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繁華鳳京是無與倫比的天下美景。光與影以最暢直的線條流瀉著分割,金黃和黛赭都純淨得毫無斑駁,像用一麵巨大的篩子篩過了。日夜的風,把高樓、小販塑成波蕩,那是極其寬曼平適的波、不含一絲漣紋。


    七月的天色,哪怕黃昏都是清透的,脆蘭泛起火燒雲,空氣平滑地進入胸腔,唿吸帶著天空的餘味,黃昏收起纏滿憂傷的長線,睜著黑色的瞳仁注視著大地。那裏依舊歌舞升平,但仍有一群人,在燈火闌珊中孤單地注視著另一群人遠去的方向。空中隱約飄來長笛和二胡的聲音,嘶啞,悠揚。


    柯啟鴻正享用著晚膳,小陳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道:“國師大人,陛下來了!”


    “來就來咯,有什麽好驚慌失措的?”


    “不!國師大人,陛下她,她站在國師府外,不肯進來,說是要征得國師大人的同意才願意進來。”


    “嗬,早幹嘛去了,惺惺作態。”話雖如此,柯啟鴻的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隨後接著吃著飯


    子時,書房內,柯啟鴻將一些前世較為先進的農業增產方式與水災治理手段一同書寫整理完畢後,伸了個懶腰,正準備上床睡覺,鬼使神差地,他打開窗戶向外看了一眼


    蕭瑟空洞的街道上,一個女人是身影顯得尤為醒目


    夜色漸濃,月光灑落,女人卻站得筆直,腰背未曾有一絲彎駝,眼神之中蘊含著堅定,似乎沒有東西能夠將其打擾一般


    將窗戶猛地扣下後,柯啟鴻煩躁地洗漱一番,正欲解衣,卻又仿佛想到了什麽,喚來了陳白玉:“小陳,你等會在門外焚燒些驅蚊蟲的草藥。”


    “啊?為何不……”


    “你隻管照我說的去做便是!”


    “好。”


    用手在自己的臉上揉搓一番後,柯啟鴻用被子將自己的頭給蒙住了


    門外的女人一宿沒睡,門內的男人亦沒能睡著,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天剛蒙蒙發亮,陳白玉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柯啟鴻的房間外敲門


    “進。”


    “不好了不好了!國師大人,陛下,陛下她,在外麵整整站了一宿!”


    “嗯,我知道了。”


    陳白玉這才注意到,一向注重睡眠的柯啟鴻,此刻眼睛紅紅的,頂著兩個黑眼圈,模樣甚是滑稽可愛


    “國師大人,您這是……”


    “無礙,準備早飯……算了,我自己去做。”


    “啊?好,我這就去吩咐廚房。”


    平日裏,大部分都是柯啟鴻親自下廚,但近些日子,為了編寫一些惠國利民的措施政策,柯啟鴻不得已,從自己的產業“雪鳳驚鴻”裏請了一名頂尖大廚到自己家來幫忙做飯


    來到廚房,那名廚娘卻沒著急走,反而兩眼放光地盯著柯啟鴻,一副後世狂熱粉絲遇見自己的偶像的模樣


    對此情形,柯啟鴻早已見怪不怪了,重重地打了個哈欠後,有氣無力道:“我要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迴國師大人的話,都已經備好了!”


    看著廚娘如同邀功般,亮出一大堆準備好的食材,柯啟鴻滿意地點了點頭


    生火,燒油,煎雞蛋,炒肉,煮麵,過涼水,裝碗,調醬,倒入,撒蔥花,一氣嗬成,兩碗熱幹麵pro max豪華版新鮮出爐,一旁的廚娘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手指不停地在空中比劃著,似乎是在模仿著柯啟鴻剛剛的動作


    思考再三,柯啟鴻將自己碗中的肉夾出三片放到另一個碗中,隨後再次喚來陳白玉:“小陳。”


    “誒,來了,國師大人有何吩咐?”


    “幫我把這碗麵送給門外傻站著的蠢貨,記住,不要多嘴,送完麵就走,明白嗎?”


    “啊?可是國師大人,我覺得,這碗麵得您親自去送,會比較好吧?”


    “嗯?怎麽,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陳白玉咽了一口唾沫,隨即小心翼翼地接過這碗熱幹麵,走了出去


    吩咐廚娘幫自己將熱幹麵端到餐桌上,順帶著迴答了幾個廚娘提出的疑問後,柯啟鴻便舉起筷子開動了


    由於這個世界男人的飯量極小,再加上柯啟鴻本身早上不愛吃太多東西,一碗熱幹麵很快見底,正好碰上陳白玉迴來,雖疑惑於為何送碗麵為何要送這麽久,柯啟鴻還是懶得理會這些,吩咐陳白玉將碗筷收拾一番後,重新鑽進了書房之中


    當柯啟鴻第三次為毛筆研墨時,忽然想起了什麽,來到窗戶邊向外望去


    女人依然筆直地站著,就連姿勢,對比起昨日,也未有一絲一毫地改變,不知為何,明明是站了整整一宿,柯啟鴻卻莫名覺得,女人似乎更精神了一點,不知是因為吃了熱幹麵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什麽


    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將其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一去除後,柯啟鴻決定不再去看她,專心完善桌上的計劃


    轉眼間,已來到了晌午時分


    正準備再度下廚的柯啟鴻卻忽然被陳白玉的聲音打斷:“國師大人,文王殿下來訪。”


    “文王殿下?她來我這裏幹嘛?”


    雖然心中有一萬個為什麽,但柯啟鴻還是將其請了進來


    要說沒有注意到柯啟鴻門口的鳳婉雪,是絕不可能的,但鳳雅仙卻裝作不認識般,當著女人的麵,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國師府,門外的女人第一次改變了姿勢,垂直向下的手掌緩緩捏成了拳頭狀


    “國師大人,好久不見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文王殿下,距離我們上次見麵,不過才過去兩天罷了,談何而來‘好久’二字?”


    見柯啟鴻不領自己的情,鳳雅仙也不惱,反而攏了攏長發嫵媚道:“國師大人對小女如此涼薄,小女可是對國師大人思念不已啊,如此大好天氣,小女想請國師大人外出夏遊,不知,國師大人能否賞臉?”


    柯啟鴻本欲拒絕,卻忽而迴想起了門外站著的女人對自己的一樁樁,一幕幕,話語到了嘴邊,變成了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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