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都準備好了,出發嗎?”老蕭在楊少堂身邊輕聲的問道。經過了一天的時間,安明寨的眾人隻帶上必要的東西。馮六和莫佳指揮著大家把戰死的馬匹的肉烤熟製成肉幹,以便路上吃。馬青則帶上幾個兄弟,將這五百多後金騎兵的人頭割下,並且用石灰硝製。這些東西如果是在明軍的手中那可是實打實的軍功,他們預料到一路上可能會遇到明軍,如果拿這些對他們沒用但是對明軍卻如獲至寶的建奴人頭,那可是一份大禮,憑這個人情應該可以得到這些軍頭的庇護。如果能靠這份人情,再得到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更好了。畢竟以建奴的戰鬥力,現在明軍已經很難斬獲敵軍人頭了。


    楊少堂的情況比昨天好了一些,傷的雖然很重,但是沒有傷到要害,在白神醫的調理下臉上已經有了一些血色。但是,他左腿膝蓋在昨天的戰鬥中粉碎,後半生肯定是要拖著一條傷腿,不能再上馬馳騁疆場了。聽了老蕭的話歎了口氣迴答道:“唉…走吧…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迴來…”


    九百多人在壓抑的氣氛中出發了,很多人紅著眼睛迴頭又望了一眼他們生活了這麽久的安明寨。這座寨子從建成到現在,曆經十年。最初的時候,就隻有楊少堂和他的二百多個兄弟。後來,楊少堂不停的收留戰死明軍的家人和孩子,已經逐漸的發展成了一個兩千多人的大寨子。他們在這個上天賜予的巨大山坳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多人都覺得,他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從這個山坳裏走出去,因為他們不想迴到外麵那個血雨腥風的世界,他們的丈夫,兄長,父親們已經為大明做出了太多太多,但是他們戰死之後大明卻不能優待他們的家人。如果沒有楊少堂,如果沒有安明寨,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都會落得一個凍斃荒野的下場。所以,他們對安明寨的感情是極其深厚的,安明寨就是他們的家,安明寨就是他們心中最後的一片淨土。他們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那份不舍讓人心疼…女人們捂著嘴,發出嗚咽的聲音。男人們紅著眼,緊緊抿著嘴唇,兩腮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很明顯在狠狠地咬著牙。


    男人們騎在馬上,手裏拿著兵器,女人和小一點的孩子坐在馬車上。長長的車隊伴隨著馬鈴聲在山穀間緩慢前行,走著走著最前麵的馮六和馬青突然喊道:“停,前麵有情況!”


    “震兒,過去看看。”楊少堂躺在一輛馬車上,燕震帶著孩兒營在兩側護著,聞言打馬向前跑去“是,義父!”


    此時他們已經走了有一天了,現在距離遵化城還有四十裏,馮六和馬青做為整個隊伍的前站負責探路以保障整個隊伍的安全。


    燕震騎馬跑到馮六身邊一看,隻見前麵不遠處一片平原上一片狼藉,滿地躺著人和馬的屍體。很明顯,這裏在不久之前進行了異常慘烈的大戰。馮六和馬青跳下馬來,瘋了一樣的跑到現場中間,而燕震則趕緊跑迴到楊少堂身邊和他講了前麵的情況。


    “快,帶我過去!快!”


    “是,義父!”


    一行人陸續趕到戰後的地方,隻見在一個山口外的平原上,好幾千人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還有一些沒有完全咽氣的戰馬在地上抽搐著,發出微弱的嘶鳴。


    隻見戰場上到處都是殘破的戰旗,戰死的明軍士兵都是黑衣黑甲,而不是明軍衛所兵和京營兵的紅色鴛鴦戰襖。


    “義父,這是?”燕震看向楊少堂問道。這是燕震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兩國交兵的戰場,那種慘烈即便是剛剛經曆過安明寨戰鬥的燕震和孩兒兵們也感到無比的震撼。


    楊少堂在燕震和另外一個孩兒兵的攙扶下伸手撿起地上的一麵旗幟,隻見紅色的旗幟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趙”字。


    “這是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的兵馬…”楊少堂嘴裏喃喃地說道。


    “趙率教?那這些士兵也是關寧鐵騎?”燕震渾身一震,趙率教這個名字對於來自後世的燕震來說還是聽說過的。但是燕震隻記得是趙率教在進京勤王的路上中伏戰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因為燕震接受的隻是文字上的教育,而沒有像現在這樣,身臨其境的感覺這個時代的血腥和殘酷。


    “對,他們就是我給你們講過的關寧鐵騎”楊少堂接著說道“這是當今唯一敢和後金八旗野戰的大明騎兵,可惜啊…這些大好男兒…”所有安明寨的男女老少,看著這些戰死的關寧鐵騎都紅了眼圈。


    隻見所有戰死關寧鐵騎致命傷都在正麵,很多士兵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他們失去生氣的雙眼依舊死死地瞪著遵化的方向,因為他們接到的軍令就是~趕到遵化城!守住遵化城!


    “快看!趙將軍在這裏!”莫佳突然大聲喊道。


    隻見一匹棗紅色戰馬的屍體下麵,一個身穿漆黑色山文甲的屍體靜靜的趴在那裏。他的左手緊緊握著一杆鋼槍,槍杆上用繁體字刻著“希龍”二字。軍中的人都知道,“希龍”是趙率教的表字。趙率教,字希龍,號明善,陝西人,生於靖虜衛,明朝末年的將領。對於趙率教來說,曆任總兵、左都督、平遼將軍等官職。明萬曆十九年(1591年),趙率教成為武進士,任甘州(今甘肅省張掖市)都司,為袁崇煥愛將。寧遠之戰後,趙率教赴錦州經營關寧錦防線北段,並在寧錦之戰中堅守錦州,擊退後金的進攻。


    “厚葬吧…把這些將士葬了再走吧…”楊少堂聲音中透著苦澀,躺在地上的都是大明最精銳的騎兵啊…


    安明寨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女人們輕輕的擦拭著戰死將是的臉,男人們紅著眼睛挖著土,一言不發。很多將士的手中緊緊的握著武器,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掰開。


    一個大嬸正在給一名戰死的關寧鐵騎擦著臉,擦著擦著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嗚嗚嗚…這孩子看著還不到二十歲啊…”


    是啊,這個民族之所以延續了五千年,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些人,他們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用自己的生命頂起將要塌下的天空,用他們的鮮血,一次又一次的浸入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而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所以,日月山河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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