言道。
“不多、不多！”柳涯心又踏上一步，抬頭看著麵前腳夫的擔子。
肩膀一麻，柳涯心覺得自己都有些輕盈。
“如果少爺您覺得累，我們可以直上終點。”柳古珊接話道。
柳涯心愣了一下，這通往天執泉，不就一條路嗎？
看到柳涯心的滿臉不解，柳古雲解釋道：“少爺，咱們直接乘天寶飛過去即可，這邊的管理人是我舉薦的，他看到我與少爺您一起就明白了。”
看來天兆城支流的工作確實絲毫沒有懈怠，柳涯心點點頭。
這些瑣碎的東西全部交給支流是對的，主族隻要全力追求製造的巔峰即可。
“做的不錯，但是我們的時間並沒有很急迫。”柳涯心讚許道：“所以欣賞這一路的風景倒也有一番風味。”
幾人邊走邊說，這就到了一半路了。
路上有個停歇點，也是全程中唯一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其他的山道都太過狹窄，休息就會造成擁堵。
但也僅僅有幾十個長凳，隻能說是歇腳的地方，其他什麽都不提供。
柳涯心坐在椅子上，擦著額頭上的汗，幸好還沒到新年，不然就連這裏也會擁擠。
這裏也有很多腳夫，但全部站著休息，僅休息了十多分鍾，便挑著擔子繼續上山了。
“他們為什麽不坐著？”柳涯心問道。
“因為他們是無姓人，這裏禁止無姓人休息，讓他們站著十分鍾，已經是恩賜了。”柳古珊搶先迴答道。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柳古雲補著解釋道：“天帝遺產，是不會對無姓人有所偏頗的，但最初擔擔子的人因為要搶時間，所以基本上隻站著。”
“但是後來，便約定成俗了。”柳古雲侃侃而談，他早已遊遍天國的山川大河，對這些東西的理解都是鞭辟入裏。
“他們本可以像我們一樣，大大方方地坐在這裏，但每當有人打破了舊規，坐在這裏的時候，就會被當做異類，就會麵對周圍人帶來的壓力。”柳古雲麵無表情，似是不想談這些東西。
柳涯心認真地聽著，這些都是他創作的靈感、自由的目的。
“這些無姓人，遠沒有少爺您想得這麽樸實。”
“所謂的壓力，其實都是來自跟自己最像的人，一旦有腳夫坐在這裏，其他同行都會覺得……”柳古雲停住了，因為他無法理解這種情緒。
柳涯心也不懂，等待著柳古雲繼續解釋。
“覺得他在自視清高，在自命不凡！”柳古雲隻能這麽解釋：“所以就會排斥他，一個人被周圍人所排斥總是不好的，所以再也沒人坐在這裏了。”
“其實他們本可以坐在這裏的。”柳涯心總結了一句。
“是的，他們退，就有人進，這就導致後來出現了禁止坐的明文規定，他們才被明著排除了。”柳古雲點點頭，肯定了少爺的總結。
柳涯心頷首低頭思考其中的關係，皺起的眉頭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當然，若是他們團結起來，告到天兆城去，這些人也隻能撤銷規定。”柳古雲補了一句，他不想讓少爺的思路陷入誤區。
“不過這規定約有兩千年了，連個異議的都少，大都覺得無所謂。”柳古雲笑著，希望能活躍起來氣氛。
柳涯心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一批一批的腳夫來了又走，甚至古陽剛到頭頂，就有一些腳夫擔著空擔子，滿懷喜悅地從山上往下走。
柳涯心看著他們，忽然身子中出現一股力量，迴頭說道：“走吧，咱們快點上山！”
“是！”柳古雲將瓶中水一口飲盡，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扶著柳涯心站起來。
幾人繼續前行，柳涯心覺得這世界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不過柳涯心覺得既然自由了，就一定要麵對這一切，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就不能迴頭。
直到柳涯心走到腿都發麻，他何時走過這麽長的路？
沿著千米界限，走一圈都沒有今天走得多。
咬著牙，既然那些腳夫可以，為何我不行？柳涯心鐵了心要走上去。
說到底，柳涯心還是個一百四五十的孩子，身體還遠沒有到長大的時候。
不過孩子就勝在精力旺盛，明明隻有一百份的體力，卻能用出一百二十份來。
古陽早就過了頭頂，此刻正在下沉。
“拂曉之前，一定要到天執泉！”柳涯心既對著二人說，也對著自己說。
幾人的腳步又加快了許多，所有人都為著一個目的前行。
到終點的時候，旅人幾乎沒有，數丈長的泉池，除了衛兵與幾個歇腳的腳夫，就隻有柳涯心等三人了。
“我來舀一口喝！”柳涯心興致勃勃，這裏麵有專門規範的小瓢具，隻是售價便宜，仍需要買。
柳涯心當即取下，走到泉水旁，伸手一舀，另一隻手扶穩，直接喝下。
味道好嗎？隻能說一般。
柳涯心砸吧砸吧嘴，沒有自己想象得這麽清冽。
不過確實解渴！柳涯心雖累得兩腿打顫、腰痛如繞線緊纏，但心裏卻十分滿足。
這就是達到目的的感覺嗎？柳涯心望著地平線另一端，古陽徐徐升起。
“你們來喝一口不？”柳涯心迴頭問道：“爬了這麽遠，你們也口渴了吧。”
“不，我們日常備水。”柳古雲笑道，少爺似乎忘了剛才喝水的事了。
“可惜隻能喝一口。”柳涯心補了一句，爬上這麽高的山路，卻僅能喝這一瓢水，確實是完全解不了口渴的。
“少爺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柳古雲取下一瓢，當即舀起一瓢水，遞給柳涯心。
“這是讓我把你的那份也喝了嗎？倒也可以！”柳涯心笑了幾聲，接過來也喝下去。
“不，少爺您喝再多也沒人敢管！”柳古雲沒要迴柳涯心手裏的那個瓢，隻又取下一瓢，又舀起一瓢水，問道：“少爺您還渴嗎？”
“為什麽？”柳涯心沒有接過來，畢竟剛才那兩個瓢還沒付錢呢。
“因為您是少爺啊。”柳古雲笑著，又把瓢往柳涯心那遞了遞。
我……
柳涯心的笑容戛然而止。
啞口無言，他從未想過自己能違規到這種地步。
能說什麽呢？柳涯心隻得將瓢取過來，默默又將水倒迴了池子。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但是他可以隨著心走。
“走吧，下山去！”許久之後，柳涯心方才憋出這麽一句。
“山下是什麽？”柳涯心問道。
“是草莽樹林，是法外之地！”柳古雲躬身說道。
此泉清冽涼爽，黑市之中一桶便價值甚巨，因為傳說中，此泉是執天帝的傑作，因而得此名。
曾經的執天帝是以果決為出名的天帝，行事向來知行合一，言出必行。
他看了一些關於種植的雜書，便立即親手種下的一顆種子，並注入一些聖力，希冀它快點長大。
這本是催熟的尋常手段。
可天帝的聖力純度，豈是普通聖力可比的？
於是就造成了溢出的聖力全部化成了潺潺的泉水，流了出來。
然而那個種子也被淹死了，執天帝心痛無比，立誓再不手植植物。
當然，現在這些故事也就當個樂子看，被人笑說與坊市商鋪之中。
天執泉卻真的算是東域的寶地，常有人去拜訪、祈求平安。
柳涯心三人此刻就來到了山門前。
“這路是通往天執泉的唯一進口與出口，一端上，一端下，中間就是天執泉。”柳古雲如此介紹道。
“這個設計倒是方便！”柳涯心撲哧一聲笑道。
因為是天帝的恩賜，所以可以免費舀水，但要求必須獨立上山才可舀水，以示對天賜聖水的感激。
而且一年僅可舀一小瓢，所以許多人，選擇新年來這裏祈禱，來保佑平安。
舀完水後，須當即喝下，不得帶走，這也是為何在黑市稀缺的原因。
現在是深秋之季，天氣漸漸轉涼，山門前人跡稀少，隻有值班的士兵在這裏巡邏。
“走吧，上山去！”柳涯心一腳踏在階梯上，無視了直入雲上的高度。
千階？不！柳涯心看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望望不到盡頭。
這約有萬階吧！柳涯心內心震動。
這就是離開家的目的啊！綿延不絕的山脈，錦繡壯闊的河川！
“這樓梯是多少階？有人數過嗎？”柳涯心迴頭問向柳古雲。
“迴少爺，一萬一千四百四十階，是執天帝陛下壽命的十倍！”柳古雲迴答得很快，顯然做過功課。
執天帝在任期間，前期進退有序、中期穩步前行，後期修身養性，雖並無大功，但壽命的確稍長一些，在曆屆天帝之中，算是長壽的。
“你倒是業務純熟，”柳涯心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複平常，繼續問道：“那你知道這裏距離當鋪有多遠嗎？”
柳古雲一怔，沒想到少爺會問這種問題，略微估算後迴答道：“大致有千裏之遠。”
“是啊，千裏之遠。”柳涯心頷首道：“你現在約莫知道我的感受了吧，這僅僅是千裏之遠，前後加起來，我們不過一個多月的行程，那我百年來被困於一裏之內……”
柳涯心說不下去了，擺擺手，抹了一把臉，聲音微顫地說道：“都過去了，至少我現在，自由了。”
……
一步一步地走上階梯，盤桓無盡的山路，阻擋了心不夠堅定的投機者。
“那是什麽？”柳涯心指著路上一些挑著擔子的人。
“迴少爺，那是腳夫。”柳古雲瞥了一眼便說道。
“幹什麽的？”柳涯心好奇，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這種職業。
“求聖之路無盡，自然有中途口渴之人。”柳古雲徐徐解釋道：“此路遙遠，自己背水實在劃不來，所以便有了這些人。”
“這些人背水上山，賣給口渴的旅人，賺得一份生活錢。”
“還有這種家族？”柳涯心瞪大了眼睛。
柳涯心知道有賣水的家族，卻沒有聽說過挑水的家族。
“沒有，這些人大多都是無姓人與流亡人，這條路不僅是家族的求聖路，也是他們的求生路。”柳古雲一聲唏噓。
“那他們一生這段路該走千百迴了吧。”柳涯心笑道。
“不好說，離起點越遠，賣的水就越貴。”柳古雲搖搖頭：“他們不一定會走完這條道。”
“而且這些人，賺一次錢後便短期內不再賺，一直到錢花完為止，絲毫不存積蓄。”
“有時候隻幹一個月，便歇業一年。”
柳涯心驚訝地說道：“那還真是一份好工作呢。”
“不過，”柳古雲也笑道：“為了一次多賺些錢，這些人也自然是願意多走些路的。”
“有意思！”柳涯心發現這世間，自己不懂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光是知曉些製造之術，可能遠遠不夠。
“那他們這水路上自己喝嗎？”“基本不喝，喝也就喝一點，要是喝多了，可能就白跑一趟了。”
“這是為什麽？”柳涯心歪著頭，按理說隻要賣出去不就賺了嗎？
“因為這水也是買來的，尋常的水，那些求聖的人可嫌棄得很。”
“這擔子有多重？”柳涯心隨口問道。
“輕的約有兩千斤，重的約有五六千斤。”柳古雲迴答得更是輕描淡寫。
“這麽重！”柳涯心驚訝的用手捂住了嘴，這重量是一個人能夠承受的嗎？
“嗯，如果少爺關心他們的暴亡率，在下可以整理出來給您看看。”柳古雲從右手的鐲子中拿出一個水壺，說道：“說了這麽久，少爺您是不是渴了？”
“我……我還好。”柳涯心咽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還能忍忍。
腳夫都能做到的，自己當然也能做到。
此時柳涯心旁邊就有一個腳夫，腳下流的汗，淋濕了一路的階梯。
然而這人卻依舊一步一跳，按照自己的節奏，爬上一路看不到頭的階梯。
甚至走得還比柳涯心等人快一些，明明是從後麵來的，眼看著就超過柳涯心。
“少爺，咱們大概已經走了三分路了。”柳古珊忽然出言道。
“不多、不多！”柳涯心又踏上一步，抬頭看著麵前腳夫的擔子。
肩膀一麻，柳涯心覺得自己都有些輕盈。
“如果少爺您覺得累，我們可以直上終點。”柳古珊接話道。
柳涯心愣了一下，這通往天執泉，不就一條路嗎？
看到柳涯心的滿臉不解，柳古雲解釋道：“少爺，咱們直接乘天寶飛過去即可，這邊的管理人是我舉薦的，他看到我與少爺您一起就明白了。”
看來天兆城支流的工作確實絲毫沒有懈怠，柳涯心點點頭。
這些瑣碎的東西全部交給支流是對的，主族隻要全力追求製造的巔峰即可。
“做的不錯，但是我們的時間並沒有很急迫。”柳涯心讚許道：“所以欣賞這一路的風景倒也有一番風味。”
幾人邊走邊說，這就到了一半路了。
路上有個停歇點，也是全程中唯一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其他的山道都太過狹窄，休息就會造成擁堵。
但也僅僅有幾十個長凳，隻能說是歇腳的地方，其他什麽都不提供。
柳涯心坐在椅子上，擦著額頭上的汗，幸好還沒到新年，不然就連這裏也會擁擠。
這裏也有很多腳夫，但全部站著休息，僅休息了十多分鍾，便挑著擔子繼續上山了。
“他們為什麽不坐著？”柳涯心問道。
“因為他們是無姓人，這裏禁止無姓人休息，讓他們站著十分鍾，已經是恩賜了。”柳古珊搶先迴答道。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柳古雲補著解釋道：“天帝遺產，是不會對無姓人有所偏頗的，但最初擔擔子的人因為要搶時間，所以基本上隻站著。”
“但是後來，便約定成俗了。”柳古雲侃侃而談，他早已遊遍天國的山川大河，對這些東西的理解都是鞭辟入裏。
“他們本可以像我們一樣，大大方方地坐在這裏，但每當有人打破了舊規，坐在這裏的時候，就會被當做異類，就會麵對周圍人帶來的壓力。”柳古雲麵無表情，似是不想談這些東西。
柳涯心認真地聽著，這些都是他創作的靈感、自由的目的。
“這些無姓人，遠沒有少爺您想得這麽樸實。”
“所謂的壓力，其實都是來自跟自己最像的人，一旦有腳夫坐在這裏，其他同行都會覺得……”柳古雲停住了，因為他無法理解這種情緒。
柳涯心也不懂，等待著柳古雲繼續解釋。
“覺得他在自視清高，在自命不凡！”柳古雲隻能這麽解釋：“所以就會排斥他，一個人被周圍人所排斥總是不好的，所以再也沒人坐在這裏了。”
“其實他們本可以坐在這裏的。”柳涯心總結了一句。
“是的，他們退，就有人進，這就導致後來出現了禁止坐的明文規定，他們才被明著排除了。”柳古雲點點頭，肯定了少爺的總結。
柳涯心頷首低頭思考其中的關係，皺起的眉頭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當然，若是他們團結起來，告到天兆城去，這些人也隻能撤銷規定。”柳古雲補了一句，他不想讓少爺的思路陷入誤區。
“不過這規定約有兩千年了，連個異議的都少，大都覺得無所謂。”柳古雲笑著，希望能活躍起來氣氛。
柳涯心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一批一批的腳夫來了又走，甚至古陽剛到頭頂，就有一些腳夫擔著空擔子，滿懷喜悅地從山上往下走。
柳涯心看著他們，忽然身子中出現一股力量，迴頭說道：“走吧，咱們快點上山！”
“是！”柳古雲將瓶中水一口飲盡，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扶著柳涯心站起來。
幾人繼續前行，柳涯心覺得這世界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不過柳涯心覺得既然自由了，就一定要麵對這一切，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就不能迴頭。
直到柳涯心走到腿都發麻，他何時走過這麽長的路？
沿著千米界限，走一圈都沒有今天走得多。
咬著牙，既然那些腳夫可以，為何我不行？柳涯心鐵了心要走上去。
說到底，柳涯心還是個一百四五十的孩子，身體還遠沒有到長大的時候。
不過孩子就勝在精力旺盛，明明隻有一百份的體力，卻能用出一百二十份來。
古陽早就過了頭頂，此刻正在下沉。
“拂曉之前，一定要到天執泉！”柳涯心既對著二人說，也對著自己說。
幾人的腳步又加快了許多，所有人都為著一個目的前行。
到終點的時候，旅人幾乎沒有，數丈長的泉池，除了衛兵與幾個歇腳的腳夫，就隻有柳涯心等三人了。
“我來舀一口喝！”柳涯心興致勃勃，這裏麵有專門規範的小瓢具，隻是售價便宜，仍需要買。
柳涯心當即取下，走到泉水旁，伸手一舀，另一隻手扶穩，直接喝下。
味道好嗎？隻能說一般。
柳涯心砸吧砸吧嘴，沒有自己想象得這麽清冽。
不過確實解渴！柳涯心雖累得兩腿打顫、腰痛如繞線緊纏，但心裏卻十分滿足。
這就是達到目的的感覺嗎？柳涯心望著地平線另一端，古陽徐徐升起。
“你們來喝一口不？”柳涯心迴頭問道：“爬了這麽遠，你們也口渴了吧。”
“不，我們日常備水。”柳古雲笑道，少爺似乎忘了剛才喝水的事了。
“可惜隻能喝一口。”柳涯心補了一句，爬上這麽高的山路，卻僅能喝這一瓢水，確實是完全解不了口渴的。
“少爺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柳古雲取下一瓢，當即舀起一瓢水，遞給柳涯心。
“這是讓我把你的那份也喝了嗎？倒也可以！”柳涯心笑了幾聲，接過來也喝下去。
“不，少爺您喝再多也沒人敢管！”柳古雲沒要迴柳涯心手裏的那個瓢，隻又取下一瓢，又舀起一瓢水，問道：“少爺您還渴嗎？”
“為什麽？”柳涯心沒有接過來，畢竟剛才那兩個瓢還沒付錢呢。
“因為您是少爺啊。”柳古雲笑著，又把瓢往柳涯心那遞了遞。
我……
柳涯心的笑容戛然而止。
啞口無言，他從未想過自己能違規到這種地步。
能說什麽呢？柳涯心隻得將瓢取過來，默默又將水倒迴了池子。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但是他可以隨著心走。
“走吧，下山去！”許久之後，柳涯心方才憋出這麽一句。
“山下是什麽？”柳涯心問道。
“是草莽樹林，是法外之地！”柳古雲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