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遙的傷勢……”


    “隻剩下一口氣……”


    文帝蹙眉。


    “若是讓人模仿洛水遙的筆跡,給迴鶻王迴上一封信呢!”


    秦嫵抿了抿唇,很快便想到了一人。


    “洛君南?”


    “洛君南!”


    文帝與秦嫵,幾乎是異口同聲!


    文帝臉上的欣喜,隻維持了短暫的片刻:“洛君南被迫借給了朕五萬精兵,又被軟禁,隻怕是想讓他妥協,沒有那麽容易!”


    秦嫵倒是樂了:“皇上要向著用君子行徑,自是有困難!”


    文帝:“你有法子?”


    秦嫵笑笑:“皇上若是信任臣女,我自然是不遺餘力!”


    文帝哼笑:“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皇上英明 ,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您!


    若是這件事情能成,去江南的事,臣女想代勞!”


    “不行!”


    文帝一口迴絕:“你又不懂種地……”


    “臣女雖不懂種地,卻懂種藥啊!


    臣女不敢欺瞞皇上,此次江南之行,臣女的確是有幾分私心!


    臣女的外家,江南雲氏,在江南算得上是富庶!


    想必到了那邊,調查民情,還有皇上擔心的事,應該會事半功倍!


    這件事情關乎重大,朝廷裏的朝臣,都是久居朝堂之上的臣子,自然不比民間那些百姓們的說辭!


    隻是麵對著那些高高在上的欽差大臣,百姓們又能有幾分真話?


    倒不如微服出巡,說不定結果會更好!”


    文帝認真思忖,秦嫵說的不無道理,於是大手一揮:“你若是能將給迴鶻王迴信的事情解決,這件事情朕便交給你去處理!”


    秦嫵歡喜:“謝主隆恩,臣女定當竭盡全力,不辱使命!”


    文帝你臉上展露出幾分笑意,秦嫵這鬼靈精的個性,與秦紀堯,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邊!


    秦紀堯是個老氣橫秋的,為人又刻板。


    秦嫵這人,精明善良,又十分的通透!


    讓人與之相處,都覺得渾身愜意,輕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文帝又道:“豫南王雖不爭氣,可對你卻是一番真心,你不再考慮考慮?”


    “好馬不吃迴頭草!


    皇上,臣女窮叭叭的,唯一富裕的,便就是身上這脊梁傲骨!


    豫南王往日對我的羞辱,我都記在心上呢!


    臣女挺記仇的!


    做不到大度,更做不到一笑了之!”


    文帝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朕也是一時糊塗,隨口便問了!


    你這一身的硬骨頭碴子,讓你迴頭,比讓驢掉頭還難!”


    秦嫵:這是好話嗎?怎麽聽著這麽別扭!


    豫南王舉止不端,言行有失,被罰府中禁足,閉門思過。


    秦嫵離開了太和殿,迴了紫雲山莊,貌似心情挺不錯,一直哼著小曲兒。


    秦紀堯見她這副模樣,用手肘輕輕地撞了撞正在練字帖的秦希聿:“小子,你姐這是怎麽了!”


    赫連夙率兵出征,離開京中這幾日,這小丫頭,便跟丟了魂兒似的,整日鬱鬱寡歡。


    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迴來便哼著小曲兒?


    “我也不知!


    老爹,要不你過去問問?”


    “我去?”


    秦紀堯哼哼,他才不去,這小妮子脾氣上來的時候,連他這個爹爹都呲!


    秦紀堯:“我還是去藥房裏,看看那藥丸子做的如何!”


    秦紀堯離開之後,秦希聿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他寫的那一篇一篇的字帖當中,自認為寫的最好的一篇,小心翼翼的挑選出來。


    然後喜滋滋地朝著後院走去。


    遠遠的,便看見了一道纖瘦的身影,正在一片良薑花田當中,拿著一隻小網撲蝶。


    鵝黃色的蝴蝶,在深秋當中,已是苟延殘喘,飛的栽栽愣愣,小姑娘的身子,卻不怎麽靈活,小網落下了好幾次,終是罩不住那一隻蝶。


    “小笨妞,你幹什麽呢!!”


    秦希聿喊了一聲,隨即也進入了藥田當中。


    柳元懿迴頭,臉上遮遮的麵紗隨風飛舞,隻露出一雙小鹿似的眼睛。


    秦嫵的精心調理,她的臉上,恢複了不少,卻依舊有傷疤在。


    左邊臉蛋上淡粉色的疤痕,就像是蝴蝶振翅欲飛的形狀,落在小姑娘圓嘟嘟的臉上。


    秦嫵說,這疤痕,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需要用特殊手段去除!


    因著臉上的這一道疤,柳元懿十分自卑,總想著用帕子,將臉上的傷疤遮起來。


    即便是在紫雲山莊,沒有人會在意她臉上的這道疤,可對於愛美的小姑娘來說,長在臉蛋上的疤,會讓她變得自卑。


    “秦希聿,你小心著點兒腳底下!


    阿嫵姐姐昨日才說,這一片良薑,收成會很好,你若是剁了這些個藥材,我可跟你沒完!”


    秦希聿抿唇,眉梢上卻是一抹好看的弧度。


    “瞧給你厲害的,你這麽兇,小心嫁不出去!”


    秦希聿嘴上雖如此說著,原本踩著一根良薑莖葉的腳丫子,卻不受控製的挪了挪,踩在了田埂上。


    “你幹什麽呢,小笨妞!”


    “看見那隻蝶沒?


    我想將它抓著養起來!”


    秦希聿順著小姑娘的手,看向她指的方向。


    一隻翅膀有了破損的蝴蝶,飛得忽高忽低,那動作,有點笨拙,好似托不動大肚子的孕婦。


    “這笨蝴蝶,跟你這小笨妞兒一模一樣!


    都老弱病殘成了這般,你都逮不住,你就說說,你有多笨吧!”


    嘴上是嫌棄,秦希聿卻還是將手裏,臨摹的那一張字帖,塞到了柳元懿手中。


    又順勢從她手中,拿出來了捕捉蝴蝶的網子,屏息凝神,躡手躡腳的,朝前走了幾步。


    就在那蝴蝶落在葉片上的一瞬間,秦希聿眼疾手快,直接用小網,將那蝴蝶罩在其中。


    柳元懿好看的眼眸,瞬間彎成了天上的星月。


    “秦希聿,你可真厲害!”


    秦希聿洋洋得意,把網口收緊,捏在手中。


    “小意思!


    元箬姐呢?


    還沒迴來?”


    “姐姐去了書齋,說是買幾本書,你都到了這把年歲,若是再不緊著點惡補,就真得目不識丁了!”


    秦希聿有一些不自在:“這些個字,它們瞧見我認識我,我一看他們就頭大了!


    也就是我姐不死心 ,還非得讓元箬姐教我!


    有那功夫,還不如讓我去耍一套槍法!”


    柳元懿看著手裏,秦希聿臨摹的字帖,一臉嫌棄的皺眉。


    都說字如其人,秦希聿長得氣宇軒昂,濃眉大眼的,這字……


    活像是屎殼郎爬過的,這也太醜了!


    “這就是你寫的字?”


    柳元懿指著手中的臨摹的一張大字。


    眨巴著一雙眸子,好奇的詢問。


    秦希聿不好意思的抓撓著頭:“嗨,我就說,我是個大老粗,姐姐非得要在我身上浪費這些功夫……


    讀書真的有用?


    我自小到大,大字不識一個,不也沒啥……”


    “話不能如此講,古人常道,腹有詩書氣自華!


    人,在解決了溫飽 ,便會追求一種更高層次的精神層麵!


    這書裏頭都是學問,你從學問裏頭看見的世界,就又是另外一種!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更有顏如玉!


    等你什麽時候,能夠發現讀書寫字的樂趣 ,便能體會其中的奧妙!”


    “你這說的天花亂墜的,可我隻知道,肚子餓了,這些大字不能當飯吃!”


    “你可真是的,為何什麽事情,都要與吃的聯係到一處!


    你念書,念的是聖賢書!


    自然會明事理!”


    “拉倒吧!


    你老爹身居高位,肯定念了很多書,喝了很多墨水!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照樣把你趕到莊子上,任由你自生自滅……”


    話一脫口而出,秦希聿才發現自己心直口快 ,說了不該說的話。


    在看向柳元懿的時候,小姑娘那一雙小鹿似的的眸子裏,已經濕漉漉的,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柳元懿,我……我是無心之失……”


    柳元懿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這些日子,在紫雲山莊,被山莊裏,悠閑自得的氛圍包圍著,阿嫵姐姐與元箬姐姐疏導著,才逐漸的走出被父親拋棄的陰霾。


    如今,秦希聿的那些話,好似將她身上的傷疤,重新揭開。


    “柳元懿,你別哭呀 ,我真的是無心之失,柳大人那老東西,拋棄你與元箬姐姐,那是他的損失,是他不配做爹……


    柳元懿,哎呀呀,你別哭呀……”


    柳元懿的淚珠子,像是不要錢似的,砸在了地麵上,秦希聿哪裏見過小姑娘這種陣仗!


    頓時就嚇得手足無措,想要給小姑娘去抹淚,一雙手伸出來,卻還是懸在半空之中,最終還是落下。


    “柳元懿,別哭了行不行?


    都怪我這張嘴,我不是故意提你傷心事的!”


    秦希聿卑微道歉,小姑娘的一雙眼,依舊是通紅的,直到秦嫵來了,揪著他的耳朵,訓誡一番過後,柳元懿才露出笑意。


    隻是雙眼依舊紅彤彤的。


    “秦希聿,日後你再管不好自己這一張破嘴,看我怎麽收拾你!”


    秦希聿捂著紅彤彤的耳朵,忙不迭的道:“姐,我知道了!”


    “還不趕緊滾,迴去再把這個字貼,臨摹上十份!”


    秦希聿委屈巴巴:“姐,我真沒欺負小笨妞!


    你看,我還幫她抓蝴蝶呢!”


    “都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你還敢說你沒做,趕緊滾迴去自我檢討!


    不然,晚上你就別吃飯了!”


    秦希聿狠狠的,扇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拿著字帖,哭唧唧的離開。


    柳元懿則將那一隻蝴蝶,裝在了銀絲編成的精致籠子,一雙小鹿眼微微彎起。


    一陣風吹過,將她的麵紗吹散,原本含著笑意的臉上,瞬間驚慌,她手忙腳亂的雙手按住了麵紗。


    見秦嫵看過來,柳元懿隻覺得羞窘不堪,快速的背過身去,垂頭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麵紗。


    再次迴過頭來的時候,麵紗已經整理好,她的眼圈,卻又染上了一層潮濕。


    秦嫵看在眼裏,捉著小姑娘的手,輕聲詢問:“別擔心,你的臉會沒事的!”


    柳元懿搖了搖頭:“我的臉,我倒是不擔心!


    姐姐這幾日,都是心事重重的!


    翠兒說,父親找過姐姐好幾次……”


    “你都已經知道了?”


    柳元懿輕輕頷首,眼底裏是藏不住的擔憂:“父親對我和姐姐,從小到大,都很嚴苛!


    經曆過洛水遙一事,我也算是看清了,我們在父親那的地位!”


    小姑娘說這番話的時候,頗有一副,看淡一切的態度。


    “我自是不相信,父親會因為想念我們姐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我擔心,父親是不是又為了柳依依和柳丞澤,想要算計姐姐?”


    秦嫵伸出手,輕輕的撫摸柳元懿的青絲:“不用擔心,你姐姐是一個,懂得大是大非之人!


    定然不會將你們姐妹二人的安危,置於不顧……”


    “可是……”


    柳元懿眼中帶著擔憂:“可是父親慣會以我,還有亡母的靈魂安息來拿捏姐姐……


    我是害怕……”


    秦嫵了然:“我明白了,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與元箬談一談,讓她提防著點兒!”


    柳元懿這才放心下來,看著小姑娘拎著籠子裏,那一隻殘破了翅膀的蝴蝶,迴了住處。


    秦嫵等著柳元箬迴家,一直到了傍晚,都不見她的身影。


    柳元箬迴來的時候,都已經掌了燈,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線之下,秦嫵也看見了她那一雙通紅的眼睛,想必是哭過了。


    在院子裏看見秦嫵,柳元箬嚇了一跳。


    “你怎麽還沒睡呢?”


    “等你呢,你這幾日,怎麽迴來的這麽晚?”


    秦嫵一雙幽深的瞳孔,緊緊的盯著柳元箬。


    柳元箬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古以來,窮人家的孩子,都讀不起書的。


    束修的費用,在普通的農戶當中,算得上是天價!


    秦嫵知曉,因著不公平的生活階級,有多少人才被埋沒!


    與柳元箬相處的這些事,她也知曉,柳元箬是個有心氣兒的姑娘!


    於是便想著,先辦一家女子私塾。


    柳元箬早出晚歸的這些日子,應該都是忙於此事。


    隻是,這幾日迴來的,比之前還要晚,每次迴到紫雲山莊,柳元箬就將自己關在房間當中。


    秦嫵盯著她那一雙哭紅的眼睛,關切的詢問:“元箬,我可是把你當了姐妹!


    你有事 ,一定要跟我說!”


    一句“姐妹”,更是讓柳元箬費勁壓下去的委屈,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


    “阿嫵……”


    柳元箬淚眼婆娑,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與秦嫵說了。


    柳大人找到了柳元箬,一開始是打親情牌,想要讓他們姐妹迴去。


    柳元箬三番五次的拒絕之後,柳大人怒了,他用了最下作的手段,以柳元箬生母的骨骸作為威脅,哪怕是柳元懿不迴去,他這個做姐姐的也要迴去!


    柳大人不知道從哪得知了柳元箬與孟淮認識,便想著逼迫她,去給在大理寺牢獄之中柳依依脫罪!


    柳元箬不想做這種事,可又不能將亡母棄之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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